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4-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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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34-幸福-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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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音带中记录的是他们俩那晚的对话。小姨先是劝着父亲不要生气,然后开导他理解我们的爱情。父亲问起我们相识的经过,小姨如实地说了,说得很简单但也十分明确。她又给他讲了我和老揣之间发生过的一些事情,他们让我非常感动,小姨说。他们是真的相爱的。    
    父亲还是坚持他一贯的态度,爱有什么用?你怎么能支持他们这种没有理智的荒唐行为?那家伙是个罪犯,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他们在一起!    
    于是小姨提到了她对他的爱。爱就是荒唐的,没有原因没有理智的,她说。我从第一次坐在你的课堂上就爱上了你,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过了这么多年,我看到你的好你的坏,可它一点也没变。为了这份爱我没有过男人也没有什么奢望,我只要能看着你就觉得很幸福。    
    父亲沉默了好一阵子。你这样做是愚蠢的,他终于说。蠢,他强调着。    
    为了这句话我痛恨父亲。它打破了小姨多年来堆积的一线希望,是最残忍的最锋利的刺刀,给小姨致命的打击。磁带转动着,他们后面的交谈断断续续地继续着,我被淹没在巨大的哀伤中。    
    可怜的小姨。在父亲那些话后还要面对另一个男人的粗暴,他们联合起来摧毁了她对生命的最后信念。我再一次想到男人和女人、欲望与爱情,永远就是一种伤害与被伤害、杀死与被杀死的关系。小姨死了,但是她活在我的心里;我虽然还活着,但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告诉我父亲离开了小姨的家。卡带沙沙的响声欲盖弥彰地掩饰着单薄的空白,我想像着小姨在那空白中想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第二天我随父亲登上了回美国的飞机,那时距离老揣和我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    
    我和父亲一路上没怎么交谈,父亲的神色很恍惚,我的痛恨使我先前因小姨的事多年来第一次对他打开一丝缝隙的心门啪地严实地关上了。到了纽约我们就分手了,父亲留给我一些钱,之后我竟有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我也没有主动联络过他,直到我大学毕业,他才出现在我的毕业典礼上。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依然坚强地读书听音乐看电影写文章,但我的心关了起来。我发现我开始恐惧男人的身体,无法停止怀疑他们表达的每一种感情。我想着自己有一天可能会遇上一个真正非常爱我的人,如果他对我足够好我会嫁给他,然后在那种好里终老。欲望和激情承载的爱情,我想,不会再有了。    
    我无比痛恨却又无比思念着老揣,每一天仿佛淡漠一些,每一天却又仿佛加深一些。我经常买来rum,tequila,vodka,gin和lemonjuice,甚至还有我查到的调制LongIslandIceTea的其他可以配用的cointreau和triplesec,跟可乐胡兑一气,但总是调不出以前的那种幸福的味道。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过了一年。    
    第二年的暑假来临时我在搬家的过程中翻出小姨的那卷卡带。我一直很想念并且感到非常愧对小姨,总觉得自己间接地造成了她的死,所以很久都不敢碰那磁带,为的是想回避那些极端的情绪吧。而那天我把带子放入带舱,按下PLAY键后发现放反了。于是到那时我才阴差阳错地听到那个晚上事情发生的真实情况。    
    在老揣之前还有人去过小姨的家。    
    我听到那个男人脱光小姨的衣服俯到她身上给她男人的初次体验,听到他不断问着她是否感到幸福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幸福了,听到小姨的抽泣与呻吟与反抗,听到他说你真傻你知道吗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要这样还认为自己明白爱,那家伙对蓬蓬就是现在这样你说这是爱吗?!    
    那个男人是我的父亲。


《幸福》 第三部分请他们来分享我们的幸福(5)

    我颤抖着双手倒过他再次离开后长时间的沉寂。然后我听到了老揣的声音。    
    小姨,你听得见吗?他紧张地叫着。没事的,没事的,你要好好地看着我和蓬蓬结婚,你会没事的,他在远处低声地嘟囔着。    
    我听着我的老揣不停地说着话,我看到他抱起小姨冲向医院,看到他担心流泪的醒目的侧面。    
    卡带的转动戛然而止。老揣的声音在空气中旋转、蒸发。    
    我疯了一样冲向机场。我疯了我错了我呆了我坏了我死了。    
    我回到了北京。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还能干什么。我像一年以前那个独自醒来的早上那样跑遍了所有他可能在的地方。四合院已经拆了。StarryNight换成了一家叫“古德”的川菜馆。石桥翻修了,已经不能再下到桥洞里听那些美妙的回声。我只有来到我住过的家的楼下。我发现那棵小树苗竟然还在而且长得清秀挺拔,显然有人依然精心照料着它。我脑袋一热,找来了一把铁锨挖出了我们一起埋下的盒子。很容易就挖到了。    
    在盒子里我看到我曾经放入的红线吉祥符。我小心地打开旁边的小纸带,边打边回想起一年前把那些东西放进去时巨大的好奇心和美好的愿望。纸带里是一张照片。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是我睡着的样子。照片背面写着,我的宝贝你睡得好香。我愿意每天看着你这样入睡,然后让我的梦和你的相连接。    
    盒子里除了这两件东西外,还有个小信封。我很兴奋,因为那是一年前没有的,它说明老揣来过。我抓起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    
    我自己编的原先一直带在脚踝上的彩链落在了泥土上,上面缠着一根红色的线。    
    系在脚上又脏又臭的都好意思拿来送人,他边说边把它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把我那只长着触目惊心的红色手指的小手夹在他两只宽大的手掌中。会保佑你的,他说,你会平安、快乐、幸福,直到成为一个顽皮的人见人爱的老婆婆。    
    嫁给我吧,他说着把线圈从我的中指上除下,又一圈圈地缠到无名指上。    
    我们就这么不堪一击吗,他失神地问我,看着那根红线重重地落在地上。掷地有声。    
    我拾起红线。我深信它能联系起我们断裂的缘分,能够指引我找到他的踪迹。    
    二十七    
    可是,我真的就再也没见过老揣。    
    二十八    
    毕业典礼总的来说十分顺利,只出了一个小插曲。典礼开始前我很是花了一番工夫把硕士帽用发卡别在我柔顺光滑的长发上,入场时被争到摄影权的笨笨拍下了好多张意气风发的照片。入座后全体摘帽,我的帽子就没有再戴上过,当时我想反正戴着帽子的也拍了那么多张了。可谁知典礼结束后奔到我面前的雨子领着个神情沮丧的笨笨。    
    “Hey,smile,”我说。“我毕业了,你们应该笑呀。”    
    “我犯了个错误。”笨笨低着头说。    
    “他不是故意的,”雨子抢着说道。“而且第二个胶卷好好的。”    
    第一卷有着我戴着硕士帽的全部底片都曝光了。我的泪差一点就当众滚了下来,那是一辈子只会有一次的记录呀。可是对着哭丧着脸的笨笨,我又能说什么呢?    
    “算了算了,别放在心上,”我撒着谎,被一些同学拉着去合影。还没拍几张,笨笨就过来把我“借”了回去,郑重地跟我说:“该咱们拍了。”    
    “还有几个同学我想和他们拍照的。”我四顾着寻找着他们。    
    “咱们先拍,我要为你弥补我的过失。”笨笨把相机塞到雨子手里,以各种姿势拥着抱着牵着就差举着我拍照。    
    忙完一通后雨子说:“好了,轮到我了。”又是一阵咔嚓声。    
    之后我发现,同学们差不多走光了。    
    “Weresoproudofyou。”雨子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诉说着对我的自豪。    
    我只有冲她笑笑。    
    这天晚上是全体同学彻夜的终结性大狂欢。狂欢的方法是大家开车进行barhopping,也就是从一家酒吧转到另一家酒吧,直到把我们在这座城市里经常光顾的场所全部重温一遍。    
    我开车带上笨笨和雨子开始了这场狂欢。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陆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涌进来,大家勾肩搭背,语无伦次地回忆和展望。在这个夜晚,一切禁忌被宣告解放,所有的热情蓄势待发,我们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年轻而且充满能量。我不断地喝着长岛冰茶,把笨笨和雨子介绍给身边的同学。    
    在第一个酒吧里我看到了麦克。看到他时我主动地走过去拥抱他,在他耳边大声喊:“好久不见!”    
    他在我耳边大声地回答:“Youlookgreat!”    
    在第二个酒吧里我在吧台边上撞见了麦克,我们同时伸出手在吧台下面碰了碰,然后互相望了一眼,我就走开了。    
    第三、第四个酒吧里一些同学拉着我跳舞。笨笨大度地把我让给他们,和雨子舞在一起。然后他抓住我说:“该轮到我了公主,让我来告诉你真正有节奏感的人是怎么跳舞的吧。”    
    在距离麦克五米远的舞池中,我第一次发现我和笨笨在跳舞方面全无默契。他的骨头不停地撞击我身体的各个部位,他热情的手掌不时地伸出来拍拍我的屁股,这个动作让我啼笑皆非。    
    在第五个酒吧里雨子对笨笨说:“这次她是我的了。”    
    “啊!”我大叫。“我什么时候成了可以转手的商品啦?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了些什么?”    
    “说我们怎样才能最好地分享你。”雨子说着贴住我开始跳舞。这一举动让我感觉到年轻和亲切,在高中时我们就经常这样共舞,那总会吸引很多男生的目光,之后他们来请我跳舞时我就会选择其中我喜欢的跟他去。可现在想起来,雨子从来都不去。她只是站在一边看着,直到我再次回到她身边。    
    第六个酒吧麦克比我们先到,我一进去他就把他的酒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正要听他说什么,酒吧里的音乐突然舒缓柔情起来,笨笨这时从后面一把搂住我,晃动。    
    “扈蓬,”他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你觉得幸福吗?”    
    “什么算是幸福呢?”我诚实地反问。    
    他继续抱紧我。“我会让你知道的。我们结婚好吗?”


《幸福》 第三部分请他们来分享我们的幸福(6)

    我没有马上回答。    
    “我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人。我觉得我们从相遇开始就是一个奇迹,而且我们各方面的合拍和完美的交流都非常难得。我们不能放过它呀。”    
    他的语气让我感到一些感动,虽然我的感觉和他的完全不同。    
    “给我点时间考虑好吗?”我转移着他的注意力:“况且,你太偷懒了,既没有玫瑰也没有下跪,这算不算求婚呀?”    
    他吃吃地笑,不知为什么这天那笑让我感到尤其的不舒服。“好的。”他爽快地回答着。    
    到了GroupTherapy时笨笨已经醉了。雨子扶着不停地靠向她肩头的笨笨问我:“他酒量这么差呀?”    
    “可能是高兴的。”我回答。雨子抬起一只眉毛表示疑问。    
    我趴到她耳边说:“他向我求婚了。”    
    “你答应了?”雨子马上问。    
    我摇头,说:“没答应。也没不答应。Illthinkaboutit。”    
    雨子显然对我这种“我考虑考虑”的态度不以为然,她张口要说些什么,而就在那一刻同时发生了几件事。    
    上次在这间酒吧“救”了我的被我叫做马路对面的哥们儿拍拍我的肩;麦克走过我的身边我一把拉住他;笨笨突然吐了,秽物喷到了正要对我说话的雨子的鞋上。    
    以我为圆心四英尺为半径的空间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扈蓬。”马路对面说。    
    “什么事?”麦克问。    
    “哎哟!”笨笨说。    
    “啊!”雨子尖叫。    
    “怎么回事!”我喊着。    
    “我想我得回家了。”笨笨无精打采地说。    
    “我也得走了。”雨子老大不情愿地说。    
    “你们开我的车吧。”我掏车钥匙。    
    “我送她回去。”马路对面指着我向笨笨和雨子保证着。    
    “你还好吧?”麦克伸出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就在笨笨醉醺醺,雨子气鼓鼓,马路对面直勾勾的目光下。    
    雨子扶着笨笨在马路对面的护送下去开我的车。我转过头与麦克面对面站着。    
    “谢谢你!”我大声对他说。    
    “谢什么?”他坏笑着不解。    
    “你让我找到了我丢了的一些东西。”我胡乱说着并不想让他听懂的话。    
    “那就好。”他竟然顺着我说。    
    我突然来了一鼓莫名其妙的勇气:“你想带我回家吗?”    
    “今天可不成,宝贝。你的男人在这儿,虽然他此时此刻不在。我不喜欢做第三者。”他诚实地解释着。    
    “那如果他存在但是现在不在这儿呢?”我追问。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笑了。“再见,麦克。”我有些难过地说:“我想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他拥抱我。“记住,”他咬着我的耳垂说,“你很美丽。你是独一无二的。”    
    我被他抱着静止在人群当中,周围的人们喧哗旋转着,可我觉得我们的静止反而成为最响亮最花哨最夺目的舞姿,在那样的场合里我们站着像两个贴紧的惊叹号,触目惊心。我仿佛可以看到一束光打在我们身上,在众目睽睽下我坦然地表露着我对他的感觉,光明磊落地感谢他对我长久的不算虚伪的关注和使我由此而复苏的部分生命。    
    然后身边舞动的人群把我们分别吞没,我发现在身旁的只有马路对面。    
    他陪我走出了酒吧。    
    “他们回去了?”我问。    
    他点头。    
    “谢谢你。”    
    “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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