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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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钗- 第2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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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方是刘平的母舅,外甥来探访母舅,那是天经地义的事,老子也管不了。
  卢闰英归宁去探探父母,也是名正言顺的,所以他们在卢家接触,碰头的机会很多,差不多三两天,总要碰次面。当然这些事是属于机密性,他们都是在卢方的小书房里面见面,有时卢方在场,有时卢方不在。
  卢闰英去的时候,总带了些秘密档案,然后又再带了回来,当然也附着一些批注。
  李益像是知道,也像是不知道,他们从不公开谈这件事,也不当着人谈这事。甚至于背着人在卧房中,也绝口不谈,像是相互之间,有一种默契。
  他只是把自己书房中的那口柜子,隔些日子整理一次,从公事房中带些新的数据来,把旧的数据换了去。
  像这样过了半年,终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很微小的事,卢闰英偶而到佛堂那边去拈香,浣纱正在念经,因为经只念到一半,没有站起来招呼她。
  卢闰英在观音大士的绣像前烧了香,磕了头后,发现绣像前有着一个小小的木制牌位,上面写着“故主霍小玉永生莲位,婢子浣纱叩立。”
  这一来卢闰英可就忍不住发作了,沉声道:“浣纱,这是谁叫你立这个的?”
  “夫人!是婢子自立的,不过已经求恳得老夫人的允许。”
  “老夫人即使允许了,你也得问问我,这个家是谁作主?”
  “现在当然是夫人,不过婢子在进门的那一天,已经求准了老夫人,那时老夫人还在这儿,再说爷有时也到这儿来坐坐。也看见了这个牌位,都没说什么,婢子想应该是没问题了。”
  卢闰英冷笑道:“没什么问题,难道老夫人在拜佛时,也供着这个牌位?”
  “没有,这老夫人走后的第二天才做好的。”
  “那么爷呢,爷也是朝着这个牌位叩头的?”
  “爷向来不拜佛,最多上柱香。”
  “好!他们都没叩过头,我可叩了头了,尽管先者为大,但究竟也还有名份的差别,霍小玉还当不起我对她磕头吧?”
  “夫人言重了,小姐怎么当得起?”
  “你知道当不起,刚才我叩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白赚了我三个头去!”
  “婢子那时正在念经,没想到这上面去,再者婢子以为夫人是对菩萨叩头。”
  “我当然是对菩萨叩头,可是你把小玉的牌位放在上面,同样也受了我的头,以后我还要来叩拜菩萨的,每次岂不是都得向她叩头了?”
  “以后夫人要叩拜时,婢子把牌位移开就是了。”
  “今天你为什么不移开呢?”
  “今天婢子正在念经,那是不能停止的。”
  卢闰英冷笑道:“浣纱,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婢子不敢,婢子对夫人并没有失礼之处呀。”
  “看到我进来了,你居然还大刺刺地坐着,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还说是没有失礼?”
  “婢子正在念经,经文念到一半,所以才……”
  “哼!你欺我没进过佛堂,你又不是早晚的经课,受不得打断的,只是随口念念;居然真像回事了,要是你还是在做丫头,听说主子呼唤,也能说你正在念经,就可以不理了吗?”
  “婢子是没事才念。”
  “那你该到庙里出家修行去,住在人家,总会有事的,虽然府里不用你动手,可是就像刚才的情形……。”
  浣纱的脾气变得出奇的好,居然低下头来道:“是!夫人责怪的是!婢子以后记住了。”
  “以后记住了!以前怎么就没记住?难道以前小玉就没教过你做人的本分跟礼数?就算是小玉自己在这儿,见了我来也该站起来;你倒端起架子来……”
  卢闰英本来不是个器量小的人,只是心情不太好。
  因为李益已经有十来天没进她的房子,都说这几天是歇在这边院子里的,所以她才来看看。
  刚巧又碰上了这件事;浣纱没起来,使她心中更起了疑心,以为李益对浣纱好了,所以浣纱才敢恃宠而骄,把她这个正室夫人都不放在眼中了。
  她发作了一阵,浣纱的态度始终很恭敬,她也失了兴头,觉得自己再吵下去,未免自失身份了,因此改转话题道:“爷最近是不是都歇在这儿?”
  浣纱道:“是歇在这个院子里,不过是歇在老夫人的居室中,也没要婢子侍候。”
  她说话很技巧,无形中把意思点明了,卢闰英倒是更没意思了,道:“我只是来问问,爷在这边歇着,你惫该去侍候着的。”
  “那是老夫人的居室,婢子未经召唤,不敢擅入。”
  “哦!爷也是一个人吗?那他晚上要茶要水的……”
  “婢子不清楚,婢子是住在大屋旁边的小间里,爷每一次来的时候都吩咐,叫婢子早早关门睡觉不必去管他。”
  “奇怪了,他一个人跑到这边来歇着干吗呢?虽然他不要你侍候;但是放着你一个年轻的妇道在此,总不会把男佣人带进来,他又不喜欢要老婆子……”
  浣纱道:“是的,据婢子所知,爷是一个人歇的。”
  卢闰英想了一下才道:“好了!没事了,你还是念你的经吧,以后经心些,我不跟你计较什么,但是总不能太离谱,好得今天是我一个人来此,要是我带了跟人,看到你那种态度,你叫我怎么办?如果不计较,我往后怎么管府里的人。要是计较起来,又会说我容不得你了。”
  “是的!婢子知错了,请夫人宽恕!”
  卢闰英回到自己的房中,越想越不对劲,李益若是歇在浣纱那儿,倒还可说,他一个人住在婆婆的屋子里,那又是做些什么呢?
  她决心今晚要来探究一下。
  到了晚上,她不动声色,只叫雅萍在内院门外侯着,听见李益回来了,却没有回房,又一径住大院去了。
  卢闰英也跟着悄悄地去了,这儿李老夫人虽已回到家里去了,屋子里还照常收拾得好好的,除了浣纱之外,连一干仆妇都不准进去的。
  所以她一路行来,悄悄的没有碰见一个人,先到了浣纱的门口,果然看见浣纱已经上了门,早早地歇下了。
  她再走到上房,却见灯光莹然,在窗纸上看见了两个人影;一个男的是李益,另一个是女的。
  两个人的头靠得很近在低声地密谈着,肩膀也紧靠,显然非常亲密。卢闰英不禁奇怪了,她实在想不出这个女的是谁,尤其是想不到怎会在这儿跟李益幽会的。
  卢闰英并不是个气量很窄的女人,也不在乎李益另外有女人,但是她却无法遏制自己的好奇心,一定要看个清楚,而且她心里多少也有点生气的,因为这儿是她的家,她是这个家的主妇,一个女人在这儿跟她的丈夫在一起,她居然会不知道,这是无法忍受的事。
  于是,她做了一件很莽撞,而且也很不智的事,她走到门前,猛地一推门就闯了进去。
  屋中的两个人都为之一惊,卢闰英自己也怔住了。她万没想到那个人会是贾仙儿。
  正是暑夏,天气很热,贾仙儿的上衣全松开了,袒裸着前胸,而李益的手却是穿进衣衫,正搂着她的腰。
  这情形很明显,虽然未及于乱,但是已经是很亲昵的举动了。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很不寻常。
  卢闰英很窘迫地招呼了一声道:“贾……贾大姊!”
  贾仙儿的神态很快就恢复了自然,笑着一面拴上衣襟,一面道:“弟妹,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谈着你呢。”
  卢闰英道:“谈着我?”
  李益指着面前的许多卷宗道:“不错!我也正想找你问一问,这些都是你从我书房拿出去的卷宗吧?”
  卢闰英一看脸色微变,她认出这些并不是她带去卷宗的原份,而是她与刘平另外誊录的一份。
  原件经她携出后,又原封不动地携了回来,当然还附一份说明,是刘希侯把卷宗中用密语按记的机密部份的说明,这半年来,卢闰英频频回娘家,做的就是这件事。
  可是此刻李益摊开的一些卷宗是密藏在小书房中的那些,记载的自然又比她携回的详细得多。
  更糟的是另外还有一些诗笺,那是刘平写给她的,有时是一两首小诗,有时是一封情意绵绵的小札。
  这都是刘平在这半年内,陆续给她的,不便带回家来,就放在那些密件一起。
  因此,她气急败坏地道:“这是从那儿来的?”
  李益冷冷道:“这要问你了,你放在那儿的?”
  卢闰英定了一下神,知道这些必然是贾仙儿取来的,唯有她那神龙似的身法武功,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那些秘密的地方盗取出来。
  慢慢地定下了神,卢闰英道:“这……我有个解释,平表哥尽其所知的把那些秘记都翻译出来,却有个限制,不让我回来给你,他说那样就太对不起他的父叔。”
  李益点头道:“他的立场,有此说法并不为过,因为这是他们刘家的根本,而我却是从他们刘家手中把权势夺取过来的人,他没有理由如此帮助我的……”
  “可是他也知道他们刘家已经一蹶不振,要想再东山再起的不可能了,这些数据掌握在手中一无用处,但是给另外一外人,却很有用处的,所以他答应我,把这份数据留给我的父亲。”
  “不错,你父亲有个同宗的侄儿,也是你的堂兄弟,叫卢杞,目前颇有实力,也很能干,慢慢扶植起来,是很有出息的。”
  “这……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相信你不会知道,你父亲也不会告诉你,虽然你是他的女儿,处处为着老父着想,他却已经认定你是我李益的老婆,是他眼中钉,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呢。”
  “这……爹太不应该了,好在我留下的并不多,光凭这些,也影响不了你,以后我……”
  李益的神色一厉道:“闰英,你到这时候还在狡赖,这一点固然不足以影响,但是半年来,你从我书房携出的,仅只有这些吗?你记下的也只有这些吗?”
  “当然就是这些,上面都有编号,从甲子到癸亥,恰好是六十卷,你自己也有数的。”
  “不错,这只是你常出去誊录后又带回来的件数,还有很多是我记下来,你默记后,又抄录下来的呢,足足超过这一倍都不止,你对你娘家倒是仁至尽义呀!”
  卢闰英的脸色变了,她没想到李益连这个也知道了,低头不敢说话,李益道:“闰英,我太信任你了,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妇,所以才把一切的机密交给你掌着,却没想到你会如此对我!”
  “十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两相对照,使那些秘件更完整些。”
  “不错,拼凑起来是很完整的,可是这完整是属于你父亲的,我手中的这一份却是残缺的。”
  “当你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哼!到我需要的时候,恐怕早已失去效用了,这些秘密的记载只有一个人知道,才能对当事人具有挟制的作用,现在至少已经有三四个人知晓……”
  “我……没想到爹会在暗中培植势力的……”
  “你是个胡涂虫,凭他也能造出人才来……”
  “我……我知道爹不是那份才具,所以才这么做的。”
  “可是有人并不胡涂,你们父女俩是一对自作聪明的笨蛋,自以为得计,其实却是受了别人的利用……”
  “是谁?难道是刘平?他不会的。”
  “他当然不会,他对你一片痴心,怎么也不会害你的,可是他的老子,他的叔叔,都不是简单的人……”
  “这件事怎么扯到他们呢?他们根本不知道。”
  “哼!他们这么精明的人会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整天留在舅舅家里,你三两天就归宁回家一次,你们做些什么,他们会不知道?”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只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以为是你去跟他们的儿子偷期密约是不是?”
  “是的,他们的确是那么想,所以才禁止。”
  “他们凭什么这么想?如果刘平对你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你早就成了他们家的媳妇儿了。”
  卢闰英苍白着脸,吶吶地道:“因为,因为……”
  她讷然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道:“因为我也给刘平写了几封回书。”
  李益叫了起来,道:“什么,你给他写了回书?”
  “是的,刘平说我一定要有点东西,让他拿回去,能使他的老子娘相信他是为着私情才到我爹那儿去的。”
  “胡涂!胡涂!你简直胡涂到了极顶,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了,怎么可以写那种书信?”
  “十郎,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我当然相信你们不会有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因为刘平没那个胆子敢打我老婆的主意。”
  “十郎,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我的话难听?闰英,你知道这话如果让别人说起来就更难听了,你怎么会做出那种胡涂事情来的,那些信如果有一封落人别人的手里,你怎么办?”
  “不会的,刘平不会害我的,他向我保证过,那些信只是拿回家做个幌子,让他老子看一看,然后立刻付之丙丁,绝不会留下痕迹的。”
  “你敢有这种自信吗?”
  “绝对有,刘平这个人虽然懦弱无能,但是绝不会陷害我,这是我深深相信的。”
  李益渐渐地冷静下来,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能够发牌气,那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的。
  沉吟片刻,他才问道:“你一共写了多少信?”
  “我也记不清楚了,大概有十来封吧。”
  “居然有那么多?”
  “每隔几天,他总要带封信回去呀,这样才能够使他老子知道我们在继续来往。”
  “信的内容究竟是写了些什么?”
  “无非是些普通话,我也记不得了。”
  “闰英!到这时候,你还在跟我搪塞,假如只是一些普通话,何必要假诸文字,你们是经常见面的,口头上不能讲的,还要特地写封信来聊聊闲话?再说,假如只是些普通话,给他老子看了有什么用,就能相信你们是在幽会的?”
  卢闰英急了道:“十郎,你明明知道,何必还要追问呢,反正这些话只是写给人看的,并不是出之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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