《3229-是谁在天边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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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9-是谁在天边歌唱-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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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在秋季牧场,只有两头牡牛和十几头牡羊在家,她时常会去那里看看,还要拣牛粪、打牧草什么的。宗哲看样子憋着劲儿要跟达杰犟了,绝不让达杰走近半步,甚至哪儿都不去了,就在家里等他。    
    真是作孽啊!阿妈真恨自己为什么当初哭瞎了眼,否则就不会拖累尼玛,否则也不会有这个结果!有一天她摸索着出了门,达杰远远地看见她就喊“阿妈”,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然后那边就悄无声息了,阿妈知道这一次宗哲肯定下狠手了!阿妈只好喊宗哲回来,想跟他说,让达杰过来,让她跟达杰说说话,或许是这孩子想不开,说说也就好了呢?可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了宗哲的抽泣声,虽然能感觉到他是控制着自己的,但阿妈还是听到了。瞎眼的人啊,只剩耳朵了,以前听不到的,现在都听到了,以前能听到的,现在辨出真假了。阿妈还能说什么呢?阿妈只能说,“宗哲啊,达杰这孩子有点儿死心眼儿,你以后下手可别太重,把他撵走就好了,过一阵子,慢慢地,他也就不来了!”    
    的确,后来达杰不来了,不是他不来了,而是他来不了了!大雪封山,他想来也来不了了!    
    只有尼玛知道,达杰还会来的,还会的!等积雪一化,他还会出现在山梁上,宗哲也还会打他!她知道,宗哲没有下狠手,否则,达杰早就来不了了!秋天的时候,她还能躲到牧场偷偷流泪,冬天她只能忍着,连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们看出来她有些许的难过或无奈。她心里疼啊,也怨,怨达杰死心眼儿,怨自己自私,怨自己命苦,可她能怎么样呢?天大,地大,哪里又有情大?可她能怎么样?!    
    积雪还没融化,达杰就来了,跟宗哲扭打在雪地里。尼玛感觉自己就要疯了!拿起一把刀就出了门,阿妈喊都没喊住,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你们要再打,我就一刀捅死我自己!”尼玛冲他们喊,刀尖就扎在胸口位置。    
    “达杰,以后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来了!听懂了吗?”尼玛一脸愤怒的表情。    
    只有达杰知道,尼玛的愤怒是装出来的,装出来的!只要给她三秒钟她就会自露马脚!但她连三秒钟都不给他!尼玛说完,转身走了。    
    


第四部分再一次奉献出了他的血液

    东风提前到来了,鲜花开满草原。东风是从遥远的海洋来的,夹带着潮湿的水珠,经过了很多山峦、很多城市,到这里已经失去了水分,还捎带来很多热腾腾的人气。花儿也不得不开了,温暖让它们忘乎所以。    
    干燥的风吹动涟漪,湖水爬上岸就变成了白花花的浪头,显现出雪山的成色。待它们退回到湖中,就又还原成了蓝色,回归到了海洋的记忆里。它们原本是和海洋一体的,亿万年前和海洋分离,即使岁月变迁,它们的骨子里还是装有海洋的神秘信息,那淡淡的咸就是它们对往昔保留的最后记忆。但是它们再也回不去了,海洋借着东风年年来看它们,可今年已不同往昔,平地起了太多城市,林立的楼宇聚集着太多的热气,还没等来到这里,它们就已经死去了。就是这样,这些老湖再也得不到海洋传送给它们的讯息,它们正在憔悴,它们正在老去,一点、一点蜷缩回生命最初的记忆。也只剩那点儿记忆了,更多的记忆正在失去。    
    阿玛尼木占木松也正在老去,原当初他也是属于海洋的,那万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就是对浪花的记忆,为了生灵们更接近长生天,他不惜拔地而起。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人类从这里走了出去,建起千万条屏障阻隔了他和海洋的联系。阿玛尼木占木松瘦了,他通过这种方式取得和海洋的联系。白雪化成了雪白的云朵,一路追寻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明净的天空一如往昔,阳光依旧透过亿万年前的云霭来到这里,欣欣向荣的春天依旧让人们充满了期待和惊喜。即使是老鼠也充满了惊喜,大地终于和天空失去了联系,长生天再也不能约束他们,天堂鸟越来越多地坠落在地。    
    这个春天少雨,阿玛尼木占木松不得不再一次奉献出了他的血液,供养他的生灵们,但越来越多的生灵蜂拥而至。    
    宗哲真的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甚至开始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每次拳起拳落,都好像是打在自己身上,打在自己心上,打到自己都想流泪。都是草原的汉子,谁都不会被谁征服,却会为谁折服。    
    两个人气喘吁吁摔在了地上,宗哲说,“别打了!难道我们要一直这么打下去吗?我认输了!你去找尼玛吧!她在家里,只要她愿意,我走!”    
    达杰就真的爬起来去找尼玛了,宗哲躺在草地上,看着空旷的蓝天,就像看着尼玛的袍子,为什么自己以前就没发现呢?看着蓝天就等于看见了尼玛,那白云就是尼玛的脸,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何必费尽心机非要得到?不知道达杰知不知道这一点?不知道他是否也会这么想呢?原来自己一直是在打转,围着尼玛打转,而忘记抬头看天了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如果他曾经抬头看天,今天这一切或许还能挽回,但现在,尼玛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又如何真能罢手呢?    
    远远地看见达杰走出了家门,那伤痛隔着万水千山也能看得很清晰。    
    然后,宗哲看着达杰出了家门后一路狂奔,就像看见了自己无助地站在云端。    
    泪水模糊了视线。    
    以为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谁能想到故事才刚刚开始呢?那天达杰突然闯进门来,只一眼就看见尼玛正大着肚子穿针引线,他怔在那里,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转身走了。可是第二天他又来了,这一次他不是来找尼玛的,而是来找宗哲,开口就问,“尼玛几个月了,是不是该生了?”他认定这个孩子是自己的骨血!    
    回到家来,宗哲阴沉着脸,尼玛问他什么事儿,他支吾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尼玛,是不是结婚前跟达杰有染?尼玛怔了半天,问宗哲,初夜那天你是不是见到了血?宗哲说是,尼玛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任凭宗哲怎么道歉,尼玛还是止不住哭泣,哭得撕心裂肺的,哭起来没完没了。    
    第三天达杰又来了,一见面,宗哲就把他打得七荤八素,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然后,狠狠地警告达杰说,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否则绝饶不了他!但第四天,他就看见山顶搭起了帐篷,看样子达杰准备就这样长期跟他作战了!    
    忍了再忍,宗哲没有上去找达杰,只要他不下来,宗哲也懒得跟他没完没了地争斗了。况且,尼玛就要生了,随时都有可能要送她上医院。    
    现在,每天早上宗哲都能听到达杰在山顶唱歌,有时候真想跑上去揍他一顿,好在没忍几天,他就送尼玛去了县妇幼医院。眼不见心不烦,随便他再怎么鬼哭狼嚎,反正他都听不见了!    
    


第四部分这起阴谋足以让他永无宁日

    全家都沉浸在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只有尼玛例外。身体的虚弱和疼痛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她假寐的理由和借口,在假寐中她纠缠于过去和未来的想象,始终不能原宥生活对她的捉弄。    
    现在,她躺在病床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正在干涸的湖。冰蓝的湖水正在变成泥浆,就像阿玛尼木占木松无数个正在枯萎的湖一样吧,任凭东西南北强劲的热风把她吹得瘦骨嶙峋、日渐荒凉。天鹅飞走了,大雁飞走了,鱼鸥飞走了,只有几条无鳞的湟鱼在泥浆里翻腾着,回忆起当初浪花日复一日对他们唱起的单恋情歌,却因为忧伤她们升入了天堂……    
    孩子永远都是母亲的希望,就像那些小草就是阿玛尼木占木松的希望,那是生命对于未来的希望。尼玛强打起精神准备承接命运对她的捉弄,就像那些干涸的湖准备迎接冬天的风雪给她们注入新的血液。毕竟,生活是真实的,谁都不可以不负责任地放弃生命寄予他的希望。    
    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那无穷无尽的时光正在无穷无尽地汲取着她生命的能量,而她的生命也在无穷无尽的时光中汲取着它需要的能量,就像她的孩子从她的身体里汲取能量,而她也从孩子的身上收获希望。为了孩子,她也不可能被命运打倒,但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自己的渴望。    
    刚回到家,守望在山顶的达杰就冲下了山梁,一切均如预想。宗哲累了,纠缠在无谓的争斗中太久,他已经厌烦跟一头氓牛对抗。宗哲拍了拍身边的扎巴,希望他能阻止达杰的莽撞。    
    扎巴是在宗哲送尼玛去医院之后回来的,一起回来的还有所有的牝牛、牝羊。秋天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之后,他又把所有牡牛、牡羊送到了她们身旁。    
    扎巴冲着达杰跑了过去,然后把头抵在达杰身上蹭来蹭去,看得宗哲怒从心生。不得已迎着达杰走了过去,二话没说,就把达杰打翻在了地上。达杰也不说话,站起来就跟宗哲扭打在了一起。这一次宗哲手下没有留情,每次出手都使尽了力气,达杰也是一样,好像真是生死攸关不得不如此!    
    看着宗哲蹒跚地走了回来,尼玛没有流泪,甚至没有表情,迎了上去,对宗哲说,“我必须跟他谈谈!”宗哲点了点头,刚想跟尼玛过去,尼玛回过头很坚决地阻止了他,“我想单独跟他谈!”宗哲站在了那里,心里充满了狐疑和忧伤。转过身,看见扎巴就踢了一脚,眼中充满了怨恨。扎巴撒丫子跑回了家,钻进羊群不见了。回到家来,阿妈问怎么了,宗哲说没什么,然后舀了盆水洗脸。水是红的,宗哲的嘴角还在流血。    
    看着尼玛走进了家门,眼圈儿红红的,好像刚哭过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气愤,凭什么尼玛总是为达杰流泪,却不为他宗哲哭一回呢?    
    接连一个星期达杰都没再露面,看样子以后都不会露面了,宗哲安心地去了玛多。早就该给父母到西宁进货了,再拖着不去可就快入冬了,草原的冬天总是说来就来,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三天后宗哲回来了,还带了三个男人。那三个人也开着车,一辆三菱越野车,比宗哲的破吉普看起来霸道多了,夕阳下闪动着刺眼的金属光泽。他们是到阿玛尼木占木松看黄河源头的,也就是来看扎陵湖和鄂陵湖,甚至他们还想去看看星宿海,但他们找不到路,也不知道草原的深浅,在玛多询问了很多人之后决定跟车过来。因为没有带帐篷,还要考虑到住宿,刚好碰到了宗哲,谈好了价钱之后,宗哲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一眼他们就看见了扎巴,扎巴正在草原上散步,高傲的姿态就像一个真正的王者。他们也是见过世面的,好狗见过很多,藏獒也见过不少,但直到见到扎巴他们才明白,原来他们见到的不过是藏狗!晚饭喝了很多青稞酒,一群人就热热闹闹谈起了藏獒,有个男人大着胆子询问宗哲愿不愿意把扎巴卖给他,宗哲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或许是酒喝多了上了头,或许原本宗哲就是想要找个借口把扎巴弄走,反正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扎巴了!隐隐约约,他感觉到扎巴和达杰、还有尼玛一起,在很久以前就对他策划了一起阴谋,这起阴谋足以让他永无宁日,这起阴谋足以让他死无对证。    
    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尼玛,尼玛正吃惊地看着宗哲发呆,好像宗哲做了一件足以让她回味一辈子的事儿,现在她已经陷入了回味。    
    


第四部分谁能摆脱命运的流转?

    这个男人就是田泽,他随心所欲的一句话就改变了我的命运。有时候我不得不想,其实人类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动物,他们总是凭着一时的好恶决定或取舍别类生灵的命运,当然他们也是这样有意无意地改变着同类生灵的命运,甚至他们对自己也是极端不负责任的。因为看不到过去,他们对历史妄加评断,因为看不到未来,他们尽可能地搜刮现在,因为看不到永远,他们深陷红尘。    
    那一晚,星星特别明亮,月亮有点儿恍惚,映衬着阿玛尼木占木松饱经风霜的脸有点儿过分厚重、过分致密、过分黯淡。时光沉淀了亿万年,阿玛尼木占木松终于改变了容颜,卸去了白雪的负担,阿玛尼木占木松风骨傲然。    
    至今,我还记得那一晚的月光,是怎样一种浓稠的迷惘和混乱。    
    至今,我还记得那一晚的阿玛尼木占木松,是怎样一种嶙峋的风骨傲然。    
    至今,我还记得那一晚,星星是怎样坠落到湖面,又是怎样沉落到黑寂的湖底的。我看见草原最后一个雪狼家族从山峦那边赶来向我告别,狼王就是那个白色的、腿上缺了一块毛皮的狼。当他们一字排开,对天长嚎,我知道他们也要去向远方了,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延续他们的希望。他们也是来向阿玛尼木占木松告别的,告别生育、养育他们的阿玛尼木占木松,告别所有曾经帮助和爱护过他们的生灵。    
    至今,我还记得尼玛到处寻找我的身影,是那么无奈、那么忧伤、那么寂寞、那么孤独,又是那么坚定。是她那份坚定让我回到了她身边,任凭她把铁链套上我的脖颈,交到了田泽的手上。就这样,我不得不离开了阿玛尼木占木松,离开了草原,离开了本该我护卫的家园。或许这就是人类常说的命吧,谁能摆脱命运的流转?    
    一走那么多年,离家乡还那么远,谁能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达杰呢?这也是命运的流转?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是啊,一走那么多年,离家乡还那么远,谁能想到还能再见到扎巴呢?原以为自己已然忘却,原以为再也不会想起,而现在,草原,玛多,阿尼玛卿,扎陵湖,往事在轻描淡写的叙述中渐渐复活。    
    他想起尼玛,尼玛慢慢地走近了他,像蓝天一样走近了他,他多么想和从前一样、像春天到来的时候一样紧紧地拥抱她啊,所有的想念、所有的爱恨、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痛苦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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