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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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3-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爱情-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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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谈爱情,却先想到“性”,并以此开始长篇大论呢?这是因为不论男女,一打照面,首先想到的都不是隐约的爱情,而是同床共枕的欲望。但稍明事理的人都明白,两者——同床共枕前得有爱情这把钥匙,或者同床先于爱情——各有其理。因为爱情原本跟同床属于同一属性。尽管如此,回顾我整个故事的方向,便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    
    不自然。我是否该认为这是某种征兆呢?这一征兆之语,激起了我舒适迷惘的想象,使我畅所欲言了。    
    从前,有一次,我上朋友家喝酒喝到很晚,就在他书房里睡着了。早晨,我被大醉之后的典型症候弄醒,马马虎虎穿上衣服,来到居室习惯地打开了冰箱,但没见着水瓶。正当我关箱之际,却发现里面有个挺大的开启式牛奶盒。我犹豫起来,多种念头齐上脑际。我宿酒未醒,像台老式电脑,不能及时处理信息,光嗡嗡作响,终于认定自己没法合理判断,我耐不住极度的口渴却又不能喝自来水,便不顾我平时特别是当时明知肠胃消化不良、又未得到主人许可的情况,悄然伸手拿起牛奶盒,一饮而尽。    
    这样大致解渴之后,我打开前门,拿张报坐在居室地板上念了起来。这时,里屋门打开了,朋友揉着睡眼来到居室。瞧他天不亮醒来,分明为口渴所困。我们望着彼此略显浮肿的面孔“卟哧”笑了。稍后,他发现了桌上的牛奶盒,便敛住笑意,睁大眼睛看着我。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感到难为情,念及自己也许铸下什么大错,心中忐忑不安。他终于开口问道:    
    “是你喝的?都喝了?也许不是吧?”    
    我手拿报纸愣愣地看着他。当他意识到我没有否认,他显得有点慌张无奈,大声嚷道:    
    “这怎么办?瞧,这是坏牛奶。放在冰箱里太久了,变坏了。是老婆洗脸做美容剩下的。被酒折腾一夜的空腹里,又灌下这种东西,太糟了。怎么样,没什么异常吧。老婆,到这里来看,我是怎么说的?不要把这种东西放在冰箱里。快出来烧茶。”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胸口感到凉嗖嗖的,但不是来自某种迫在眉睫的紧张,而是刚才喝牛奶时没合好嘴,一缕奶水经脖子流入胸中,沾湿了衬衫,听罢,脖圈更觉得湿漉漉了。同时,我感到自己成了一条咬住鱼饵的小鱼,被鱼钩刺穿嘴唇并抛到半空。我们经常像不谨慎的小鱼,看到蚯蚓在眼前晃动,就笑口大开。然而,在我们眼前伸手可及之处的所有招手之物,哪个不是陷阱呢?而哪个陷阱不把我们当做它的目标呢?总之,那天,我受不了好友两口子的缠磨,终于认定自己病了,格外关注肚皮的情况。但奇怪,我的身子并没什么异常。只有下午宿醉相伴的头疼与轻度腹泻而已,后来每想到这事,我当时的情形便来去无踪,惟有的火烧过的草地般黑糊糊的东西在我眼前晃动。    
    简言之,我本想略去赘言谈谈性爱之事,并以自然的名义直抒房事,结果却成了一条不假思索吞食蚯蚓被钓上岸的鱼。我反省却已泼水难收,尽管尚有收拾残局的余地。正是这种最低限度的自信,使我继续讲故事。    
    虽说我渴望心平气和地讲一个深邃的爱情故事,但我再次意识到,我的话又趋于批判走极端。可见,我一想到爱与性,就几乎本能地想到戏剧性与直接性。这也许是我错看世界的一个原因,但我阻止不了自己的内心取向,而且也不想。弄直歪钉的结果往往是一折了事,现在我不过是一根乱谈性、爱与房事的细长的弯铁钉。    
    所以,除去故事的繁枝余叶拣主要的说吧所谓爱情,我首先认为是男女间跟由他们自身的意志无关的相互引力牵着鼻子走而已。这既适用于恋人,夫妻也不例外。现在,我就像活鱼一般,讲一小段亲身经历者可能听说的故事。    
    有一天,他俩来到乡下。虽说彼此都知道对方心情不佳,但远处的农舍和田地,清新的空气和沁心的风,脚下柔软的感触,由灌木、草地和不大的岩块造就的低矮丘陵等,还是令他们不觉心驰神迷,紧张已久的心情开始松弛下来。他们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舒展双肩,向明净的远方昂首前去。他们中首先恢复明朗心绪的是女方。她尽力忘却一直压抑她的心事,掂着脚尖,哼着歌走在前面。蓦地,她转过身,用刺人或者说漠然的目光瞅了他一眼之后,扭头就跑。    
    触到她冷冷的目光,他心里一惊,一阵寒意透过全身。他瞅着她远去的背影,漠然垂下了头。他已经好久不见她这般活泼了。但他明白,围绕他们的诸多情况也不会因此有所改变。她越是那样,他对她掺杂怜悯的焦虑就更甚。她也明白他的这种心理,竭力宽解自己越发虚脱的心思,故作微笑,双腿使劲地向前奔去。    
    突然,他跟随她能向低矮丘岗的无意目光,发现了一块铁路标牌。同时,他听到了从南方远处传来的汽笛声,并看到黑黝黝的火车头,正沿着山脚缓缓驰来。然而,她仍沉缅于自己错综复杂的心绪,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继续向前奔去。他感到自己的手心猛蜷曲起来,接下去,他会全身受影响,呼吸急促,神经麻痹。他立刻攥起拳头,追着她喊“当心,停下”,可是渐近的火车声与汽笛声吞噬了他的喊声。她依然一无所知地朝着丘岗挥动双臂,难以置信地继续走着。他突然想到她是否地自杀,但据他所知,她不是那类人;倒是他更会。可见她此刻确实一无所知。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反馈的目光(2)

    他尽其所能向她奔去。他喘着气奔跑着,近三、四年来他俩之间暧昧的、拖拖拉拉毫无进展的不快记忆,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大家随意相处的场合,唯独他俩很难接近……然而,正是这种反弹,使他们开始了秘密相会,随即同床共枕……频繁幽会,却不见解决问题的迹像。他转业到外省市,她没征得同意便追随而来。她那又小又暗的房间;他们各自在艰苦的工作中流逝的岁月……她不开灯、蜷缩一隅等他前去;没有热情、那一触即发的手榴弹玩的危险避孕的把戏。久而久之,彼此都感到筋疲力尽了。对她而言,盲目追随成了她惟一的生存方式;而他不断绝来往,是为自身未了的生活所能采取的最后行动……然而,他不能袖手旁观,随她自生自灭……隔两三天去找她,抱都不抱她,光请她吃烤肉、排骨汤,硬要她喝完最后一口汤,随后一言不发,满脸愁容相对而坐。她会一直呆坐到他离去,有时使性子上前攥襟而卧。撕破的衣裳;掉落的纽扣;指甲划破的带血迹的长长伤痕。她也曾有过几次可不理他、扬长而去的机会。但每次,她对他定期上门抱有一丝期待。一拖再拖,结果丢失了决定性的瞬间……后来当他偶然知道了这事,气极了,这蠢女人,……我不是说过吗,抛弃你等于杀了我……我哪知道呀,以为没了我,你会死去的……说对了,我会死的……我盼着你遇上别的男人,一有那种迹像,我就马上走开……对你来说,也许未来的生活胜过迄今为止的生活,但对我而言,过去的生活更可贵。所以,现在你别再固执,接受我的执着吧……如今,一切都晚了……这正是我想要说的。现在一切都晚了,所以,我才会这样……    
    此时此刻,她依然一无所知地弯腰直冲坡顶。火车正朝她的头上方无情地疾驰过来。也许司机发现了,拉了几声响亮的汽笛,但她仍固执地脚踏滑溜的草地,忙着上坡。他急忙伸手抓她的肩膀,但随即止住了。若随她上坡,她会卷进车头,命归西天。至少在法律上,他不是她的死因。如果说,她执着于已逝的过去,而他倾心于剩下的未来,那么任她去死,对双方都合情合理。正在他犹豫之际,她几乎脱离他的手指尖时;他用力抓住了她的颈子。他等于赤手空拳抓住了命运。由于他手执火箭,他的手在“卟卟”焚烧,露出白骨,在空中晃悠。但他决非出于自愿,而是出于无奈。她受到意外的阻挠,大吃一惊,猛然回头一看,才发现火车鸣着汽笛已到眼前,便大叫一声,投入了他的怀抱。他搂着她,抬头直面火车掀起的气流和声响。一个男火车司机探出身来望着他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似乎也为她焦虑担忧。火车从视野中消逝很久之后,汽笛声仍像水涛和山崩在耳际回响。他扶她下了坡。他俩已好久没有如此亲密相拥了;然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疏远了。他怕刚才并非自发的救助行为引起她的误解、迷恋和错误判断,所以情绪低落;而女方看到突发事件之后,他依然工于心机冷漠相对,更生幻灭之感。值此,他们才意识到,认真具体地思考各自的死亡,即自杀的时刻已经到来。这种自杀是以对方之死为目的的自杀,或者通过自己的死亡获得对方自杀的结果。    
    到此,我想休息片刻。我为什么身缠爱情之网却直奔自杀与死亡的迷途不可呢?好不容易开场的故事第一站,干嘛非如此不可?我正陷入没头没尾的自杀与死亡之穴。或许听故事的我正暗暗打算杀死讲故事的我?爱情故事会变成这种自戕行为,我至今才略知一二。这也许是因为讲爱情的行为本身,不是爱之行为的缘故吧,说不定大侃爱情,反而走向爱的对立面。那么,是否该立刻中止讲这故事呢?    
    也就是说,我走进了死胡同,面对讲故事的我虎视眈眈,伺机把这个“我”杀死。我自然看穿另一个我的企图,做得无懈可击。由此看来,迄今为止,我一直盼自己露出缺点;可有趣的是,我越是用心周到,我的对策越是天衣无缝,我尚未能杀死自己。换言之,我感觉不到重新讲故事的单纯欲望,而是为杀死重新讲故事的自己的冲动所煎熬。那么,趁刚才一对男女论死论活之时,干脆把讲故事的我一起杀了,倒不失为一种可称道的讲故事方法。    
    因此如大家所愿,我死去了。我虽死,但持续的故事行为却把我的死亡给杀了。结果,我怀疑对自身已无法要求和期待任何东西。每当此时,我就把故事烧成灰烬,再从灰烬中找出一串新的故事来;也就是说,我就这样把自己拖出自身之外,拽入故事的空间之中。这也许真的会让我得到杀死自己的机会。时至今日,讲故事的虽然仍是我自己,但我已经违背了我自己不介入他人故事的初衷。    
    所以,我一边忙于收拾自己的尸体,一边打起精神,重新开口揭示故事的结尾。我只能说那对男女非死不可,于是,他俩便都一死了之。    
    我曾夸口说,要多方面论及性事之前的新型的人间之爱,但实际上,我依然准备不足。临到开口,回顾讲故事的自己,我可悲地发现满脑子鸡零狗碎的蠢得莫名其妙的片断。如果不把它们从头脑中扫荡出去,即不予忘却,那我也许永远讲不成其他任何故事。    
    这么说来,我首先要坦率而谦逊地承认,我心中有讲高尚而独特的故事的欲望和虚伪。当务之急是把我现在所思所想,那些雨后春笋似的难防众口,不管虚实,尽可能用自动化技术予以解决,也许更符合事情的前后顺序。    
    说到爱情,我尽力整理一连串没头绪的联想。首先浮出脑海的,是我读高中时一个猥琐的恋爱事件。我猜个中原因,是因为这一事件的登场人物——我,一个不知名的青少年依然活在我心中,在我眼前晃动。所以,尽管我有些羞愧,但仍以愉快的心情回到少年时代的我自己。    
    说来惭愧,我今年三十又三,但仍以为自己还年轻。在年龄上,我有幸正值人生的顶峰    
    。如果人生的方向无大偏差,我的青春尚可持续一段时间,对此,我自然有质朴的自信。但是,有一天,我偶然从电视里看到一个久违的女明星,便无可奈何地对自己的年轻感到一丝怀疑。那么这种琐屑经验,怎么会让我对自身的年轻感到不安呢?这正是我现在要讲的故事。    
    首先,考虑到方方面面,我不提人人皆知的女明星的名字,而代之以金如真的假名。我读高中时,她出演青少年电影的女主人公而人气大旺。我看过她演的三、四部片子,不论情节的开展或场景结构都松散陈旧,所以,我公开嘲笑过那些电影。有时,想它们算什么电影,厚颜无耻地想当所谓青少年文化的代言人,心中火冒三丈。尽管如此,我和我的朋友们无法全盘抹杀她的魅力:她穿着黑校服,露出白领子,梳两个辫子或短发的模样,清纯而富有活力。这多少缓解了我们疲于功课的心情,尤其是她跟我们同年这一点,令我们对她大加关注。    
    如今回想起来也令我吓一跳的是:当时我们刚迈出所谓青春期,一方面看清纯、伤感而单纯之至的青春小说、电影和诗歌,体验着无边的心跳,但另一方面,性方面已趋成熟的我们,已超越单纯的性,而走向了性爱,并为此作了不懈的努力。当然,这种走向应该说一半是观念上的,一半是一次性的皮肉行为。


一个性变态者的手记反馈的目光(3)

    举几个具体例子吧。一天,一个迟到的同学裤子上沾了白点,我戏弄他说,那准是自慰的痕迹。大家笑嘻嘻地瞅着他。他坚决否认:胡说,那只是喝牛奶喝漏的。但不管事实怎样,在疑惑目光的包围中,他慌忙的大喊,难脱辩解的色彩。而且,他的表情越认真,事情就变得越发复杂难解。于是,他不觉从耳垂红到脖根。结果,他不到中午就早退了。当时,对我们而言,所谓性生活,首先就是不管时间场所漫聊无边际的下流话,只要两个以上关系稍近的聚在一起,就公然大侃道听途说的性知识、性丑闻和淫秽事儿。有的太露骨以至达到解剖学的程度,所以没有具体知识的我们听了难以理解,特别是基于无知的性的神秘化及其夸大,使我们从一个极端跑到另一个极端,搅得我们头昏眼花。不知不觉中,我们在夜间迷迷糊糊地遗精,并为此感到惶惶不安。但我们依然是关在学校高墙大院里的纯真青少年。    
    正因为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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