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老爷子喜欢翠色，这是前朝官窑出土的暖香炉，我见成色不错，找人看了也说是真品，就选了这件。”
石晗小心地转动着暖香炉，仔细地看着，半晌点点头。
“就这件吧。”说着放进盒里，“你去订制礼盒，过晌我们就走。”
“这么急？”
“你不是要去富春开同福祥的分店吗，正好借机请教一下李老爷子。李家在富春可是大户，有了他们支持，能省去不少麻烦。再过三日就是李老爷子的六十大寿，我们提前去也显得有诚意嘛。”
“谢谢大哥。”
“我们是兄弟，客气什么。”不到二十岁的石晗，俊气的一张脸，却是老成的口气。
石明从大哥书房出来，离开院子，步子缓了下来，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四年前开了同福祥，四年里兢兢业业，如今同福祥已成为永安府最大的酒楼，可到头来却给石晗做了嫁衣。
石晗是嫡长子，嫡母娘家背景硬，而他这个庶出还是生母争取来的，因为没进石家的时候他只是个外室子，嫡母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把他这四年做的成绩拿了去，而他不但不能说什么，还得和以前一样尽心尽力去打理酒楼。这样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生母便出主意叫他去富春开分店，富春距离永安府大半天的路程，打着同福祥的招牌去富春再好不过。
即使富春也是人口大县，但怎么能比得起永安府，他自然不愿，可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好如此。
石晗很痛快地答应了，还很积极，石明知道，这是因为富春这个分店如果火了，依然不会属于他！
难道这一辈子无论做出什么成绩要给石晗吗？难道即使重来一次也不能改变吗？
石明很不甘心。
“我去姨娘那里看看，石千你去定礼品盒，石万，你在二门等我。”石明对自己两个贴身小厮吩咐完，往内宅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走去。
这里住着他的生母柳姨娘。
柳姨娘出身风尘，生得极美，石明的父亲石忠义一眼相中，只是石家虽然是商贾，可族里、亲戚也有为官的，家风很严，石老太爷更是严厉，决不允许低贱的女子进门，因此石忠义也不敢把柳姨娘带回家，只在外面养着，直到石老太爷去世。
石明清楚地记着当时自己六岁，跟着母亲走进石家宅门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因为母亲说过，只有进了这个门他才是真正的石家公子，真正的是有爹有娘有名分的人，不但他是这样，母亲也是这样。
他怀着感激的心面对着石家的每一个人，可没过多久就发现在这里生活并不如在外面好，甚至连说笑都不得自由。
很快他被打了第一次板子。
8 重生与穿越
因为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次他险些死去，只记得生母守在他身边默默流泪，只记得父亲冷着脸过来看他，生母求着父亲什么，父亲甩袖而去，从那以后他们生活越发艰难。
好容易挨到长大成亲出府单过，把母亲接过去过几天舒心的日子，然而一场大祸凭空而降，他和他的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都成了亡魂。
再睁眼时，他回到了十岁那年。
重生既叫他惶恐不安，又叫他激动难言，前者是太过惊悚，后者是重来一次，有了机会挽回曾经的不幸。但不管哪一样都花费好了长时间才适应。
“二公子来了！”柳姨娘贴身丫头小桃见走进院的石明高声道。
“姨娘呢？”石明对她点了下头，拾阶而上。
“在屋里，刚才还念叨着二公子呢！”小桃挑开门帘。
东屋北面是一铺火炕，炕一边摆放着两张椅子，中间夹着一个高几，一边是多宝阁，放着普通的摆件。
炕上坐着一个女子正在纳鞋底，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半新不旧的深蓝色便服，简单的发髻上插着根翠色的簪子。女子容貌艳丽，虽青春不在，但自有一份成熟的风韵。
她便是柳姨娘。
“姨娘。”石明恭敬地施礼。
“坐吧。”柳姨娘抬头对他笑笑，却没放下手上的活计。
石明上了炕，坐在柳姨娘的对面，小桃把茶端上来下去了，母子这才开始说话。
“……过晌午就去富春，给李老爷庆完寿，要选店址，招伙计，可能要在那边待段时间……”石明边喝茶边道。
石明容貌随了柳姨娘，只是身为男子多了些英气。看着自己俊朗的儿子柳姨娘一脸的满足。
“这些事姨娘不懂，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别把心思都放在开店上，你是庶子，不可太过出头，好在大公子能力出众，没多少人注意你。再者说，店开得再好也是石家的，也是大公子的，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石明苦笑。
“我如何给自己打算？姨娘也说了，店开得再好也不属于我，我又能怎样。”同福祥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最后却成了石晗的产业，可以说不是一般的打击。
当年同福祥是石晗开起来的，苏家菜谱也是石晗夺得的，重生后为了改善自己和生母在石家的处境便抓住了这个机会，抢在石晗前面做到。虽然不知道当年石晗怎么拿到的苏家菜谱，但用他的方式也做得很完美，母子二人也改变了处境，这叫他体会到了重生的优势，以为有了这种优势将会所向披靡，结果……
柳姨娘摇摇头。
“明儿，姨娘让你打算的是你的亲事。要不是大公子为了考上举人再议亲，你也不会耽误到现在。婚姻遵从的是父母之命，可姨娘的身份无法过问，夫人和你隔了一层，你还是自己留意一下，要是打听到好的，姨娘去跟你父亲说，你父亲还是疼你的，想必不会反对。只要你父亲同意了，夫人也不好反对。开店什么时候都行，婚姻却是一辈子的大事，姨娘希望你娶个贤惠的女子，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姨娘也就放心了。”
石明沉默了，他想起了前世的妻子，除了性子软弱出身小户外，温柔贤惠，孝敬父母，如果可以，他还想娶她为妻，何况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的缘故，永安府并没有妻子一家，好在石晗没订亲就轮不到他，还有时间。
母子又说了会话，互相叮嘱一番，石明走了。
小桃送走了石明回来跟柳姨娘说。
“二公子真孝顺，叫我看着姨娘，少做针线，怕伤了姨娘的眼睛。”
柳姨娘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担忧，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从走进石家宅门到现在，这么多年她明白了一件事，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身为庶子出头不是好事，特别是在强势的嫡母，出色的嫡子面前，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平安清净地过日子。叫儿子去在富春开分店其实是为了在富春安家，富春距离永安府不远不近，有事的时候可以借助石家之名，没事的时候也少了是非，可谓的是用心良苦。
但愿明儿能明白吧，柳姨娘叹了口气。
石明回到自己的院子，石千也把给李老爷的寿礼礼盒买回来了，看后没什么不妥挥手叫两个小厮打点行装去，他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春光想着心事。
姨娘的意思他也明白，无非是去富春安家落户，和石家保持距离，这样也清静不少，可他舍不得永安府的繁华，也舍不得前世在永安府娶得妻子。更主要的是那场大祸发生在永安府，一日不知道真相一日就难以安心。
四年来他没少花银子查这件事，可是祸事凭空而降，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发生后他又死了，重生后不管怎么回忆当时的情景也抓不到一点线索，结果一无所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不信查不出来！”石明坚定地道。
过了晌，石明、石晗兄弟二人同坐一辆马车，后面跟着的马车拉着石明的随身箱笼和小厮随从，前往富春。
路上石晗跟石明说起李老爷。
“李老爷两个儿子在外为官，其中大儿子是从四品布政使参议，而他也因父为子荣得了个朝列大夫荣衔，富春知县也给面子，可以说在富春县的豪绅里是个重要人物，这次贺寿搭上关系以后要常走动……”
石明暗里却烦恼，前世和李老爷并没有交集，也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他带来什么……
富春县贫民窟。
有史以来这里头一次大兴土木，每日单是打零工的人就多达上百，除了附近的住户外，更多的是常青手下的那些小弟，有固定的，也有流动的。
别看这么多人干活，开支并不大。当然这是相对现代而言，因为这些人都不用付工钱，只管两顿饭，不论什么吃饱就成，给点咸菜都老感激了。
多可爱的人啊！
用付工钱的只有盖房子的大师傅、打井师傅，只有三个。
可就算这样，这么多人吃在当地人看来也是一笔庞大的开支，所以他们也将苏若划到了有钱人堆里。
穷人仇富，同样也想巴结，在这矛盾的心理下，工程进展迅速，不到一个月就完工了。如果按照古代人的习惯，都可以入住了，即便是开店也没问题，可苏若是现代人，又有空间这个金手指，虽不至于复制出现代化的饭店住宅，可根据古代的条件也想使生活、工作尽量便利。
于是，苏若设计的房子叫这里的人惊讶又羡慕。
古代普通百姓住房没有太多讲究，三间房，中间做饭，两边睡觉，贫苦人家就一间房，做饭睡觉都在这里。这还是好的，有的在牲口圈里就凑合了。
苏若原以为这是经济不允许，后来才知道还是见识有限。因为古代盖房子所用的材料只有两种，一个是土，另一个是木头，甚至木头都可以用庄家秸秆、树杈代替，这两样材料除了后者用钱买，这还是说不种地的人，可以说，多盖几间屋除了多花费力气外基本上是不花钱的。
这样的房子很简陋，而苏若也只是在这基础上改善一下，并没有弄得惊世骇俗，一个是怕引起注意，另一个是为了尽快把店开起来。
由窝棚改善的房子首先地基不用挖的太深，框架不用起的太高，整个建筑呈“曰”字形，四周房子的墙体直接用院墙，这样节省了太多时间、物力和人力。
门房以大门为界，东边一溜是小吃店，西边一溜作为客人安置车辆牲口地方，西南角建了男女蹲坑式的厕所。入口走大门，对外不设一窗一门。
还是因为古代的治安苏若没有安全感，对外开窗门不踏实。小店的门口开在门房的西侧靠南，这样进了大门直接就进店，很方便。窗户开在北面，对着院子。
东边一溜厢房和门房连接，这里是厨房，也是窗户对着院子。
西边一溜厢房，伙计的洗漱、客人方便完了洗手都在这里，依然是窗户对着院子。
东西厢房连接着正房，正房明屋北面盘通炕，隔出一个个小间，这是给有钱人准备的雅阁。
正房的后面暗屋南面盘着通炕，隔了六个单间，一个大间，单间是给厨师、将来小店管理层上的领导准备的，大间是小伙计睡觉的地方。
房间开北窗，一条走廊连接着厨房和正房与西厢房拐角的浴室。西边开了一个小门，通往的是一个小院，这里种着菜园，西院墙盖着猪圈、牲口圈、家禽窝、料草屋、农具、工具仓库等，粪池也在这边，这个门就是为了给猪喂泔水，倒垃圾倒灰方便。
正房后面东西各是一溜厢房，西厢房打了口井。古代的井都是辘辘井，苏若觉得这个很不安全，就采用了压水井。
压水井这个东西没多少技术含量，她把现代的压水井图纸重新画了一份，用古代的语言度量标注好去铁匠炉定制，并无偿转让给了那个铁匠师傅。她希望更多的人使用压水井，这样人们就不会注意她了。
只是压水井用的胶皮古代是没有的，苏若就提议用兽皮，还有螺丝这个东西也很难打造，好在铁匠师傅费了姥姥劲总算弄出来了，这样一来虽然对苏若提供的点子千恩万谢，可心里还是觉得这是靠自己弄出的东西，受之无愧。
苏若也乐得如此。
西厢房除了打了口井外还安置了磨坊，大磨小磨一应俱全。有些食物原料机器加工不如原始石磨磨出来的好。自然弄磨坊主要还是给别人看的。
东厢房是餐厅。
靠北院墙一溜正房，和东厢房连接的拐角处是小厨房，和西厢房拐角处是浴室。
这溜正房正中开一门，进去东西各六个隔间，北面盘着通炕，南边设了走廊。西边属于男生宿舍，归苏成管，东边是女生宿舍，归苏若管。
这么设计原因两个女孩。
上次为常青践行小连子带去的那两个六七岁的，苏若无意中发现竟然是女孩子，当即占为己有。在她眼皮底下绝不允许幼女被糟蹋的事情发生，尽管小连子大呼冤枉。
其实苏若是想留下给自己做伴，苏成八岁了，不能老是拘在身边。由此事也引发她决定再收养几个男孩给弟弟作伴。
北方住宅最关键的两大问题就是，取暖、上下水。
现在还不能按暖气、上下水管，为了取暖苏若在东厢房设了两个锅灶。前两个设在门房，一个负责烧门房北窗户下的火墙，另一个设在东厢房东墙的中间，烧东面火墙。两个锅灶一个蒸干粮、另一个做汤水，来的客人吃喝也方便。
另两个负责烧正房一明一暗两铺炕，最后两个烧最后面正房的炕和北面火墙。加上墙体加厚，冬天应该过得去了。
对上下水的问题处理采用集中式，上水，压水井设在这里，下水，挖有暗沟，污水直接排进西南角的厕所粪池里。
最好厨房也设在这里，因为厨房用水最多，可考虑到距离厕所太近，心理上受不了，所以就只能辛苦些了。
这么设计也是为了物资集中，利用最大化，做着饭同时就能烧了炕，烧了火墙，既保暖又省柴。
对院子设计就简单多了，苏若是个实用主义者，前院周围只留下一米宽的过道，中间弄了个长方形的池子，种着青菜。过道铺着青石板，池子是用土坯搭得，只有四十厘米高。
后院是个场院，用石磙子压瓷实了，边上拉着麻绳，晾晒衣服被褥。这里也是锻炼身体的地方，跑跑步做做操啥的。
唯一不方便的是，只有一个大门，想进后院要通过前院的厨房、经过餐厅。苏若原想在后院的房间里开一个进出的独立大门，还是考虑到安全没开，先凑合凑合，过几年再说吧。
不但院子整理了，就连门房前面的道路也修缮了，依然是石磙子压瓷实了，上面铺上一些沙子，再压几遍。
想致富先修路，苏若为了吸引有钱一些的客人，把路一直修到连接附近真正的街道上。
看上去苏若像是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