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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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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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原孙道声:“妙!”手下再动,银箸围成的圆阵忽然开裂,形如鹤翼。卿尘却不以为惑,诱敌之计,若按鹤翼阵去破说不得便全军覆没了。

金箸兵马紧合,成八卦状而列,却暗藏机锋。左原孙微微点头,阵归浑圆,立时将金箸困在其中。

卿尘稍思片刻,以不变应万变稳稳周旋,几合之下,却有两路兵马忽往左原孙阵中巽门杀去。此处正是左原孙阵中帅位隐在,他嘴角一挑,合阵而成锋锐之势,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心驰神摇,似乎这小小木桌化为纵横沙场,陈兵列马刀光剑影,一时惊心动魄。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卿尘突然以箸点桌,笑道:“不行了,以此兵力只能自保,要破阵尚难,我认输了!”

左原孙抬头,语中透出些感慨:“王妃将在下逼的甚苦!”

卿尘看着那满桌筷箸,摇头道:“是先生承让,战场之中敌人岂会待我这般思量布阵?先生这阵势既来自二十八星宿周天解,待我请莫先生开解了几个星相上的问题,再请教先生高明。”

左原孙呵呵一笑,笑中亦带着几分爽朗,隐约透出当年戎马驰骋的豪情。夏步锋此时方从阵中回神过来,叹道:“不想一道算术也能化成如此阵势,今日当真见识神奇!”

“天数之中自与物合,夏将军可知这道大衍求一术的算题中也藏着点兵的学问?”卿尘笑问道。

“愿闻其详!”

“大衍求一术: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卿尘将算题重复,随即铺纸润墨,笔走龙蛇,边写边道:“三岁孩儿七十稀,五留廿一事尤奇,七度上元重相会,寒食清明便可知。依此解算口诀,点兵之时,若兵卒以三三、五五、七七的阵势排列,默察阵势便可反推兵员总数,瞬间既知。”

杜君述不懂兵法,只看字赞了一声:“不想王妃写的一手好行书。若再锋峻些,竟和四殿下如出一辙。”

卿尘笑搁了笔:“这字当初便是随他学来的。”一边将那点兵之道细细说于夏步锋等人听。

道理听起来简单,但用起来却难之又难,必要有出神入化的心算才行,几人之中反是不曾带兵却精通算术的斯惟云反复一推便得心应手。

过得稍会儿,南宫竞亦入其门径,演示几遍后,兴奋说道:“果然奇妙,兵贵神速,这点兵的法子甚是有效,当要好好研究才是!”

“南宫什么事大呼小叫的?”话音方落,门厅处传来夜天凌沉稳的声音。众人自一处抬起头来,才知看的专注,竟连夜天凌来了也不知道。

倒是冥魇原本望着外面出神,第一个看见夜天凌进来,先叫了声“殿下”。夜天凌点头,眼底似洒了片清泠天星,微微一抬,那星光便尽数落在了卿尘身畔,嘴角笑意轻荡。

芙蓉帐暖度春宵

“殿下不是在前厅吗?”史仲侯刚从那点兵奇法中回神,随口问道。

“都什么时辰了?”夜天凌似是语带微责,却掩不住那丝笑意。

众人方觉已至亥时了,素娘笑道:“殿下定是回了新房发现不见了王妃,看我们只顾闹,竟忘了时辰,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呢!”

南宫竞一拍大腿:“哎呀!被这阵法算数迷住了,这真是罪过,还请殿下和王妃恕罪!”

“说起来就没完没了,谁让你们此时去研究什么算数,”杜君述失笑:“如此喜酒也不能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卿尘低头,红唇轻抿,夜天凌笑骂:“一群没规矩的!”

众人再道了喜,纷纷笑着辞出,一时间便走了干净。夜天凌见他们神情暧昧,无奈摇头,回身却见卿尘立在桌旁,笑盈盈的看着他。

她一身喜服换做了烟霞流云般的轻绢纹裳,那明红的颜色是一道醉人的浓烈色泽,却又偏偏浓浅回转透着些烟雨朦胧的隐约,捉襟绣着对翩跹蝴蝶,和发间那微颤的步摇相映生辉,只衬得人款款淡淡,明明滟滟,微微一动便笼在了烟云之后般,动人心弦。他上前执了她的手道:“哪有这样的王妃,新婚之夜便找不见人了。”

卿尘侧头看他:“他们事先没知会你吗?”

“说了。”夜天凌挑挑眉梢:“前面闹得厉害,一时竟没记起来。”

“那不怪人家了。”卿尘柔柔说道。

夜天凌微微一笑,不与她说辩,只道:“别动。”

“嗯?”卿尘刚一愣神,却被他一把打横抱起在臂弯,眼角看到外面伺候的侍女都笑着低了头下去,急忙轻声道:“还有人呢!”

夜天凌只往后一瞥,晏奚早知趣挥手将众人遣开,自己也一溜烟的迅速消失在长廊那端,刹时便静静的只剩了他们俩人。“现下好了?”夜天凌低声笑问。

卿尘双颊飞红,轻声道:“你抱着我去哪儿?我自己会走!”

“回新房!”夜天凌被她娇羞的模样惹得大笑,几分薄醉畅然心怀,微醺在这柔静的春夜里。

卿尘被他笑得嗔恼,却偏又无计可施,只能任他抱着自己沿回廊往漱玉院走去。一路上夜天凌低头看她,也不说话,仿佛看也看不够,卿尘便安静地环着他的脖颈,依偎在他温暖坚实的怀中,那刻温存,浓浓的,深深的,眷眷的,将这天地也沉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浩瀚耀目的星空中,一道天光漫漫的银河清晰划过,飞星碎玉,绚丽如织。星光落处,一叶叶梧桐轻碧浅紫,风微动,点点坠了满地,落下一声淡淡温柔。

夜天凌自身后挽着卿尘站在窗前,侧脸微动,碰到了一点清透的玉坠。

“玉琢锁兮,充耳诱莹,玉制铛兮,充耳诱矣……”他低声说道,那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卿尘耳边,轻轻的,激起阵阵神妙感觉。

削薄的唇自那玉石上掠过,沿着她修长的脖颈一路流连而下,带来醇酒入喉的酥软和炽热。卿尘轻轻仰头靠在他怀中,浑身柔若无骨,在他温柔的攻陷下缓缓沉沦,眼波到处,是醉人心神的烟雨迷濛。

夜天凌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笑意,仿佛耀目的阳光穿透冰凌,绝峰雾散,微微用力便将她带入帐中。

芙蓉帐暖,龙凤花烛流光溢彩,轻纱一般笼在人的身上,朦胧而妩媚。卿尘静静看着他,星眸微醉:“四哥……”

夜天凌峻朗的身影倒映在那湾清光灿渺的深潭之中,手揽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低声在她耳边道:“叫我的名字。”

那半命令半诱惑的声音像一道倏忽而至的锋锐,轻轻掠入了她心底,攻城掠地,悄然便将人掳了去。“凌……”卿尘低声呢喃,环上了他的脖颈。红酥玉指带来微凉的碰触,却点燃了满腔爱恋,夜天凌一抬手,将最后那道半拢的丝绢掠开。

青丝婉转散覆,流泻在香肩枕畔,隐约掩映了一抹清丽桃色。

夜天凌静静望着卿尘,幽深的眼中满是惊艳,修长手指带着无尽的疼惜和怜爱划过莹光胜雪,抚上那只冰清玉洁的银蝶。

丹纱帐影春宵醉,那银蝶灿烂,破茧而出,化做了华贵明丽的紫翼凤蝶,轻舞招展,翩跹流连在花间帐底,云池琼宇。

此生与君共,万世千生,比翼双飞,不思归。

金殿,明烛,孙仕立在朱红的九云盘梁柱旁,眉眼低垂。

堂高殿深,是望不尽的迷暗,烛芯“噼啪”一声轻响,琉璃灯罩上映出一抹奇妙异彩,那龙纹栩栩似欲升云腾空,却转瞬便没了去,叫人几疑看花了眼。

安息香缭绕的沉静中,礼部官员匡为一丝一板有条不紊的呈报着凌王同清平郡主的婚典。

天帝一身青缎闲衫,斜靠在云锦软榻上,手中暖着盏温热的君山银针,苍迈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在茶盏上,为臣子的不免越发谨慎了几分。

待说到三地百姓红绸铺街送婚祈福,天帝指下微微一顿,半眯的眼睛略抬了抬,一道威沉的目光掠来,叫匡为语下微滞。

悄眼看去,却只见君王闭目养神的龙颜,便深回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孙仕略带灰白的眉毛不自觉的动了下,虽是晚春了,夜里却还带着丝寒,将睡意驱的全无。他怔忡,父子君臣,这一局棋愈走愈深了!

“你方才说湛王自怀滦回来了?”匡为停了说话,似是过了许久,天帝随口问了句。

匡为略一斟酌,据实回道:“臣今晚确实在凌王府见到了湛王。”

“嗯。”天帝挥挥手:“跪安吧。”

“臣告退。”匡为见状,躬身退了出去。

天帝闭目深思,直至内侍托了个嵌金木盘进来,孙仕恭声道:“皇上。”

见皇上睁眼看来,内侍跪着将诸后妃的名牌呈至近前。天帝目光一动,停在莲妃的牌子上,手指由那处缓缓掠过,似是滞了下,却转而在殷皇后那凤翔展翼的牌子上点了点。孙仕上前将那牌子翻过来,内侍便俯身退下,自去传旨接驾。

孙仕侍候天帝看了会儿书,轻声提醒道:“皇上,时候不早了。”

将手中书稿合上,“列国奇志”四个字高华飘逸,映入了眼帘,天帝一时有些出神,稍后方对孙仕道:“还不困,随朕走走去。”

淡月一痕,掩入了如织星空,御庭春径繁花余香。天帝颇有些不耐地看了看亦步亦趋跟在身旁的内侍们,说道:“叫他们不用跟着。”

孙仕回身摆摆手,内侍们退了开去,却不敢散,只远远伺候着。再看着方向,竟是往莲池宫去了,孙仕心知不能劝,唯有快步跟了上前。

甫至宫门,便听得一阵低低的吟诵声入耳,在这原本静谧的夜色下婉约恍惚,却又带着十分的虔诚和庄穆。

如此熟悉的《古源经》,天帝在一棵木樨树下站定,遥望莲池宫正殿。

依稀曾记得那日,他的西征大军带回了柔然最美的女子,送至宫中等待皇兄的召见。

那一夜,他也是在庭中树下站了许久,一恍经年,每每心头仍会浮起那淡寂的经文,似是哀伤,似是轻愁,伴着三更细雨,落花纷纷飘碎了一地。

一路征尘南北,这《古源经》的吟诵曾日日相伴军中,如绝如缕,如泣如诉,一丝一波早已乱入了神魂。

三十余年前那抹冰山雪莲样圣洁的身影,同如今大殿中清灯下白衣素颜依稀仿佛。尽了千般岁月,依旧能勾起昔日年少气盛铁血柔情。

浮光掠影,仿若褪至了极轻,极淡,却又丝丝韧韧,纠结如许。

静谧的夜中木樨树悄然招展,绽吐了枝叶芬芳带着些蛊惑似的迷离。多少年隐忍步步为营,如今坐拥天下,却换不见伊人一笑,天帝眼中不自觉掠过一丝深沉精光。

眼见站得久了,孙仕谨慎地上前说道:“皇上,皇后娘娘那儿怕是还等着呢。”

天帝眉头一皱,望向四周层叠起伏的殿阁,突然吩咐道:“告诉皇后,朕今晚不过去了。”说罢袍袖一甩,大步走往莲池宫中。

比翼连枝当日愿

自大婚之后,告祭太庙、入宫谢恩,相府回门,尚有不少礼仪要做。夜天凌分寸不差地陪着卿尘,处处滴水不漏,只是两人于众人面前却显得疏离,当真应了那相敬如宾之语。

夜天凌之清冷,卿尘之沉静,落于人眼难免竟有些若有若无的生分。一时间,帝都中流言蜚语明起暗传,当初凌王拒婚,如今湛王伤情,都如同亲见一般说的有板有眼,倒成了段天家风流秘事,绘声绘色惹人遐思。

卿尘偶有听闻也只付诸一笑,云鬓广袖宫装矜持,与夜天凌同进同出,风姿高华中总带着抹清澈却又隐约的潜静。也遇上那宫闱仕族中无聊的欲搬弄口舌,却不是慑于夜天凌峻冷凝视,便是惑于卿尘淡定浅笑,往往消遣话语到了嘴边竟生生咽回腹中,反成了落远轩中不时玩笑的话题。

却有一日,五皇子设宴汐王府,王侯公卿多在其间。汐王侧妃郑夫人颇受宠爱,一同随侍在席。

酒过三巡,许是带了几分薄醉,郑夫人同卿尘话了几句家常,忽而瞥了夜天凌一眼,半酸半笑说道:“听说湛王殿下自怀滦回来在府中闭门思过,近日微染风寒。都知道四嫂精于医道,怎也不过去看看,说不定便药到病除了呢?”

按天朝历来祖训,皇子领命在外不得御诏严禁私自回京。夜天湛怀滦的差事虽办的出色,却因卿尘大婚那日私回天都为天帝所斥责,不但没有嘉赏反令他在府中闭门思过,一月不许出入。为此殷皇后甚是着恼,卿尘颇为无奈,但心中因着对夜天湛一份挥之不去的愧疚,也只能处处退让着。

郑夫人之话方落席,夜天凌微锐的目光往汐王处一掠。如同巧合,卿尘黛眉笼烟中便是静沉,却也抬眸似有似无地看定汐王。

席间陡静,来去无人答话,郑夫人怔在那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惊觉失言。汐王面色一沉,不豫喝道:“还不下去!”

卿尘眉梢微挑,一抹淡笑便悄然在唇边轻漾,虽不悦有人出言无状,却也是酒后,便笑挽了郑夫人的手道:“方才那个绣描的法子,我还没明白呢,还要请妹妹再说给我听。”

夜天凌闻言,嘴角处清锐的线条微微一掠,便就往汐王处举了举杯。席间秦国公、长定侯等忙笑着圆场,汐王妃也跟着对卿尘说:“郑妹妹一手刺绣,四嫂若有喜欢的样子便叫人拿来,让她绣给你。”

郑夫人自知闯祸,尴尬说道:“四嫂……四嫂尽管画了样子给我,我绣好了给四嫂送去。”言下尽是赔罪的意思。

卿尘也不咄咄逼人,便道:“我对这些甚是外行,改日有空还要向你请教。”

三言两语笑着便过去了,汐王妃在旁谨慎的觑了卿尘一眼,宫府里百花齐放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这样行事。方才若说恼了,竟直然将眼神往汐王那里问罪,一句言语都不同郑夫人说论,再看却偏偏又不似着恼,水波不兴的清静笑着,一径的淡然,叫人不疑有他。

还好没计较下去,汐王妃暗中舒了口气, 早听说是个柔中带锐的女子,跟在天帝身边时朝堂上也从容不畏,这倒真和凌王登对,若让湛王娶了回去,怕还吃不消。

隔了两日,卿尘都将这事忘了,郑夫人却特地差人送了幅并蒂花开的绣屏来。

做工精细,栩栩呼之欲出,卿尘心想若要她绣上这么一幅,怕是还不知要几年。想自己总是将线丝绢布并手指弄到惨不忍睹,她只好挑挑眉梢,反正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雪战趴在卿尘身边似是知道她心思般,就眯眼瞅了瞅她,尾巴扫扫盖住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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