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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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掠影-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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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说因为对战争地势心怀一种模糊的恐惧心理。这场胜利,我始终觉得是彪炳史册的辉煌战绩之一。的确,要说这个辉煌的日子对我而言在天边留下什么永久的光芒,为什么这个地名总令我心有余悸,我几乎说不出理由,而且感到十分茫然。五百多年前,在法国大地上,一个侵略成性的法国人战胜了另一个同一类型的法国人,当一个模棱两可的美国人为此而感慨万千时,这种民族感情也就悠远得不可思议了。  爱德华是法国人,同约翰一样,法语正是煽动两军大动干戈的呐喊之声。当“黑王子”于坎特伯雷大教堂高坛安息时:镌刻是在他的雕像四周的精彩铭文正是法文:à la mort ne pensai…je mye。(死亡不再我的考虑之列。——译者注)然而普瓦提埃大捷却不愿把自己沉入这些考虑中;感受它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传统,欣赏它成为我们的一部分想像,它浸透了好几百年,浸透过诸多的变迁,最后还激起了一个纽约人,此人得意之余,倒忘记了他此时此刻在享受法国的殷勤好客。这是为英国做的一件事情,在多大程度是正义的,我不知道,但14世纪为英国做的事也就是为后来的纽约做的事。


第三部分昂古列姆(图)

  若是说我在普瓦提埃停留的真正原因是由于黑王子(因为我对于大圣母院和圣约翰小礼拜堂的预料最为模糊),那么,为了大卫和夏娃·塞夏,为了吕西安·德·吕邦普雷,为了巴日东夫人,则是我在昂古列姆逗留的原因。(这里所说的四人均为巴尔扎克的小说《幻灭》中的人物。——译者注)巴日东夫人穿着toilette étudiée(法语:考究的衣服。——译者注)时,却颇为醒目地戴着别一枚东方饰针的犹太小帽,围着薄纱围巾,戴着彩色浮雕宝石项链,身着“多彩麦斯林纱”长袍,暂且不理会那是什么货色,因为她有一笔12000法郎的收入,于是便过着这种锦衣玉食的日子。这里提及的几个人身份异常显赫,而身份不明确正是历史人物的不幸。既然这些人物与伟大的巴尔扎克有关,所以他们个个都是真实的,超乎寻常的真实的,因为巴尔托克创造了一种人造的真实,它比劣质货色强得多,正如假甲鱼汤(假甲鱼汤:用小牛头或小牛肉加香料加工而成的汤,味道非常鲜美。——译者注)胜过它所仿效的汤水一样。  第一次读《幻灭》的时候,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可以经过安茹省的旧省城竟然不下马车参观一下乌莫镇。然而不经验证,我们便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这就是我们刚穿越城下长长的隧道出来时,我不知不觉中透过火车车窗回望昂古列姆时的感受。这条隧道穿山而过,同普瓦提埃一样,昂古列姆就耸立于山上,昂古列姆的位置因这座山而比普瓦提埃还要高。用不着离开列车车厢,就能够望见大教堂的大概情形,因为大教堂刚好耸立在隧道上方,大概由于观察角度的问题,使得线条大大缩短,从下面看反倒一览无余。一条环绕城区高地的可爱的小道清晰可见,在那儿能将巴尔扎克所描述的秀美景色一览无余。但是火车带着我飞驰而去,这些也就是留给我的惟一印象。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没必要和巴尔扎克保持联系,因为车厢里我的对面便坐着两个几乎和《人间喜剧》中角色一样栩栩如生的人物。一个是笑眯眯、脏兮兮的老神甫,另一个则是个矜持、专心致志的年轻修道士——后者(可以说是任何一个教派的修道士)在当今法国可难为一见。事实上说这个年轻人是个隐修士也许更为确切一些。他虽然身着宽大的棕色修士袍和蒙头斗篷,可是他身上又穿着衬衣,脚上也穿着鞋子。他腰上系的不是麻鞭,而是结实的皮带,还随身携带着一个旅行包。他自始至终都看着那位老神甫给他的《费加罗报》,老神甫也做着同样的事情。要不是当了修道士,看起来他更适合成为一名指挥工兵的杰出军官。没看《费加罗报》的时候,他要不就在谙记着每日祈祷书中的教诲,要不就在回答他那显然属于另一种类型的同伴频繁提出的问题。他的回答简短、谦卑,但硬生生的,听了令人沮丧。他的同伴——那位可敬的长者——神情疲倦,随意自在,和悦开朗,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有时又有些坐立不安,人情味浓到几近有失真实的境地。他周围放着一大堆小行李,车厢里四处可见他的书籍,他的报纸,他剩下的午饭,还有他身边摆放的一个巨大提包里的杂物。那提包像是一种俗用的圣骨盒,里面装着好像是他一刻也离不开的零碎物品。他从里面先后取出了一双拖鞋,一把挂锁(显然并非包上的),一副观剧镜,一叠历书,还有一只大海贝,他极其仔细地端详着。我想,要不是忌讳那位比他肃穆许多的年轻修道士,他恐怕会像个孩子一般把海贝贴到自己的耳朵上去。他的确是个孩子气十足可又惹人喜爱的老神甫,可是他的同伴似乎觉得他十分轻浮。然而这两个人当中我更喜欢他。他并非乡村神甫,而是一位有一定级别的神职人员,他对教会和世事都城府于胸。他那位同事读着《费加罗报》,庄严得仿佛在捧读教堂通谕一般,若非因为我也忌讳他这位同事,我一定会与他愉快地攀谈起来的。


第三部分波尔多(图)

  现在我想谈谈波尔多,在那儿我破例待了三天。可我担心对这几天我几乎无言以对,又担心喋喋不休地提及这段经历又有和意义呢?并无多大益处,这理由算不上充分,因为早年我对波尔多的研究已经足够细致入微的了。这里有一家很不错的饭馆,可惜还没有好到让你纯粹为了它而留在那里的地步。就其他方面而言,波尔多是一座富足、漂亮、气势非同凡响的大商贸城镇,有一长排一长排临近黄色的加龙河的18世纪的古老而又装饰奢华的房屋。我曾经说过南特码头非常漂亮,但波尔多的则有着更为广阔的视野,更加富有建筑风貌,像这样一座港口的景观使盎格鲁…撒克逊族的游客不禁为利物浦和纽约的肮脏杂乱的滨水区而惭愧得无地自容,因为有着更大的吞吐量,所以这两处地方有更充分的理由保持豪华精美的风貌。波尔多繁荣昌盛,给人留下相当深的印象,总是令人联想起可口的盒装李子干和瓶装的波尔多红葡萄酒。  作为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的集散中心,波尔多可称得上是一座圣城——一座以最慎重小心的形式敬献给酒神巴克斯的圣城。波尔多周遭的地区全是珍贵的葡萄园,这些园子不但是它们主人的聚财盆,而且它们也让远方消费者在此得到了满足。在秋日的阳光中,驻足远眺加龙河那边层层叠叠的山恋,漫山遍野都是一座座铁锈色的繁盛的clos。(法语:葡萄园。——译者注)但是在城里,那些弯曲的大码头是最为主要的景观,大码头周围的房屋看上去绝对像上个世纪包税人的btels,(法语:宅第。——译者注)还有那宽宽的黄褐色的河流,河里船只穿梭来往,河上架着一座座大桥梁。河边的一些典型就是能吸引画家的人物——那些体格强壮褐色面膛的巴斯克人,我在比亚里茨经常见到这种人。他们头戴松圆帽,脚蹬白便鞋,走路时总让人联想到要去打赌一般。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彪悍更勤勉的民族了。他们不是海员,不是水手,但撇开脾性问题不谈,他们绝对是最好的码头搬运工。“Il s´;y fait un commerce terrible”,(法语:这里的商业十分兴旺。——译者注),一位douanier(法语:海关官员。——译者注)四面打量着那些无止尽的码头时,这样对我说,确实,这样一个地方对于法国的资财和生产力是有话可说的——这个神奇的国度里那辉煌灿烂、充满喜庆气氛的无烟工业首先出产的是人人喜欢的生活品,甚至能将生活的失败和变革都变成黄金。整个城市都有一种几乎让人懊恼的富足,这种景象在环绕着大剧院的大place(法语:广场。——译者注)达到了极限。大剧院气势宏伟,由圆柱、拱廊、明灯和装饰华美的咖啡馆围在中央。人们认为这是为精选酒的功劳建造的功碑。要不是我强忍着留念,也许我会贸然坚持这种观点,并且会冒被人称做怪异的风险,要在优等波尔多红葡萄酒和法国人头脑中最优秀的品质之间找到某种相同之处。声称那种精微的器官所有最精致巧妙的表现当中有一种优质波尔多酒的味道,并且,可以这么说,在一杯蓬泰…卡内酒中也有一丝法国人的理性和法国人的完美。这种离题颇远却又信手拈来的危险就在于极易使读者给我来个釜底抽薪,干脆说优质波尔多红葡萄酒根本就不存在。对于这种说法,我只能保持沉默。对于在哪里才能找到这样的好酒,我自己也很想知道。当然,我在波尔多没有找到,在那里,我喝到的只是一种最普通的酒浆;大部分人苦苦追求最终也只是一无所获得回来,这想必是众所周知的事。  在我此次游历期间,波尔多正在举办展览,于是人们大张旗鼓地把它推向展览会,这是一个“科普博览会”,设在奥尔良林阴大道上密密麻麻的临时大建筑里,一时被波尔多人视为城中最光荣的盛事。酒瓶子堆得像一座座金字塔,像一座座大山,更别提各种酒的陈列箱柜了。仅仅这层叠、闪亮的商品自然不能令人非常信服;的确,整个安排给我的感觉是不合时宜的。好酒并非一种视觉上的快感,这是一种内心的情愫;如果在这地方有间品酒室,我是找不到的。事实上,我不是为了找那种品酒的地方才在这缭人眼目的集市上呆了半个小时。像所有的“博览会”一样,这儿也充斥着丑陋的货色,并且还使人对人类在他千万年的历程中携带的垃圾的数量有了个令人震惊的概念。旅程何其短,行李何其多!没有什么单独的物品,全都是成打、成百,全都是机器制造,冷冰冰的感觉,虽然上面都盖着“最新产品”的戳子,有反复出现的鬼脸,费尽心机的时髦。法国货色致命的便捷最终如同流行歌曲的叠句那样令人讨厌。那些可怜的“加勒比印第安人”给我的印象的确更吸引人。那是一伙矮个子的野人,他们构成了当地的一道风景,他们被圈在露天的围栏里,有一帮混杂的闲人,有的互相推搡,有的悬在围栏上看热闹。那些印第安人不做鬼脸,不想独树一帜,也不打算吸引别人的注意。他们观看围观者,就好像他们在互相观看,仿佛并不新奇,漠然处之,厌恶到极点。


第三部分图卢兹(图)

  穿过宽敞并且待人热情的加斯科涅田园的旅程给人很多乐趣,我之所以提及它,是因为我从波尔多到图卢兹去时恰好走的就是这段路,这是南方——纯正的南方,对于本文作者来说,它具有他执意要在那些甚至可以说属于太阳的国度里发掘的所有魅力。何况,这儿呈现的是一片赏心悦目的温带景貌,但是,谁会想到,温带地区通常有自己特有的沉闷无聊;这是一片盛产玉米和葡萄酒的土地,四处(也就是那些没有让葡萄根瘤蚜虫荒废的地方)都呈现出一派富庶景象。道路总是离加龙河不远,不时地还会碰上那缓慢、阴沉的褐色水流,这种阴沉蕴藏着巨大的危机和灾难。  1875年洪水泛滥的迹象已经消失了,在等候再一次浸泡的期间,大地总是呈现出安详的笑容。在我所谈的这段时间里,图卢兹被水漫到齐腰(有些地段还要高),至今还残留着一副完全在水里浸泡过的样子——似乎它经过长期的浸泡已经萎缩、褪色了。当然,田地和矮丛林显得更加宽容些,铁路也一直追随着那美丽的南方运河。运河像河流一样可爱,也不可能笔直向前,还四处抢占茂密高耸的树林屏蔽下的显眼位置,加龙河离它不远,走的则是一条更广阔、更不规范的路线。喜欢运河的人们——如果从绘画的角度说,我坚持认为这种情趣的合理性——必定会喜欢这种类型中这一绝妙的范本的,因为它蕴含着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历史,在此就不必细说了。路的另一边(左边)是一长排低矮的小山,或者不如说是一座绵延不绝的山峦或是山崖,顶部是平直的,形状好像一溜岩脊,或许会被人当成一段残垣断壁。我想读者大概会对我失去耐心,因为我似乎有偏爱谈及意大利风景习惯,仿佛只有它才是衡量其他一切美好景物的标准。但是我更害怕的是我还不能为此道歉,并且还必须将它展现无遗,即使受到责怪也在所不惜。这是一种懒惰,读者很久以前或许早已发现这是一次闲游,并且我总是触景生情,感情随心而发。当时,我觉得整个景致里有一些阿尔卑斯山山北的情调,只不过多了一些整齐、新鲜,少了几分动人、慵懒。这种印象偶然会被我刚才提到的那片连绵的高地上的一处村庄、一座教堂或古堡的样子加深,因为它们似乎是从那堵断壁残垣上俯瞰着平原。这里很多景致都让人回想起伦巴第平原(伦巴第平原:地处意大利北部。——译者注)那些比较沉闷的地段:那经久不息的葡萄树,那面貌亮丽、盖着瓦片的平顶屋,还有那柔媚的阳光、甜美的空气。图卢兹本身就有那么一点这样的意大利的风韵,但还欠缺,所以无法给它那阴暗肮脏、曲折回转的巷道赋予一种色彩,这些街道杂乱纷呈,却不离奇古怪,街上除了那壮观的圣赛尔南教堂,就没什么重要的建筑可言。  我已经提及过某些地名强行闯入人的脑海的情形,因此我必须把图卢兹的名字也添加到那张满富于表现力的名字的名单中去。它确实产生了一种景象——让人联想到某些极具méridional(法语:南方特色的。——译者注)情景。不得不承认,虽然有市政厅广场,虽然有加龙河的码头,虽然有老博物馆的古怪的回廓,这个城市的名字比它本身更具有浪漫情怀。使隐藏在名字中的种种形象名副其实的并不是该镇的景观,而是它的历史。谨慎的游客愿意光顾座落在市政厅广场的一角的那家饭店。图卢兹的中心是其广场,隐约有一点像都灵的城堡广场,只是花钱少些罢了。市政大厦具有宽广的现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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