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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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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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那并不是他不想说出来,而是他觉得拖延一刻好一刻,自然那是因为他看到
的情形太可怖的缘故。我道:“快说,你看到了甚么?”
    丁纳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看到的是,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
一直以为在黑暗之中,只有我、鲍伯尔和那另一个人,却不料火光一亮,我看到了许多
人,是有好几十个,他们离我极近,他们在黑暗之中,一点声息也没有,他们根本没有
呼吸,他们是死人!”
    丁纳讲到后来,声音变得异常尖锐,他又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然后道:“那些人
,大多数是黑人,也有白人,可是就算是黑人,他们的脸色,也苍白得可怕,他们完全
是死人!”
    我连忙道:“那么,和你们谈话的那个人呢?”
    丁纳摇著头:“遗憾得很,我已经被我身边的那些人吓呆了,所以我没有看到那个
人,你知道,火光是立时熄灭的,我的眼前,又恢复了一片黑暗。在那时,我像是闻到
了一股极度腐霉的气息,我想说话,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我只听得那一个人也
发出了一下怒吼声,接著,便是鲍伯尔怒骂我的声音,他骂了我一些甚么,我也记不清
楚了!”
    他再度用手按抚著脸,我道:“丁纳医生,你那时所做的事,一定是一件极蠢的蠢
事!”
    丁纳愤怒地道:“那我应该怎样,应该在黑暗之中,被他们愚弄么?”
    我平和地道:“其实,你不应该怕甚么,因为鲍伯尔始终在你的身边!”
    丁纳“哼”地一声,道:“我以后的遭遇,已经证明鲍伯尔是早已不怀好意的了。

    我急急地问:“你以后又遇到了甚么?”
    丁纳道:“我那时,在极度的惊恐中,根本发不出声音来,我只是挥舞著双手,突
然之间,我的手腕被两只冰冷的手抓住,直到那时,我才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来,而也在
那时,我的后脑上受了重重的一击,就此昏了过去,人事不知了。”我紧张得屏住了气
息,一声不出。丁纳又道:“我不知是甚么时候醒来的,当我又开始有了知觉之后,我
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想挣扎著站起来,但是我却无法动弹。”
    我问:“你被绑起来了?”
    “不,”丁纳苦笑著;“没有被绑,我是在一个极小的空间之中,那个空间,刚好
容得下我一个人,可是却狭窄到我无法转身,你明白么?我是在一具棺木之中!”
    丁纳医生的声音又有些发抖,他的话讲得越来越急促,他道:“我在这时,才真正
大叫了起来,一个人被困在棺材中,大声叫喊,连自己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是恐怖莫名
的。
    “我叫了许久,一点反应也没有,那时我几乎是狂乱的,我用力挣扎著,想从那具
狭小的棺材中出来,但是我却一动也不能动,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渐渐静下来,我才开
始能想一想。
    “我想到了鲍伯尔种种诧异的神态,想到我的遭遇,想到我是在脑后受了重重的─
击之后才昏过去的,我想,当时我在昏了过去之后,他们一定以为我已经死了,所以才
将我放进棺材中的。
    “一想到他们可能以为我已经死去,我更加害怕起来,我又开始大声喊叫,直到我
的喉咙,剧烈疼痛为止。我想,现在我是在甚么地方呢?是我已经被埋在地下了,还是
正被运去下葬呢?
    “也就在这时候,我觉得我的身子虽然不能动,但是整个棺材,却在动,那是一种
摇动,等我又使我自己竭力平静下来之际,我发现,我很可能,是在一艘船上,那么我
要到何处去呢?
    “我不知道自己在棺材中躺了多久,奇怪的是,在那一段时间中,我像是在冬眠状
态之中一样,除了一阵又一阵恐惧的袭击,除了思潮起伏之外,我没有一点其它的活动
和需要,甚至我的呼吸,也极其缓慢,几乎停止,我不觉得饿,我不觉得渴,我想这一
段时间,至少有好几天。”
    丁纳医生讲到了这里,我忍不住道:“不可能吧,那多半只是极短的时间,只不过
因为你的心中,感到了极度的惊慌,所以才误会是好几天。”
    “是的,可能是,”丁纳说:“但是,当我再看到光亮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我
是在晚上昏迷过去的,至少那是十小时之后的事了,那具棺木,密不透风,容下了我一
个人之后,根本没有甚么空隙,我何以又能不窒息致死呢,请问?”
    我摇著头:“我当然不能解释,我想,你也一样不能解释。”
    丁纳十分严肃地道:“当时我不能,但是现在,我却完全可以解释。”
    我立时问道:“是为了甚么?”
    丁纳却并不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道:“我先是听到了有‘托托’的声音,自棺盖
上传了下来,接著,便是一阵木头被撬开来的声音,棺盖被掀开了。”
    丁纳接著说:“你看到了光亮,我起先是甚么也看不到,我只是极力挣扎著我麻木
的身子,坐了起来,接著,我就看到西下的夕阳,我又听到了撬木的声音。
    “直到那时,我才能看清四周围的情形,我的确是在一艘船上,而当我看清了船上
的情形时,我实在难以形容我当时的感觉。
    “那是一艘平底船,在平底船之上,一个接一个,全是狭窄的棺木,足有二十具。
我看到就在我的身边,也是一具棺木,而且,有一个黑人,像我一样,坐著,一动也不
动,不但是我身边的那具棺木如此,被撬开的棺木,已有十来具,每一具棺木之中,都
有一个人坐著,看来,他们全是死人!
第六部:我是不是一个死人?
    “我真是惊骇之极了!那时,我也是和他们一样地坐著,那么,我是甚么呢?我也
是一个死人吗?但是我当然不是死人,我要是死了,为何还会思想?在极度的惊骇之下
,还听到有撬木的声音发出来,我转动眼珠,循声望了过去。
    “我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黑人拿著一根一端扁平的铁棒,在撬著棺盖,每当他们撬
开一具棺盖之际,就有一个人自棺口坐起来。
    “等到他撬开了所有的棺盖之后,他伸手自他的腰际,解下了一条鞭子来,他向空
中挥动著那鞭子,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嘘嘘’声。
    “我不知道他那样做是甚么意思,但是我却看到,那身形高大的人,一挥动鞭子,
那种‘嘘嘘’才一传出来,所有在棺木中的人,便都以一种十分僵直的动作,站了起来
,挺直著身子。
    “我在一看到了光亮之后,就坐起身来,本来,我是立即想跳出棺木来的,但是因
为我看到的情形,实在太骇人了,以致我仍然坐在棺木之中,直到这时,我看到其他的
人都站了起来,我突然之间,福至心灵,认为我应该和别人一样行动!
    “所以,我也站了起来,那时,我根本不必著意去模摹别人的动作,因为我的身子
,也感到十分麻木,我站起来的时候,动作也是僵直的。
    “等到我们每一个人都站了起来之后,那身形高大的黑人,才停止了挥鞭。
    “在那时候,我更可以定下神来了,我发现船在海上行驶,但是离一个海岛已经很
近了。所有站在我身边的人,毫无疑问,全是死人,他们根本没有呼吸,只是直直地站
著不动。
    “那时候,我心中最大的疑问就是:我是不是也已经是一个死人?
    “我趁那身形高大的黑人,转过身去时,抬起手来,在我自己的鼻端摸了摸,我的
鼻端是冰凉的,但是我还有气息,我又伸手,推了推我身边的那个黑人,那个黑人被我
一推之下,立时身子斜侧。
    “那黑人‘砰’地向下倒去,在他跌倒的时候,又碰到了他身边的另一个人,刹那
之间,一连倒了五六个人。
    “那身形高大的黑人,本来已经转身要走进舱中去的了,可是五六个人一跌倒,他
立时转过身来,发出愤怒的吼声,又连连挥动鞭子。
    “他一挥动鞭子,那种刺耳的‘嘘嘘”声一发出来,倒下的人,便又摇摇晃晃,站
了起来。
    “那时,我已觉得我身上的那种麻木感,在渐渐消失,我已经恢复了充分的活动能
力了,我已经决定,当那黑人,再转过身去时,我就在他的背后袭击他。
    “可是,就在这时,鲍伯尔出现了,他从船舱之中,走了出来,道:‘甚么事?’
那黑人道:‘没有甚么,可能是船身倾倒,跌倒了几个。’鲍伯尔停了一停,就向前走
了过来。
    “他面对著我们那些直挺挺站著的人,似乎并不感到十分惊讶,他直来到了我的面
前,向我笑了一笑!
    “我真想双手扼住了他的颈,将他活活扼死,可是我发现他佩著枪,所以我忍住了
不动,我甚至故意屏住了气息,因为我直到那时为止,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和
鲍伯尔的目的是甚么?”
    丁纳医生这一次,是接连不断地在讲著,我听得出神之极。
    他讲到他不知鲍伯尔的目的是甚么时,我才插口道:“那是一艘运尸船,巫都教的
人,利用死人工作,你就是其中之一。”
    丁纳望了我半晌,才道:“是的,开始我还不明白,但是后来,我也知道了,虽然
我自己可以肯定我没有死,但是他们是认为我和其他的人一样,全是死人,全是被他们
利用来做没有一个活人肯做的苦工的死人!”
    我忙道:“其余的,真是死人?”
    丁纳低著头,道:“这一点,我慢慢再解释,当我明白到我自己的身份,处境之后
,我就知道,我必须扮成死人,我绝对不能有所异动,那时,我还不是真正的死人,但
如果一有异动,我就会成为真正的死人了。
    “我是在鲍伯尔来到了我的面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向我怪笑时,才突然想到我在他
们眼中的身份的,所以尽管在我的心中,想将他活活扼死,可是我却仍然直挺挺站著,
一动不动。
    “可恶的鲍伯尔,他不但望著我,笑著,还用他的手指,戮著我的胸口,道:‘二
十元一天,哈哈,很够你享用一阵子的了!’我忍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他又转身走
了开去。
    “这时候,船已渐渐靠岸了,鲍伯尔也转过了身去,和那黑人道:‘这一批,好像
还很听指挥。’那黑人道:‘是,鲍先生,经过施巫术之后,没有会不听话的。’
    “‘他们绝不会有甚么额外的要求,只知道听从命令,拼命地工作。’鲍伯尔又道
:‘他们看来,真的像是死人一样!’那黑人神秘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我听到这里,张口要发问,但是丁纳医生却扬起手来,止住了我,他道:“是的,
从鲍伯尔的那句话中,我才知道原来在我身边的那些人,并不是死人,他们只不过看来
像死人而已。”
    我忍住了没有再出声,因为丁纳医生已经将我想问的话先讲出来了。
    丁纳先生继续道:“船靠了岸之后,那黑人不断地挥动著鞭子,那些看来像是死人
一样的人,显然全是听从那根鞭子的‘嘘嘘’声而行动的,他们一个接一个,走向岸上
,轮到我的时候,我也那样,那黑人和鲍伯尔,跟在我的后面。
    “那个岛的面积不大,岛上几乎全种著甘蔗,一路向前走去,我看到甘蔗田里,有
很多人正在收割,那些人的动作,完全像是机器一样,也有几个黑人在挥动著鞭子,我
也注意到,那些在工作的人,完全是和死人一样的人,而挥动鞭子的黑人,胸前都有著
一个十分古怪图案的刺青,他们全是巫都教的教徒。”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问道:“那么,鲍伯尔究竟扮演著甚么角色呢?”
    丁纳瞪我一眼,像是在怪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但是他还是回答了我,他道:“后来
我才知道,鲍伯尔早已加入了巫都教,而且,在教中的地位很高,他负责推销巫都教属
下农田的产品,那些产品,除了甘蔗之外,还有大量的毒品。”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这实在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情。
    像鲍伯尔那样的名人,他竟早在求学时期,已然是一个不法份子。
    虽然丁纳医生的指责,是如此之骇人听闻,但是我却并不怀疑这种指责是不真实的
,像一个有著如此可怕经历的人,他何必要对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再发出那样的指责,
唯一的可能是,那是真实的。
    我不由自主地挥著手:“那么,鲍伯尔在带你走的时候,就是想叫你去做苦工的了
?”
    丁纳道:“那倒不是,对他们说,人源是不成问题的,何必来找我?鲍伯尔原来的
意思,是想叫我在巫都教中,作为他的联络员,参与他的犯罪工作,可是因为我得罪了
巫都教的教主  ”
    我有点不明白,丁纳道:“在那黑暗的巨宅中,我著亮了火,在黑暗中和鲍伯尔谈
话的那个人,就是巫都教的教主,他身为教主,要一生都在黑暗之中,没有人能在他面
前弄出光亮来。”
    我苦笑了一下,听了丁纳的叙述,人类像是还在蛮荒时代!
    但是那当然不是在蛮荒时代的事,这件事,离如今至多不过三十年而已!
    我道:“请你继续说下去,以后怎样?”
    “以后?”丁纳医生说:“我就成了苦工的一份子,日日夜夜,做著不是人所能忍
受的苦工,我们每天只有六小时休息,那是正午三小时,和午夜三小时,所有的人都躺
下来,一动不动,那些人,只被喂一种浓稠的液体,我也不知道那是甚么东西,我曾仔
细地观察他们,他们实在是死人!
    “一星期之后,我逃离了那个小岛,在海上漂浮了几天,到了岸,我才知道,我来
到了洪都拉斯,我的性命,算是捡回来了。我改了现在的名字,开始的时候,仍然做苦
工,渐渐地,我积到了一点钱,我不敢回美国去,因为我知道鲍伯尔一定会对付我的,
我又开始上学,仍然学医,我在那里,度过了将近二十年。
    “在这二十年中,我不断有鲍伯尔的消息,我知道他开始从政,知道他十分得意,
知道他飞黄腾达。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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