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匪_作者:贺绪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最后的女匪_作者:贺绪林- 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卧在地上的马突然昂起头,抖动一下鬃毛,两个前蹄奋力刨腾了几下,忽地站了起来,仰天长嘶。原来这匹马没有死!黄大炮仔细看那马,是匹白龙驹,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那马一双很有灵性的眼睛打量着这群衣衫脏污不堪的军人,打了个响鼻似乎不屑。黄大炮伸手去抓笼头。白衣少年拦住他:“不许碰我的白龙驹!”

    黄大炮狞笑一声,骂道:“你这个崽娃子,敢拦你老子!”伸手抓住少年的胸衣要动武。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钳住了他的手腕。他只觉得一阵生疼,急侧目,只见一个黄脸中年汉子不知从啥地方冒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说:“老总,手下留点情,他还是个娃娃。”黄大炮瞪着眼看着黄脸汉子:“你是啥人?”黄脸汉子说:“别管我是啥人,你先把手松开。”

    黄大炮极不情愿地松开了手。这时爷爷走了过来,黄大炮报告道:“连长,我们抓了两个俘虏。”

    爷爷仔细打量了一下黄脸汉子。他四十出头,身材魁梧,左胳膊缠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

    他面对一伙大兵不慌不惧,神态沉稳,镇定自若,不像土匪。再看那少年,稚气未脱,却一脸的倔犟,一双杏核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对峙半晌,爷爷开言问道:“你是干啥的?”

    黄脸汉子答道:“我是个赶驮的。”

    “你叫啥名?”

    “我姓钱,你叫我钱掌柜就行了。”

    “刚才那驮队是你的?”

    “是我的。”

    “那赶驮的人呢?”

    “那伙人是土匪,他们抢了我的驮子。我的人被他们打死了,只剩下我们叔侄俩。”

    爷爷明白了,钱掌柜的驮队遭遇了土匪。

    “那股杆子的头是谁?”

    “听他们说,是陈元魁的人马。”

    爷爷浑身一震,心里说:“真格是冤家路窄,幸亏刚才没有硬碰硬,若是硬碰硬,他的残兵也许会永远躺在这里。”

    最后的女匪 第十三章(3)

    爷爷的眼睛盯住驮子:“驮子里是啥?”

    钱掌柜说:“毛皮,茶叶。”

    “有没有吃的喝的?”

    “有,不多。”

    “快拿出来!”

    钱掌柜指着身旁的驮子,说:“在这个驮子里,你们自己拿吧。”黄大炮动手就解驮子,少年拦住了他,喊道:“驮子是我们的,不许动!”

    黄大炮的眼睛瞪得如同牛卵子,怒视着少年,钱掌柜拽过少年:“铁蛋,能在这达遇上这伙老总是咱们和老总有缘。老总们一定是渴坏了,饿坏了,让他们吃点喝点吧。”

    黄大炮打开了驮子,驮子里一边装的是饦饦馍(一种饼子),另一边是个大皮囊,盛满了水。士兵们围了过来,爷爷让刘怀仁和黄大炮把饦饦馍和水分给大家。随后又派人去沙窝子让李长胜他们把三个女俘押过来,并给了三个女俘一点吃喝。

    吃罢喝罢,太阳已升起了两竿多高,爷爷来到钱掌柜跟前,沉默半晌,欲言又止。钱掌柜已经知道爷爷是连长,便问道:“贺连长,你还有啥事?”

    爷爷又说:“钱掌柜,不瞒你说,我们迷了路。不知朝哪个方向才能走出戈壁滩。你是赶驮的,一定知道路吧。”

    钱掌柜说:“贺连长,我赶驮好些年了,可每次都是从北边绕着戈壁滩走。两天前我的驮队遇上了大沙暴,狂风吹得昏天黑地,沙粒子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后来迷失了方向,糊天摸地地走进了戈壁滩。昨天傍晚,我遭遇到土匪的马队,护驮的保镖都被打死了,只剩下我们叔侄俩。今日格天刚发亮又被你的队伍打了伏击,把我们叔侄俩救了出来。现在我晕头涨脑的,也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才好。”

    爷爷不吭声了,一双犀利的目光直射钱掌柜,似要把他的五脏六腑穿透,钱掌柜迎着爷爷的目光,丝毫没有回避,神情坦然自若。

    黄大炮从爷爷身后闪出来,怒声道:“连长,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捋起衣袖要来武的。

    爷爷拉住了黄大炮。

    钱掌柜瞥了黄大炮一眼,不畏不惧地说:“这位长官别发火。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叔侄俩现在是蚂蚱拴在鳖腿上了,想跑也跑不了。你们走不出戈壁滩,我们叔侄也出不了戈壁滩。你们完蛋了,我们叔侄也就完蛋了。我要知道路能不给你们说吗?”

    钱掌柜言之有理,黄大炮泄了气。爷爷举眼看着太阳,太阳的火焰把天边的云朵烧成了橘红色。半晌,他喃喃自语:“朝哪个方向走呢?”直觉告诉他,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好像不太对头。

    钱掌柜说:“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咱们走进了腾格里大沙漠。”

    “腾格里大沙漠?”爷爷让王二狗拿出地图,摊在沙地上寻找这个令人诅咒的地方。他找了半天没找着。钱掌柜蹲下身子,指给爷爷:“在这里。”

    爷爷把地图看了半天,讶然道:“依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在内蒙境内!”

    钱掌柜点点头。

    “你以前没来过这个鬼地方?”

    “我赶驮走过比这里更远的地方,但没来过这个鬼地方。大沙漠自古到今是死亡之地,赶驮的商客都是绕开沙漠戈壁走道。”

    “这么说咱们没活路了?”爷爷的两道浓眉拧成了两个黑疙瘩,脸色变得青黑,一双豹眼恶狠狠地瞪着钱掌柜,似乎钱掌柜把他们带进了荒漠。

    钱掌柜苦涩地一笑:“有句话说得好,活人让尿憋不死。咱想办法找活路走。”

    “啥办法?”

    钱掌柜说:“贺连长,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爷爷说:“你说吧。”

    “咱们跟着土匪的马队留下的足迹走。”

    爷爷瞪着眼睛看钱掌柜。钱掌柜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我估摸土匪的马队一定认得道的。”

    黄大炮在一旁说:“连长,别听他的。这驴熊说不准是土匪的眼线,让咱往匪窝里钻哩。”

    铁蛋瞪起眼睛,以牙还牙:“你个驴熊才是土匪的眼线!”

    最后的女匪 第十三章(4)

    黄大炮上了火,动手要打铁蛋。铁蛋毫不示弱,也握起拳头,被钱掌柜拦住了。

    爷爷侧目,用眼神征求刘怀仁的意见。刘怀仁点点头。爷爷走前一步,对钱掌柜言道:“钱掌柜,咱们在这里相遇也是前生有约,今世有缘。咱们现在是同船共渡,万一翻了船,淹死了我,也跑不了你。”钱掌柜不卑不亢地说:“贺连长,你要是认为我在撒谎,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放了个屁。你想朝啥方向走就朝啥方向走,我叔侄俩跟着你们也就是了。”

    爷爷略一迟疑,随即上前一步,拍着钱掌柜的肩膀说:“老哥我相信你。”

    刘、黄二人想说啥,爷爷摆了一下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就这样吧,跟着土匪的马队留下的足迹走!”

    接下来,爷爷让刘怀仁把驮子装的干粮和水分给士兵们。水和干粮都不多,每个士兵只分到了有限的一点。有两个驮子装的竟然是枪支弹药。爷爷用威严疑惑的目光询问钱掌柜。钱掌柜说,那是土匪的东西。

    爷爷说,后来他才知道钱掌柜是共产党的人,给陕北贩运枪支弹药,那两驮枪支弹药其实都是他的货。

    黄大炮踢着装枪支弹药的木箱,骂骂咧咧地说:“狗日的咋不是锅盔和水哩,这东西这会子都不如打狗棍。”爷爷轻叹一声,让把枪支弹药分给士兵带上。他是军人,最爱的是这些东西,而且这两驮枪支都是德国货,烤蓝耀眼,崭新发亮。

    他拿起一支枪,左看看,右瞧瞧,爱不释手。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当兵的都明白这个理。好几个士兵扔了手中破旧的“汉阳造”,换上了锃亮发光的德国货,随手又抓起黄澄澄的子弹往子弹袋里塞。铁蛋目睹此景眼里冒着凶光,咬着牙要扑上去阻拦,却被钱掌柜死死拽住了胳膊,并用威严的目光迫使铁蛋安静下来。爷爷回头看了钱掌柜一眼,钱掌柜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爷爷最终还是放下了德国货,枪是好枪,可太沉了,就他现在的体力扛上实在吃不消,有把盒子枪就行了。

    爷爷看大伙收拾停当了,便命令队伍出发。钱掌柜这时过来又进一言:“贺连长,这戈壁滩大着哩,谁知道几时才能走出去?要我说,把那几匹死马剥了,把肉切成块让弟兄们带上。”

    这真是个好主意!

    爷爷当即下令,让士兵们剥马取肉,把能吃的东西尽可能地都带上。可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士兵们又要带枪又要带肉,不堪负重。爷爷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钱掌柜这时又说:“贺连长,到了这一步田地,吃的喝的比啥都重要。刚才那个长官说得对,这时枪都不如打狗棍。”

    爷爷瞪着眼看着钱掌柜。钱掌柜并不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往下说:“要我说,每个弟兄只带一件武器,多余的扔掉,多带点子弹和吃的吧。”

    爷爷思忖半晌,认为钱掌柜的主意是对的,便下令让士兵们照此办理。

    多余的武器扔了一大堆。钱掌柜呆呆看着,弯腰拿起一支枪,拉开枪栓,又推上,动作十分娴熟。他把那支枪抚摸了半天,又弯腰轻轻放下,恋恋不舍。爷爷在他身旁站了半天,他都没有发觉。

    “你当过兵?”爷爷问。

    钱掌柜转过脸来,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爷爷的问话。

    爷爷说:“你也拿一支吧,万一遇上啥情况,也有个防身的家伙。”

    钱掌柜又笑了一下:“你不怕我伤了你的人?”

    爷爷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老哥,我信得过你。”

    钱掌柜拿起一支枪背在肩上。

    “我也要枪!”铁蛋也拿起一支枪挎上肩,枪杆太长,把他的身材比显得更矮了,再加上还背着一袋水,让他不堪重负,一挪步,枪杆直碰屁股,步子都走不稳。

    爷爷笑道:“你能背得动就背上吧。”

    钱掌柜也笑了一下:“别逞能了。把枪放下,那一袋水也够你背了。”

    铁蛋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枪。

    最后的女匪 第十三章(5)

    白龙马背上的驮子装满了水和干粮以及卸成块的马肉。白龙马连声嘶叫,不堪重负。钱掌柜轻轻地抚摸着马头,叹息般地说:

    “老伙计你就多受点苦吧。”

    白龙马安静下来,用嘴唇触抚着钱掌柜的手背,显然它听懂了主人的话。

    还有一些羊皮坎肩和毛皮堆在那里,钱掌柜又开了口:“贺连长,把那些皮货都带上吧,戈壁上温差大,夜晚上可让兄弟们挡挡寒。”爷爷已领略到了戈壁滩夜晚的寒气,正在想着怎样带上那些皮货。士兵们身上都背上干粮、水和马肉,还有枪支弹药,不能再增加重量了。再者说,这么炎热的天,背着皮毛上路可真不好受。

    最终爷爷把目光落在了三个女俘身上,顿时有了主意。他让人把那堆皮货捆成三卷,让三个女俘各背一卷。钱掌柜在一旁说:“你还真能想出好办法。”语气中带着嘲讽。

    爷爷得意地笑道:“咱们都背着东西,也不能让她们几个享清闲嘛。”

    就要出发时,刘怀仁跑来报告,说是发现了一个皮箱,装满了银元。爷爷让抬过来,皮箱虽说不大,可满满一箱银元少说也有四五千块。这是个不少的缴获,爷爷脸上泛起了笑意。特务连追击土匪时,带了一些钱做军资用。那笔钱带在事务长身上,那晚遭了伏击,事务长阵亡了,那笔钱也就没了。这几天在荒漠上跋涉,用不着钱,爷爷都记不得钱是干啥用的。可毕竟钱这东西对他印象太深刻了,而且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一看见这东西,笑纹情不自禁出现在眼角眉梢。

    爷爷说:“带上。”

    这么多银元俩人抬上都嫌沉,而且大伙都疲惫已极,咋个带法?刘怀仁要把皮箱放在马驮上,可白龙马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刘怀仁把马驮上的食物往下卸,钱掌柜忍不住言道:“这东西这会子能顶水喝?能当饭吃?”

    一句话唤醒梦中人。爷爷猛醒过来,身处荒漠戈壁,不知几时才能走出去?这会子钱有何用?银元咬着都硌牙!可白花花的银子扔了实在让人心疼。他把皮箱看了好大一会儿,摆了一下手:“分给大伙吧。”

    刘怀仁问:“每人分多少?”

    爷爷略一思忖:“谁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刘怀仁一怔,呆眼看着爷爷。

    爷爷道:“谁有力气谁就多拿点吧。”又补一句:“谁拿就归谁。”刘怀仁明白了,打开了皮箱,白花花的银元在炽热的阳光下闪着刺眼光芒。一双被烈日晒得脱了皮的手伸向了银元,随后许多双这样的手都去抓银元。爷爷没有动手。

    钱掌柜没有动手。三个女俘没有资格动手。

    二狗抓了一把银元。转脸对身边的铁蛋说:“你也拿几块吧。”

    铁蛋说:“那东西又不能吃不能喝,拿上是累赘,我不要。”

    二狗说:“你不要,我也不要。”把手中的银元又扔回了皮箱。

    大伙或多或少的都拿了些银元,皮箱里还剩下许多。李长胜把两个衣兜装满了,眼睛还看着皮箱,嘟哝道:“没人要我就全要了。”他脱下衣服,给两个袖头挽了结,把银元往袖筒里灌。

    爷爷皱着眉看李长胜,李长胜发现爷爷看他,笑着脸说:“连长,给你也拿几块吧。”

    爷爷说:“老蔫,你拿得动吗?”

    李长胜把衣服搭在脖子上,说道:“拿得动。”刘怀仁在一旁说:“老蔫,你要这么多钱干啥?”李长胜笑道:“刘排长,看你这话问的,我家缺的就是钱,因为没钱,我三十好几了还打光棍。走出大戈壁,我就不当这个熊兵了,回家买上几十亩地,再买头牛,再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刘怀仁说:“要是走不出大戈壁呢?”

    李长胜怔住了。他没有去想这个问题。现在刘怀仁这么一说,大伙都默然了,似乎都在想这个问题。其实,大伙这几天一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