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南宋]锦绣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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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同人)[南宋]锦绣山河-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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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是大宋!】

    父亲严厉的斥责犹在耳畔,棘条抽打在脊背上隐隐发疼。他在祖父与叔祖的灵前跪了整整一夜,将大宋律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看,最终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头。

    ——帝姬已经看出来了。少年有些绝望地想。

    ——她一向聪明,一向通透,不会看不出来。

    ——武将……

    少年紧紧抿着薄唇,脸上被刺过字的地方渐渐灼烧起来。他也想东华门唱名一朝极尽荣宠,他也知道在大宋,武将极其卑微,唯有文官才能占尽风头,包括……尚……主……

    “嗯?”

    赵瑗又上前一步,目光掠过他苍白的脸颊,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第28章 夜话〔续〕

    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赵瑗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叹息一声。也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他。

    “帝姬……”

    少年艰难地开口,挺直了脊背,一步步走到赵瑗面前,如同电影中放慢的镜头,慢慢跪了下去。

    “请恕臣下逾矩。”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分外吃力,在昏暗的夜色与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如同一株挺直的苍松,孤直且凛冽。

    这一跪意味着什么,赵瑗不知道,恐怕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

    “沂不敢掩饰对帝姬的倾慕之意,更不敢掩饰卑劣龌龊之心。沂返归西北之时,曾斗胆询问父亲,‘何以尚主’。父亲只答了两个字:休想。”

    他紧紧抿着薄唇,刀削一般的侧脸上有着淡淡的阴影。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沉不住气,不知道为什么喉咙里像是梗着一块生铁,有些喘不过气来,胸口闷闷地疼。

    “帝姬是……帝姬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聪慧女子。”

    独、一、无、二。

    没有谁敢半夜在古井里背着一具女尸,只为了逃脱金兵的钳制;没有谁胆敢抓着一块浮木横渡黄河;没有谁胆敢孤身一人闯入金营还一手摧毁了两路金兵;没有谁……

    母亲与姊妹们都说,女子应该醉卧海棠,浅斟低唱一曲醉花阴。

    父亲与兄弟们都说,女子应该疼着宠着让着,因为她们既脆弱又敏感。

    可是……

    也没有谁,像帝姬那样,让他又怜又爱又恨又气得火冒三丈。

    怜她一生孤苦,颠沛流离。

    爱她从容自若,细致入微。

    气她胆大妄为,事事拿命在手中赌。

    恨她……恨她,是个帝姬。

    帝姬二字,彻底拉开了不可逾越的天堑与鸿沟。

    父亲说西汉卫青能尚主但本朝狄青不能,父亲说西汉霍去病能封侯但本朝韩琦不能。父亲说……

    父亲说,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开始,本朝重文抑武,就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可他能做什么呢?

    唯有接过祖父手中的长枪,对着空中遥不可及的明月,悠悠吹着羌笛,力战,身陨,而已。

    不敢将任何一位女子放在心上,因为注定了要分离。

    不敢迎娶任何一位心爱的女子,因为她注定了要当寡妇。

    他在祖父与叔祖的灵前想了整整半晚,半哭半笑几近疯狂。第二天依旧神色如常地出现在父亲面前,提出自己要带兵奇袭燕州。

    替她守着这如诗如画的锦绣山河,在夜色中望着汴梁高高地朱红宫墙,怀念着曾经有位少女让他心动了那么一瞬间,也好。

    种沂自认为是个冷静且明事理的人。

    经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他不认为自己会陷得有多深。

    直到燕京城破大雪纷飞,少女帝姬裹着雪白的貂裘,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眼底透着淡淡的笑意,素手翻覆之间,风云变色。

    金兵惨败,宋军奇胜。

    帝姬很轻很轻地“唔”了一声,说:“还行。”

    原来一切早在她的掌控之中。

    原来真的有……真的有这般聪慧如天神的女子。

    他忽然很想看看,这样聪慧且从容的女子,为自己举案齐眉时是什么模样;他忽然很想知道,那样一双纤细莹白的手,翻覆了整个燕云战局的手,无力地推着自己的胸口时,是什么模样。

    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着叫嚣着征服她。

    征服她。

    征服她。

    征服她。

    ……不,她是帝姬。

    身为武将,不可尚主。

    如果说,先前对父亲那一声询问,还可以认为是少年莽撞,那么这一回……

    他抬头看着高高的燕京城墙,少女抬起头,莹白如玉的面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月光。

    美到了极致,也高不可攀到了极致。

    而他……

    瞬间倾心。

    种沂直挺挺地跪着,微微低垂着头,薄唇紧抿。

    许久之后,他才沙哑着嗓子说道:“臣下逾矩,但凭帝姬责罚。”

    “责罚?”

    赵瑗似乎是叹息,又似乎是苦笑,“少年心性。你了解我多少?你见过我多少次?你与我……好吧,如果有一天,我毁容了或是残了又或者干脆……”

    “柔福!”种沂压抑地喊出了她的封号,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抱住,紧紧地按在胸前,低低地喘着气。少女特有的幽香萦绕在鼻端,像极了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抱着她一路疾驰出金营,夜色极沉,她出奇地狡黠也出奇地镇定。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他说了半句,忽然哑了声,慢慢放开赵瑗,重新又跪了下去,“臣下……逾矩。”

    这个人啊……

    赵瑗无力地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问道:“我当不起你的一跪。”

    “臣下心中有愧。”

    “那我更当不起。”

    “臣下冒犯了帝姬。”

    “听着。”赵瑗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极为残忍无情、心狠手辣,你知道么?”

    种沂无声地笑了:“我自然是……知道的。”她越是残忍无情越是心狠手辣,他就越是心疼她。若不是金兵入侵山河破碎,她本该呆在繁华的汴梁中安稳一生。

    赵瑗噎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鸡同鸭讲:“我心里装不下任何人。”

    种沂低低叹息一声,说了一句什么,赵瑗却没听清。

    “方才你说什么?”她问他。

    ——你心里装的是天下,我心里装着你就好。

    ——当然,这句话是不能让你听清的。

    少年无声地垂下头,没有说话。

    “我尚未及笄。”赵瑗觉得自己有点自说自话的嫌疑。她已经记不太清柔福究竟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了,反正把自己说小一点总没错。

    ——正因为你尚未及笄,我才询问父亲,何以尚主。

    ——等你及笄了,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沂尚未及冠。”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

    赵瑗狠狠地揉了一下眉心,俯下。身,认真地看着种沂:

    “我只嫁自己心爱的人。”

    什么?

    少年愣了一下,有些糊涂。

    “我很讨厌大宋朝重文轻武这一点,种家十三郎君。”她刻意强调了这个“种”字,“这种情形,汉没有,唐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总有一天,我会让大宋,重现整个盛世汉唐。到那时……”

    她望着种沂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你有信心让我嫁给你么?”

    汉唐之风,军。侯尚主。

    少年隐隐有些口干。舌燥起来,脑中却始终盘桓着赵瑗方才那番话。

    ——我只嫁自己心爱的人。

    ——你,有信心让我嫁给你么?

    真是胆大包天,胆大妄为,胆大……

    他真是恨死了赵瑗的胆大妄为,也爱极了她的胆大包天。

    “如若……真有那么一天……”

    少年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室中,带着几分暗沉的低哑。

    “我会先把你抢走,然后再花一辈子的时间,做你心爱之人。”

 第29章 欲尚主,必先封侯

    ……真是个野蛮人。

    赵瑗足足目瞪口呆了三刻钟才缓过神来,身侧的少年神色恢复了常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如同屋外夜色一般暗沉。

    再然后,她竟然在少年眼中看见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在……笑?

    “帝姬容禀。”少年低低的嗓音回荡在室内,透着几分愉悦的沙哑。虽然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她身侧,却已经有了一种胜券在握的慵懒之意,“臣倾慕帝姬已久,自知莽撞,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念。承蒙帝姬不弃,要效法上神女娲,补大宋苍天之裂痕……”

    他话锋一转,字字如金石铮鸣:“那臣也唯有以死追随而已。”

    ……无赖,无赖之尤。

    果真是近墨者黑,原本好端端一个热血少年,跟赵瑗一块儿呆了小半年,竟然学会了耍赖。

    赵瑗眼皮子跳了两下,看着他脊背挺拔有如苍松,目光却隐隐暗藏着猎豹一般的的锋芒,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她似乎……小觑了这位长于军旅世家的少年。

    “承蒙帝姬提点,臣感激之至。”少年依旧一板一眼地打着官腔,语调却渐渐滑了下去。虽然依旧是跪着的,却直直抬起头,望着赵瑗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欲尚主,必先封侯。”

    欲尚主,必先封侯。

    等到他挥剑横扫天下,天子裂土封侯的那一日,必定银枪健马,三千铁甲为聘,以尚帝姬。

    种沂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方才那句“重现汉唐之风”。在他看来,只要是帝姬想做的,那就没有做不到的。连整个大宋都为之胆寒的金国铁骑,也在帝姬素手翻覆之下,轰然分崩离析。那么这世上,哪里帝姬办不到的事情?

    “只嫁心爱之人”……吗?

    在虏获芳心之前,还要配得上她的天纵之资才行。

    少年略微垂下了头,抿着薄唇,面上波澜不惊,深邃的五官在火光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他年纪尚幼,身量未成,却已经隐约能看出未来健美挺拔的样子。

    “帝姬……”种沂张了张口,想说帝姬能否允臣三年之约,忽然又觉得好笑。若自己够得上资格,那么根本用不着三年,也能让帝姬允下白发结缡之约;若自己够不上资格,那么别说让帝姬等他三年,就算是三十年,他也根本等不到帝姬的首肯。

    柔福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啊……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能唤她一声“瑗瑗”?

    “……若无要事,臣便先行告退了。”

    ——帝姬若无要事,臣便先行告退。

    赵瑗眼皮子又跳了两下,联系起先前的“帝姬先请”,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就像是……就像是这少年死过去又活过来了一次,整个人透着和先前截然相反的沉稳与锐气。

    不过,比起种沂先前的颓败和萎靡,她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

    少年意气,英姿勃发。

    或许还可以加上第三个词:丰神俊朗。

    她缓缓点了点头:“若无他事,你可自行离去。”

    种沂语气平和地道了一声谢,接着又平静地离开。在那一瞬间,简直要让人以为,刚才在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错觉。

    赵瑗微微皱了一下眉,有些疑惑。

    她好像……好像看不透他了。

    ——————————

    昨晚注定有很多人睡不着。

    比如宗泽,比如种沂,比如……赵瑗。

    赵瑗有点神色萎靡地踩着积雪,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方才没留神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挽起袖子要打,街角忽然就转出一队整整齐齐的黑甲军,军容整肃地来到赵瑗面前,严肃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赵瑗有点被吓到了。

    她看看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倒霉家伙,又看看黑甲军腰间整整齐齐的小木牌,西军,种家亲卫,无一例外都是上过战场刀口舔血的汉子,还有几个冲着她挤眉弄眼,意味不明。

    撞了她的倒霉家伙呵呵干笑了两下,嘟哝两句契丹语,转身要走。没走两步,他立刻就被一个身高手长的黑甲军士给抓了过来,接着像拎小鸡崽似的,直接被拎到了赵瑗面前。

    黑甲军士严肃地说道:“此子冒犯帝姬,论罪当重责二十军棍。”

    赵瑗是个十足十的律法白痴。

    她根本不知道,《大宋律》里压根就没有“冒犯帝姬当重责二十军棍”这一条。那位黑甲军士的潜台词是,惹了种家少夫人,理当拖出去打二十军棍(重音),以儆效尤。

    “……罢了。”

    赵瑗神情恍惚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为了这种小事计较。

    黑甲军士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深么,依照赵瑗的吩咐,将那倒霉的家伙丢到一边,接着警告道:“下次别再让某听见你讲契丹语。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燕云十六州本有自己的土语方言,但被辽国治理了数百年,很多燕人都已经习惯了说契丹话。但是,在西军的人耳中,契丹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黑甲军士表情严肃地说完,又转过头,用更严肃的表情对赵瑗说道:“少郎君此时正在演武场上演练枪法,帝姬可欲前往一观?”

    ——我家少爷正在演武场上耍帅,少奶奶要不要去看看?过时不候哦!

    赵瑗脚下一个踉跄。

    好在今天她身上的貂裘又长又宽,很好地遮掩了此时的窘态。

    但、但是,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忧郁地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今天没有下雪,天气很好,很适合在演武场上演练枪法,也很适合少男少女们相约出游。

    她更忧郁地看了一下大。地,脚下积雪将融,春天就要来了。

    等等。

    她转头看向那位黑甲军士,急切地问道:“你会听契丹话?”

    ——————————

    在燕州和涿州交界的地方,曾经有一处临时的兵。工厂。虽然当时金人铸完盔甲之后,就将大部分工匠押送回了上京,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留在那里,继续过着打铁的生活。

    他们当中,有不少是讲契丹话的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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