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智者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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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智者交易-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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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把我跟他一样,归为鸟的同类了。


第二十五章 malakh
澳洲是个不能够带给我美好回忆的地方,这里的草原永远干燥烦闷,烈日永远毫无摭蔽,我讨厌这些,它让我体质上的弱点暴露无疑。驱车从早上到现在,我的忍耐力开始下降,随车带的水喝得一滴不剩,我咬着干裂的嘴唇望向白鸦,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鸦是个做事极专注的人,就连开车这种小事做来也仿佛手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似的,我笑他神经过敏,白鸦却动动耳朵,轻轻地说:“来了。”
“嗯?”我一愣。
一架喷染成墨绿色的直升机,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尾随在我们后面,速度极慢地低飞,道路两旁的动物甚至都没有受到惊扰。白鸦对我说:“别回头!”
我的脸侧了一半,缩了回来,直觉得背后的飞机贴得我们越来越近,连我后背都能感受到它螺旋桨带来的旋风。
直升机从我们右侧驶过,吹得我头顶的帽子都要飞了起来。机舱里探出一个脑袋,朝我们打量起来。我跟白鸦脸上都涂了加重肤色的橄榄油,就象在澳洲草原的烈日下经常曝晒的野外工作者,直升机划过我们升高时,我甚至还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原汗原味的澳洲英语朝他们高喊:“欢迎来到澳大利亚!”
这时候不知是否太阳太大令我产生幻觉,白鸦的脸上好象荡起一抹微笑。
不幸的是,两分钟后,我们又看到了这架直升机,它以极高的速度向我们俯冲,机载机枪从高空向我们扫射两排子弹,白鸦驾驶着吉普车向左边猛转躲过,车子驶向平静的草原,惊得小动物们四散奔逃。
“你来开!”白鸦说着离开方向盘向后座跳去,我赶紧接下方向盘,在直升机的扫射下走“之”字形路线。
白鸦打开他一直带着的工具箱,将里面的配件组装成肩携式火箭炮。直升机为了准确捕捉我们,靠得很近,几乎从我们右上方擦着飞过,白鸦趁机将火箭炮对准直升机敞开的机舱发射,小型火箭喷着炙人的白烟向直升机飞去,驾驶的人反应极机敏地躲开。机枪子弹划过我们的吉普车,将车头盖扫出几排弹孔,玻璃也全碎了。
直升机在吉普车后面紧随不舍,我将车子开得左摇右晃,白鸦又朝追赶在后方的直升机发射,多数被避开,可这只大鸟终有迟钝的时候,终于被白鸦的火箭击中直升机的螺旋桨,炸飞了一片桨叶,直升机立刻象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倾斜着掉了下来,擦着地面数十米后停下来,里面狼狈不堪地滚出来几个人。
我将车子一个骤急的转弯向那几个人开去,还没停稳便跳下车来向他们跑过去,掏出腰间的枪对准他们大声喝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那几个人摔得晕头转向,未及回过神来回答,我身后白鸦便已经将火箭炮对那几个人发出,还未靠近的我满身便已经溅得血肉横飞。
在草原上奔驰一整天的疲累,高温下的晕眩感,所有这一切涌上心头,难以抑制的厌恶、恶心让我当场呕吐起来。
白鸦看我没出息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表示,他的眼睛告诉我:你会跟他们的下场一样。
我悲哀地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因为这张与阿寻一模一样的脸而对白鸦产生异乎寻常的亲切感,实在是愚蠢之极。他们之间,又何止天壤之别。
更何况回顾往事,我跟阿寻之间相处,又愉快到哪里去?
我们的吉普车被子弹击中,油箱漏光了油,开了没几步就熄了火,白鸦没收了我的枪,放进他的工具箱里,迳直往前走,我只能勉强跟随。
阳光跟热土榨光了我所有的精力,我象具行尸走肉一样跟着白鸦,他也发现我的脚步越发沉重呼吸越发急促,却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
人的潜力是很惊人的,我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熬不过下一秒钟,然而下一秒钟我还是坚强地迈出了步子,白鸦在前面,不时转过头来望着我,那目光意味深长,那目光让我不甘心,那目光激发着我的动力。
奇迹般地我在草原上行走了一整天,将烈日远远甩在后头,草原的落日尤为壮观,那失去焦热的红球就象被地平线活活吞没一般消失在眼前,我顿时神清气爽。
白鸦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黑暗,就好象在告诉我,狩猎时间到了。
多少人就在这不可预知的黑暗中消失,永远也看不到光明;又是多少黑暗中的巨兽从夜色中走来,张开黑色的翅膀,摭天蔽日。

白鸦在一个丛林的边缘停了下来,那时候的夜空,被阴沉的雾摭住,黑得透彻。白鸦倚着一棵树坐了下来,说:我们等天亮再出发。
如果不是我已经撑到极限,真想讽刺他一句:我还以为白鸦是不惧怕黑暗的。
白天的丛林是安详而美丽的,所有的物种们有条不紊地生息繁衍着, 并没有因我们的打搅而表现惊恐,这些小家伙们比我们要勇敢多了。
相比草原,有大树蔽日让我的心态平稳多了,却也更让人感觉危险,仿佛每一棵大树后面,都会发生一段惨不堪言的悲剧。
澳洲丛林之中的蛛类和爬行类在世界昆虫学上都是奇观,其物种之繁杂种类之多样叹为观止,这里的有毒动物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多,看似幽静的表象下藏着数不清的栖毒蜘蛛、吸血虱、蜂,所以在进入丛林之后,我们各自拉下了因为炎热而挽起的袖管裤腿,小心翼翼地决定脚下的每一步。
阳光穿过树叶的层层摭挡拍着我们的肩,白鸦仍然在我前面行走着,身子微恭,步履沉稳,细碎的光洒在他灰土颜色的衣服上,好象无数的蝶儿在凌乱舞动,最后撞死在他的翅膀上。
因为白鸦的沉默而几近窒息的空气中,我居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迫不急待地对白鸦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白鸦嗯了一声,勉强算是认同了,他还是继续往前走,也许他认为,这些跟踪者根本没有对付的必要。
跟踪我们的一共有两个人,这参天大树和林中嘈杂的声响都没能掩饰得住他们的声息。他们的跟踪水平实在太拙劣,那完全是三年级的小学生在玩躲猫猫的游戏,可我现在闲极无聊,不介意陪他们耍上一耍。
夜幕降下的时候白鸦点燃了一团火,用一堆树叶垫起一张床睡下,徒步了一整天,我们都很累了,包括那些跟踪我们的人,对三年级的孩子来说,这么一整天真够受的,他们呼呼大睡得象两只小猪。
我在半夜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在他们栖身的大树下,设了一个简单的捕兽陷井,第二天清晨,离我们十几米之外的一棵大树上,吊着这两只嗷嗷乱叫的小猪。
那真是两只大肥猪。
我被这声音吵醒后,饶有兴致地走过去,拿一只较软的藤条抽打他们的屁股,喝令他们别叫唤了,把白鸦惹毛了,有你们好受的!
白鸦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不理不睬,他整理好褶皱的衣角,看也不看就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仿佛认定我跟那两人一样是童心未泯的幼稚儿童。
我的兴致顿时象扎破的气球一样漏光,扔下手中的藤条就走,直到身后两只小猪再也忍耐不住,朝我们大喊:“首领!首领……”
我惊异地望向白鸦,脱口问道:“他们是你的手下?”
这问题真傻,苏门的手下,同样是白鸦的手下,难道我还以为白鸦现在跟我并肩站在一起,就是背弃了苏门?
我回去将陷井上的两个人解下来,他们没命地跑到白鸦身后,跪倒在地拖着哭腔喊:“首领!您真的要到‘malakh’去?”
白鸦没有说话,却停下了脚步。
“首领!‘malakh’已经变成了地狱……”说话的人低下头去,面容凄苦无比。
白鸦回过头来,目光严厉地问:“你们知道‘malakh’在哪里?”

malakh,在希泊莱语中意为天使,卓吉对我说,天使已经变成了魔鬼。
卓吉是白鸦手下一名士兵,提起这个魔鬼他就恐惧得浑身颤抖,可是在白鸦的命令下,他不得不带领我们回到地狱般的“malakh”。
这个地狱般的天使,令我万分好奇。
第二天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是没有任何结果的顺利,只不过是丛林中,我们象旅游者一样又漫步了一整天,卓吉跟他的同伴给我讲了许多犹太民族的神话,可是我一提及“malakh”,他便又沉默了。那种沉默比白鸦的更让人讨厌。
卓吉他们的到来为我们带来了帐篷,不需再幕天席地,从林的夜晚相比草原要讨厌许多,闷热潮湿,所有我反感的热带气候在这里都体现了,睡觉的时候我要用树叶编织的帽子不断扇着风给自己送一些新鲜空气。
地鼠钻出头来,夜鸟在吟叫,蛇类在树枝上虬结……
还有,白鸦,在夜影中轻轻的叹息。
是谁的守护让我如此放松,我真的沉沉睡去,直到被足够的声响吵到不得不醒。猛然惊觉自己警备松懈到这个地步,我窜起身来迅速钻出帐篷。
篝火熄了,四周一点光亮也没有,除了黑暗我看不到任何东西,贸然行动是愚蠢的,我只好待在原地,仔细分辨动静。
在我的九点钟方向,地上的落叶簌簌做响,有人奔跑在上面,这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直到扑面的气息袭来,我才惊异速度之快,根本不及出手,就整个人被按在地上。
如果此人要致我死地,那不到半分钟我就不在人世了,然而对方只是重重捂住我的口,力道并不重。我闻到,是白鸦的味道,安静下来,躺在他身下,跟他一起静等周围动静。
旁边的帐篷传来声息,捂在我口上的手迅速撤离,压在身上的力量也不见了,下一时刻,听到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惨叫。
卓吉的声音在愤怒地咒骂,用他们家乡独特的方言,接着就静了下来。卓吉点燃了一个火把,急促地跑过去看发生什么事情,我紧随其后,从地上一跃而起冲了过去,结果也被吓了一跳,卓吉更是当场惊叫起来。
白鸦整张脸血淋淋的,火光一照之下夜鬼一般煞人。
“你受伤了吗?”我问。
白鸦摇摇头,火把在他眼睛中燃起两个小火焰,血色居然让他的整张脸孔生动起来。
咦,奇怪,脸上滴落了什么,苦苦涩涩地流入口中。
一种惊栗的感觉传遍全身,我整个人都僵化了。
因为这是我熟悉的--恐惧至极的味道。
卓吉还疑惑地问我:“是下雨了么?”
直到我们看到彼此都满头满脸的血。
不约而同地往上看。
他是什么时候呆在那儿的呢?在另一个世界,他一定也在嘲笑,同伴的愚钝,还有我过激的反应。
我压抑着喉咙里的惊叫,只留下颤抖的咝咝声,仿佛毒蛇在吐芯,牙关紧咬使我整个头部的骨头都错位了一般停,可是这仍然不能停止我每一段关节都在颤抖!

第二十六章 丛林恶鬼
直到太阳光穿透林木间的每一个缝隙,我们才能够看清楚,有一个人被杀了。
他被挂在高高的橡树上,一丝不挂。
如果不仔细,还真的难以发现。茂密的枝叶几乎摭盖了他全部的身躯,他的身上纵横交错着无数的伤痕,那些伤口很深,深到流光了他全部的血液,那些血沿着腿向下滴,在橡树下聚成一个小洞,闷热至极的气候,才一晚上的时间,已经有无数的蚊绳在上面栖息产卵,恶心一点说,他的尸体情况也差不多。
倘若不是这家伙流尽了他最后一滴血,他的身上苍白,只留下鲜血走过又干涸掉的痕迹,我一定不会用如此专业的目光去审视他的尸体,他的身体令我回想起无数次的梦厣。
我爬到树上时,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他临死前最痛苦的颤抖和肌肉的瑟缩。他是一个国家骄傲的民族战士,却死在澳洲的风光如画背后。他死得毫无尊严,死后他的身体还赤裸裸地被生物圈无情地吞噬。
同伴的死几乎令卓吉崩溃,他甚至坐在原地盘起腿来,不住地咬自己的手指甲,口中念着他们虔诚的教义。
这片迷蒙美丽的丛林,被浓浓的死亡气味覆盖住,纵然外面光天化日。
死神,我真的,看到你黑色的斗蓬了。

因为一名同伴的死去,卓吉一直闷闷不乐,他时不时用惊恐不安的目光看向白鸦,他的眼神那么可悲,我只好没话找话分散他的注意力,比如打听他在地中海战场上面的战绩还有的澳洲丛林中的探险。
白鸦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再没提起,事实上自从来到这片丛林,他再没张口说过话,于是卓吉再听到他的命令时,激动得从地上一跃而起。
白鸦问卓吉:你害怕吗?
我认为他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恶劣,即使卓吉要死了,这句话只不过在加重他的恐惧而已。
卓吉摇头,作为一名战士,他不能说害怕。
“你知道他为何而死?”
卓吉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因为……触怒了……天使。”
“卓吉,你的信仰是什么?”
卓吉的目光因为这个神圣的词汇而变得坚定起来:“我永远忠于以色列!”
白鸦轻蔑地笑起来:“很好。”

面对卓吉的恐惧,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连他也死了,我会在墓碑上刻上他的名字,而不仅仅是将他扔在路途中央。
静悄悄躺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跟战死杀场相比,我不知道卓吉会选择哪一种。或许他是一个浪漫的骑士,希望一生都有花环与鸟儿相伴,又或许,他是个只知喊打喊杀的家伙,希望他的祖国将他的遗体带回国土安葬。
可是,我们已经为他选择了归途。
是白鸦亲手杀死了卓吉,我不需要问他理由,假使我知道这个理由,大概也要用生命付出代价。
我也不用问他要做什么,因为一切,都会随时光渐渐溢出。
那天晚上白鸦甚至握住我的手,冰冷的脸,连他的指尖都有令人镇定的效果。伴着虫儿的低鸣,他坐在我对面,虽然我什么都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凝视我。
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会拥抱住我。

我的梦中是刻骨的寒冷,大陆,那是我成长的地方,那也是我最想念的地方。可自从我走出来后就没有再敢走回去,因为我怕会碰碎,我最坚定的信仰。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我恢复了全部的敏锐与行动力。
有一只手在恶意地触碰我的脚踝,我在第一时间双手着力腾空而起,糟糕的是周围没有任何光亮,我认不清楚形势,能凭借的只有听觉。
左脚边又传来轻微的动静,我正欲往后退,一股浓烈的泥土气味却扑面而来,将我整个人掩住,与此同时有一双刚劲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我两条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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