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之毫厘,失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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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之毫厘,失之千里-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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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就是爱口是心非。”蓝翎唤人取来一把古琴,置在岸上,从后推了赫连瑾一把,“对面那插满鸡毛的船那么嚣张,去奏一曲,杀杀他们的威风。”
赫连瑾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奴才五音不全,在两位公子面前奏乐,不过徒然丢丑。蓝姑娘大慈大悲,不要为难奴才了。”
蓝翎早知她会变着各种法子推辞,不由分说按了她的肩,拧在琴前,“说什么都没用,今天不奏一曲,你别想着回去。”
赫连瑾抬头往甲板望了一眼,投去求助的目光,崔颖对她的恼意犹在,元熙最喜看人笑话,笑哈哈找了个位子坐下来,一面品茶一面看她。
赫连瑾觉得四面楚歌,心中辛酸,索性放开手脚弹奏起来。“哐当”一声,元熙失落了手中茶杯,蓝翎倒退几步靠着船板直抽气,只有崔颖仿似早有所料,漠然坐在那里品一杯香茗。
过了片刻,琴声惊出了对面船只的人,一个锦衣公子叉着腰,捂着耳朵远远大喊,“别弹了了,给大伙儿留条活路啊!”
四周也聚集了船只,纷纷登上船头,同仇敌忾。
赫连瑾还没结束一曲,蓝翎已夺过她的琴投到水里,“噗通”一声大响,长出口气,“我以后再也不要听你弹琴。”
赫连瑾一摆手,“我早劝过姑娘。”
对面喧闹更胜,锦衣公子指挥下人把船靠近了,搭着梯子跳上甲板来,“好好的兴致都让你们这帮人给破坏了,今天不给个说法,别想我善罢甘休。”
“公子想要个什么说法?”蓝翎掩着嘴挪上前来,“这江莫不是公子凿的,奏个曲儿都要跟您报备。”
锦衣公子见她生得貌美,气势先弱了一筹,只道,“那倒不是这个理儿。只是……只是这乐音……”他一咬牙,“姑娘心里明白,我也不好明说。”
赫连瑾被他们说得红了脸,借着人流的阻隔悄悄退下去。到了后舱,还没庆幸得个清闲,崔颖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她身边。赫连瑾挪开几步,对上他面上冷然的目光,讪笑道,“奴才这些天一直在坊间腌制咸鱼,靠得近了,怕熏到公子。”
“这些瞎话,你怎么都能编。”崔颖走到一边,一面取了那支绿色笛子,月光透过船舱的薄纱,照在他身上激起一层清冷的水色。
赫连瑾听出他语气不善,却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又得罪了他,只道京都的贵公子脾性都古怪,低头又退了一步,后背抵上船舱板。
“再退就掉下去了。”崔颖没回头,知道她要寻着法子出去,抚弄了会儿笛子,望着月下一江水色,波光粼粼,四周船舰闹了片刻,已纷纷散去。
赫连瑾被他一句话,脚步搁在门前,呐呐说不出话来。
崔颖转头道,“明日我会动身前往夏州,此去西行,路途遥远,所经州郡,沿途又有匪患猖獗,我知你功夫不弱,现下邀你一同前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赫连瑾闻听此言,想起那时替崔三姑娘送油布包,他伸手扶起自己,如今想来,原来是这种试探的用意。
夏州位于锡州之西,汾水之上,从朔州纵马出发一路往西,不眠不休也要几十天的路途。若是崔颖本就有意前往夏州,自洛阳沿官道直达锡州兼水路,何需北上朔州,多费这般功夫?
赫连瑾心中有万般疑惑,细细思量了一番,点头应下,“公子只要给得起酬劳,阿瑾自然甘愿。以公子的身份,沿途匪寇即使下手,也要掂量着,公子如此谨慎,不知运送何物到夏州?”
崔颖走了几步把绿笛拍在掌心,双目忽然冰雪般明锐,射到她身上,“你这样的功夫,武林中不出几人可以匹敌,却甘愿屈居府下做个杂役,若说没有企图,我也不信。”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凝,两人都是聪明人,半晌尴尬散了些,抬头在空中对视了一眼,双双微笑起来。
“你就这么答应他了?”赫连瑾回了崔府,其余杂役早回了寝间,连日来不见的蟾宫,居然携了出云在灶台上偷鱼吃,见了她上来问道。
赫连瑾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鱼,“尔朱家什么时候穷到这个地步,要你们两个出来偷鸡摸狗?”
“这不是走投无路了,总管又不资助。”蟾宫无奈一摊手,见出云又从灶上叼了块鱼干,一气之下,猛地打掉他的手,“谈正事呢!”
赫连瑾在旁边哼哼冷笑。
“其实我们不是有意骗你。”说着从袖子里取出卷文书,递给她看,“这是总管一早就交给我的,让出云拿了盘缠,也是考验我们的应变能力。那时若是真的没法子到朔州,我身上还是可以拿出几个银两的,谁知你早给自己准备好了。”在她愈来愈凌厉的杀人目光下,蟾宫不住讪笑,“我们也是一片好心,事实说明,你还是很沉稳的。”
赫连瑾眯起眼睛笑道,“所以你们俩一直以来都在骗我?”
“哪能啊,都是总管的主意,我们只是照做。”蟾宫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不禁又退了几步,“总管的指令都在文书上。”
赫连瑾冷哼一声展开来,文书用的是寒绢,轻薄柔软,只是价格昂贵,平常贵族也不轻易使用。手绢大小,上面只有寥寥几笔,“随崔颖,入夏州,取荆南。”
赫连瑾的手指流连在上面,最后抚过“荆南”二字,“总管这任务够难的。”
蟾宫道,“这样才显示出您的本事啊。”
“你闭嘴!”赫连瑾横他一眼,把文书甩给他,“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才给我,可见你存心耍着我玩,这次去夏州你们两个别跟着我。”
“那谁帮您打下手?”
“你们不给我添乱,我就要拜菩萨了。”
蟾宫连忙服软,“我知道公子天纵奇才,但取地打仗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成事的,更何况这次还跟着个崔颖,对外说是去给朋友送礼物。夏州那鬼地方,除了数不完的野蛮人,把几个山头翻过来也找不到几个识得大字的,他一个汉人名士,会和这种人打交道?不说实话,可见没安好心。”
“不用你说,我心里明白着。”赫连瑾还是没给他好脸色,把一只银色的哨子塞给他,“这是子哨,到了荆南你们也别主动现身,我有需要会吹响哨子,子哨会有感应。”她从袖中又取出一只金色的哨子,道“母哨放我这儿,你想找我,光吹那子哨也没用。”
“没有这样的。”蟾宫苦着一张脸。
赫连瑾冷笑一声,“给你们清闲还不要,一定要找打吗?”
蟾宫忙道不敢,趁着夜色,拉了出云越过窗口遁去。



、十八。蛮金

十八。蛮金
转眼到了月中下旬,北地的风呼呼地刮过层峦叠起的山岗,天边望去,一片白茫茫盖住了道旁漫漫的黄沙,崔颖入朔州前就把车队驻扎在城外,只等离了溧阳,快马加鞭赶向西边。
“公子运的什么珍奇古玩,几十匹汗血马疾速奔驰,就算装了几大箱珠宝,现下也该到了。”那日离城,赫连瑾在蓝翎的要求下和崔颖同车,这样的奢华香车,疾驰起来竟丝毫不落下前方单骑。
蓝翎早前笑着告诉她“车下拉的是西域赤血胭脂马,全力奔跑时比那汗血马还要快上几分”,这下她又有疑惑,却只是笑笑,“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这得问公子。”
崔颖在榻上假寐,岸边紫色的香炉匀出袅袅烟霭,雪白的面颊像透明一般,良久微微动了动漆黑的睫毛。蓝翎见他醒转,打开车厢吩咐随行婢子准备午膳。崔颖执了卷竹经在手里,神色淡淡地有些恍惚,见赫连瑾濯濯地望着他,“啪”地一声把竹经拍在岸上。
赫连瑾有些讪讪,“公子不想说,我当然不会多问了。”
蓝翎忙道,“不是公子瞒着,小哥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
“我确实有所察觉。”赫连瑾的眉目间忽然沁出别样的自信,“正常的时间,我们早该到了,车马一路上疾驰,不像去拜访友人,倒像赶着去救人。”
蓝翎惊得差点掉了手里的帕子,回头看见崔颖面色不改,仍是冰雪之姿,心中稍稍定了定,道,“小哥做什么开这样的玩笑?”
赫连瑾道,“我只是想到说什么,没什么根据,蓝姐姐不要见怪才好。”
蓝翎拿帕子掩嘴笑了笑,打混过去。
塞上的冬季虽是严寒,正午时刻却一片酷暑,辣辣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赫连瑾用过了饭,下了车骑在马前,远处峡谷潺潺的流水从山涧上飞流直下,溅在褐色的综岩上,反射着金子般的光芒,倒映在一队赶路的人眼里。
她倒转马头回过车前,“秉公子,前方有水源,是否下马暂且歇息?”
过了会儿,车厢里传出淡淡的应和声。
赫连瑾勒马赶到最前头,高喝一声,“停——前方有水,下马暂歇。”
队列里欢呼声此起彼伏,一个个争先恐后朝前奔去。赫连瑾一记马鞭抽到脚下,“赶什么赶,都给我拿出十二分的警戒心!”
连日来的相处,这帮人早知她的脾性,在这淫威下,一个个收敛了些。蓝翎闻声,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瑾小哥悠着点,一路上神经紧绷着,到了夏州难免不绷出病来。”
赫连瑾眯着眼睛四周环顾了下,“这地方虽是官道,前后没有大的驿站据点,公子的车队又奢华张扬,难免有不开眼的小贼惦记着。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得不小心防着。”
“看来公子没有找错人。”蓝翎笑着掩着车厢,车内门帘一阵清脆的碰撞声,赫连瑾抬头的一刹那,崔颖雪白无暇的面颊在轻纱掩映中一闪而过,清冽的眉目犹如濯濯曜日下高原山涧中纯白凛冽的淙淙融雪,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冰冷的肃杀之气。
山涧下的溪流露在峡谷外的只有数十米,往里望去,还有几丈隐在峡谷后,此时天色已晚,看不真切。赫连瑾唯恐有变故,喝住几十人不让进去。
队列前的虬髯大汉叫崔琦,十岁起进入崔家为奴,而今已有数十年,深得一帮仆奴爱戴。他对赫连瑾领队本就心存不满,口干舌燥下又被阻在峡谷外,当下冷了脸,“兄弟们赶了这么远的路,连口水都不让喝,这是个什么道理?”
赫连瑾笑着道,“此时天色昏暗,到这溪涧已是大大不妥,为了大家的安危,我也只能承受各位的怨怼了。”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不服吗?”赫连瑾笑了笑,在他涨红脸正要反驳前截住,道“不服也只得服,崔公子说了由我领队,我的话就是唯一的命令。”转而冷冷一挥手中马鞭,“谁敢到那峡谷里去,现在就给我离队!”
崔琦被她的霸道弄得哑口无言,待要冷驳,对面山头忽然亮起数十火把,一瞬间照亮了峰壁,料峭的崖岸顿时清晰可见。
“看——”队伍中有人惊叫一声,黑漆漆的弯弓已如一轮轮满月,挂满山涧,森冷光芒在黑夜里闪烁着纷纷落下。
“逃啊!”下马饮水的一队也顾不得马,乱哄哄冲进谷内,剩下几人避无可避,抽出大刀防卫身上几处关键处,箭矢来得迅疾,一个照面杀伤十几人。几乎是一瞬间,惨叫声溢满了山涧,鲜血染红了溪流。
赫连瑾挥剑格当一阵,慢慢后退到香车旁,“贼寇来袭,请公子下马!”
车厢被人用力推开,蓝翎当先跳下来,崔颖随后,赫连瑾来不及阻止,两人已来到队列最前方。
“对面的好汉——”蓝翎运气清喝一声,嘹亮清朗的嗓音在峡谷里久久回荡,一时之间,对面山头停了射箭,有个黑衣甲胄的人拨开一众甲士来到最前头,居高临下笑了声,“蓝姑娘别来无恙。”
此人将近而立之年,肩宽背阔,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间有常年浸染在刀光剑影中的锋利锐气。
蓝翎仿佛与他甚为熟稔,没有丝毫讶然,泛着血光的箭矢前,笑容仍有帝京女官特有的雍容气度,“郁将军乃当世豪杰,一支铁羽,纵横漠北,万军之前而不改色。是别多年,谁知竟做了蛮金人的走狗,当真令蓝翎刮目相看。”
郁孤台闻言放声大笑,“蓝姑娘别拿这样的话激我,当今天下乱世,识时务者为俊杰。无论是蛮金王帐还是鲜卑魏庭,哪里都非我的故土,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区别?”
蓝翎道,“话虽如此,蛮金终究不是好的去处,蛮金王待郁将军如何,我们魏庭加倍给予将军……”一阵笑声带着冷厉嘲讽,把她还未说完的话堵在口中,郁孤台拉起一轮满弓,在身边仆奴的惊呼中,黑色箭矢稳稳插入蓝翎脚下三寸。
——“你当我郁孤台是什么人?”
蓝翎面不改色,俯身拔出了箭矢,扶手抹过漆亮的箭身,“郁将军此行,不过是为了那批运往蛮金的粮草,现在我却要告诉你,我们一行人只带了些古玩器物。杀了我们对将军也没什么好处,不如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崔家富可敌国,些许报酬还是拿得出的。”
郁孤台冷笑了声,“你当我三岁小孩不成?一些古玩器物值得当朝尚书令亲自运送,你们这几天的行踪都在我掌握中,若不是运送粮草,何必如此十万火急?”
“说得有理。”在阵前一直沉默的崔颖竟微微笑起来,负手前行了几步,他清亮的声音冰冷沉静,隔着数十米传出去,一瞬间刺痛了郁孤台的耳朵。本对这位汉人儒生心生轻蔑的将军,不由正了正神色。
崔颖望了眼对面密密麻麻对准他的箭矢,慢慢挥了下衣袖,“郁将军不是草莽武夫,分析得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将军太过自信,将军想到的我们未必没有想到。那十万粮草,早已沿水路南下,按照行程,不日便到夏州。”
“中计了!”郁孤台一瞬间变了脸色,后方陡然亮起更多火把,铁甲金鸣声不绝于耳,把蛮金人包围在山头,退无可退。他一发狠,眼中闪过孤注之色,拉弓对准崔颖方向。
倏忽一声厉啸,箭矢夹着雷霆之势,瞬间奔至,蓝翎袖中生出柄水色长剑,遥遥挥出一道半弧形剑影。箭矢不偏不倚,劈碎在脚下。
一击未中,郁孤台当机立断跳下山涧,脚下运力,身形如翼,去势比后面追上的魏军更快,眼看就要越过山头。蓝翎挟剑欲追,却听身后崔颖一声清喝制止,“回来!”
蓝翎不解地转过来,“公子为何不让我去追?”
“此去围追,有几成把握?”
蓝翎道,“论武功,郁孤台不及我,加上几千铁甲精兵为后盾,奴婢有十成把握可以将郁孤台格杀。”
崔颖抿着唇不易察觉地笑了笑,“那他还能逃脱?”
蓝翎被这含蓄冷凝的微笑惊得讶然一声,怔怔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依公子的意思……”
“必败的局面,他若安然回到蛮金,蛮金王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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