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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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2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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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我也深知你这个上一代的德性和下一代太不一样,所以我老婆会动用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影响力来促成。 
  我和李子永远都这样为着什么而较劲,在这远离亲人的地方尤为如此。这也是我们排解孤独的一种方式。 
  其实,第一线是不是要有女地质人员,早有争议。一些老地质专家说:当年与我们同时上山的女性很多,有时还挤过一个帐篷睡,第二天,啥事也没发生。其实就是一个心理问题,有她们在我们心里愉快,有使不完的劲,还多了一分责任感,恢复女地质人员上一线也是有利的。于是青年地质人员欢呼叫片说:太好了。不过说归说,女地质人员始终永远告别了第一线。于是第一线的男人,就注定不仅要战胜自然,还要战胜缺乏女性的孤独。但许正是习惯了缺乏女性的孤独,所以我们地质队员都尊重女性,我没有看见甚至没听说,有一个地质人员在荒山野岭强暴过路遇的女性。按兄弟们的口气说:看到就高兴了。 
  这时候,我们虽然只能看着扎西与那美丽的姑娘说话,真的,我们不说话看着也高兴。 
  我们高兴的方式之一是抽烟,于是,我和李子愉,陕地接过张铁递过来的烟。李子点燃烟深吸一口,一边吐烟一边说:扎西也不容易,让他多说—会儿。 
  我说:一会儿,怕不够哟,两会儿,三会儿,四会儿能走就不错了。 
  我们大家盘腿坐在茂盛如棉的青草上,这有一种使人惬意的味道,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草是青的,人是快乐的。连续奔波五天了,我们也难得在这样晴朗的天空下休息。 
  果然如我所说:扎西是在大约有三会儿的时候回到我们中间的。扎西坐下后,我们也都忘记了他的存在,都目视着那个美丽的姑娘渐渐远去的身影。 
  张铁的目光里闪着依恋地碰了一下我的手说:石叔,你说我们还会见到她吗? 
  张铁平时和我与李子都是没大没小的,在野外嘛,我和李子也都不在乎。张铁的父亲张刚是我和李子本科学校的校友,比我们高九届。其实我们比张铁也就大十二岁,大十二岁是可以喊大哥的,因为,我们与他父亲是校友,关系又非常的好,张铁就依了他父亲叫我们一声叔叔。不过,在野外工作,他从不喊叔叔,理由是喊了叔叔不好开玩笑了,张铁一般是在很严肃的场合才叫我们叔叔。见张铁那认真样,我只好说:除非你离开我们,跟她去放羊。 
  扎西已明显感觉他受了冷落,说:你们抽烟的,不给我? 
  张铁丢过去一支烟说:扎西,扎西,你和她说了些什么,如实交待,否则不敬你酒啦。 
  扎西是个喜爱酒胜于一切的藏族汉子,吃饭得先喝酒,一喝酒必须喝开,一喝开就会喝高了,喝高了就嚷向我开炮。向他开炮就是向他敬酒,问他为什么敬酒叫开炮,他说:你们看过《英雄儿女》没有,那个王成是个好汉。然后学着王成喊,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学完后一仰脖子喝一大杯说,英雄。 
  我逗他说:那我们向你开炮,不成了美国鬼子了。 
  扎西一抹嘴巴认真地说:不对,你们,是好朋友。 
  扎西拾起草地上的烟对张铁说:说你们。 
  张铁不相信地摇头说:说我们?没说你们? 
  扎西摆摆手说:我说你们是北京来的,她才愿意和我讲这么久。 
  张铁说:可惜我们不是北京的,她知道北京? 
  扎西说:李子博士、石头博士都毕业于北京,不是北京的是哪里的。谁不知道北京,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是中国人都知道。 
  张铁说:那她为什么不与我们亲自谈一谈,我看见她是朝我们望了几眼的。是不是那姑娘想来,你不让是不是,扎西。 
  扎西说:我想她不会说汉话,来也谈不上话,有什么话我都替你们说了。 
  张铁—边站起来一边脱衣服说:你扎西自 
私,你不能代表我们。 
  扎西也站起来脱了藏袍,两人在草地上摔跤。在张铁被摔倒第五次的时候,李子发话了说:别闹了,赶路。 
  扎西对倒在草丛里的张铁摇摇手说:你别再倒第六次了,李子博士说要赶路救了你。 
  张铁夸张地咧嘴喘气,他这是找台阶下。这里的海拔才接近四千米,对于我们这些常年工作在高海拔区域的人来讲,这种高度无须张大嘴巴呼吸。 
  我们路遇美丽的姑娘,以张铁被摔倒在草丛里喘气而结束。 
  在这东昆仑山中的一个乡,远远没有内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大。木香错坐落于湖畔,眼前的湖水像一块巨大的蓝水晶,较远处是缓坡草甸子,再远就是高耸的雪峰了。经接洽,我们住进了乡里的希望小学。希望小学有二十几个房间,却只有三十几个学生。这里虽是乡政府驻地,常住居民也就三十几人。最大的建筑是希望小学,再就是乡政府用石头盖起来的藏式平房。一些牧民的帐篷散落在周围几公里至十几公里的草甸子上。 
  有现成的房子驻扎,使我们免去了搭帐篷的时间,我们很快便安顿下来。希望小学空着的十几间房子刚好够我们用,我们项目组一共有二十五个人,分成三个野外作业小组,两个驾驶员兼采购员,三个炊事员,一个医务人员以及项目负责人一二把手李子和我。我和李子住一间,便于商量工作。我和李子商量工作时从来不斗嘴,不是不想斗,是没有时间斗嘴,昆仑山一年就这么几个月的可工作期,我们事事都得抓紧。这不刚来,我们得把各组的任务具体化。我们刚把图纸展开,格桑努西书记带着一桶鲜奶来看我们来了。 
  格桑努西书记有四十三岁了,个子高大,肤色黝黑,性格开朗,是个典型的藏族大汉。格桑努西进门一眼就看见了我们的一比五万的军用地形图,他顿时兴奋起来。他说:好多年没看过这种图纸了。见我们疑问地看着他,他解释说:我当过兵,从连长任上退伍的。听说你们俩都是博士,不得了。在部队,我见过团长、师长、军长,从未见过博士,今天终于见到博士了,你们是我见过的最有学问的人。 
  我和李子见格桑努西书记这样热情,还一时不知如何说话,只是说了些感谢的话和我们来这里工作的意义。 
  格桑努西书记手一挥说:这是国家大事,你们有困难就说,我们当地政府全力支持。 
  我们一时也说不出需要什么帮助,格桑努西书记目前已给我们解决了住房问题,还有什么困难,要在逐步的工作中才知道。我说:谢谢格桑书记。以后我们会经常麻烦你们的。我话音刚落,炊事员刘泽华进来麻烦了。刘泽华说:格桑书记,我们想买一只羊。一路上跑了五天,没好好吃顿饭,大家想好好地吃一顿解解馋。 
  格桑努西书记豪爽地一笑说:今天的羊不要买了,我送你们一只。 
  我和李子同时白了刘泽华一眼,意思是责怪他,你要买羊找翻译扎西带到牧民家买去,这么一点小事麻烦人家书记不妥。又见书记要送羊,更觉得不妥。我说:格桑书记这样的不行,不行。 
  格桑书记一副连长对战士的口气说:有什么不行的,你说说看。 
  李子也说:不行的,反正不行。 
  格桑书记口气硬朗,还是连长对战士的派头说:什么不行,不行的。我告诉你们,这羊不是公家的,是我自己家的,叫你们吃你们就吃,文化人就是啰嗦。 
  以格桑书记和李子的口气来看,似乎陷入了僵局,一个非要送,一个非不接。 
  看来在僵局还没有上升到难堪之前,我得解决这个问题,我想格桑书记当过兵,我就拿部队的纪律来说,也许这是让格桑书记理解我们不能要羊的唯一办法。我说:格桑书记,我们不是哕嗦,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嘛。 
  格桑书记说:我什么时候成了群众了,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话应该由我说,这话出于你的嘴巴太不顺耳朵了。 
  格桑书记见我一下子无言以对了,他马上以一个军人的果断和藏族队的豪情对我说:我们都不要哕嗦了,一句话,你们今天不要也得要,不要就不是男人也不够朋友。 
  见格桑书记说到这份止,我和李子相视后同时爽朗地说:好,我们要了。 
  格桑书记走到门口吆喝来他的妻子并指着妻子对刘泽华说:朋友,你跟她去牵羊。 
  刘泽华走后,李子从箱子里拿出了一瓶茅台酒,这酒是李子的母亲李花从家乡带来的,李子带在身边一直舍不得喝。看来李子是被格桑书记的豪爽和热情感动了,他把酒递给格桑书记说:这酒也不是公家的。 
  格桑书记接过茅台一边端详,一边说:国酒茅台好酒呀,多少年没见过了。还是在部队立功时,师长奖励我喝过一次,那个香呀! 
  见格桑书记的样子,我们很高兴。可还没等我们高兴一会儿,格桑书记又把酒还给了李子说:你们太不对头了,我送你们羊,你们马上送我酒。你们也太急了吧!这样的不好,就是不好。 
  李子抱着他的酒一下子急了,又不知怎么办,嘴里结结巴巴的。李子看我,我是知道他的意思,要我解围,可是这时我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最后还是格桑书记解了这个围,他见李子一脸的诚恳又一脸的窘态,笑了起来说:这酒我是要的,现在不要,晚上再送给我吧,我们一起喝了它。 
  我们三人都笑了起来,男人们只要是由衷的高兴发自内心的笑了,就说明从那一刻起,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了。 
  我们正笑得开心,张铁突然闯了进来,口里喊道:来了来了。 
  我学着在电影里看来的解放军连长的口吻说:冒失鬼,慌张些什么。 
  张铁兴奋地说:我在门口看见路上遇到的那个牧羊姑娘赶羊过来了。 
  格桑书记说:你们在哪里遇见的。 
  张铁说:在北坡的草甸子里。格桑书记你们这里的姑娘长得好漂亮哟。 
  格桑书记说:那是我家大女娃子。 
  我和李子、张铁闻言都一惊,生怕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格桑书记却笑哈哈地说:走,看看去。 
  我们的脚不由自主地跟着格桑书记走,这样我们就不但认识了格桑梅朵,格桑梅朵也认识了我们。前面我说过,你认识一个美丽的姑娘,这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关键是这个美丽的姑娘要认识你才令人愉悦。那天我们就愉悦了一个晚上,没有人在喝完茅台酒后认为格桑梅朵拿来的青稞酒和茅台有两样,只要格桑梅朵倒酒都一仰脖子喝个干净,几乎醉倒了每一个人。那真是我们少有的放开喉咙喝他个痛快的一次狂欢哪! 
  在以后很长的一段工作时间里,只要我们回到木香错,都能看到格桑梅朵美丽的身影。格桑梅朵对我们相当友善,经常与她阿妈给我们送鲜奶,送干牛粪。但她的脸上一直都遮盖着一条雪白的围巾,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总是带着善良的微笑。她不会说汉话,却能用汉语喊出我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虽然我们看不见她的嘴,我们都相信那一定是一张美得无与伦比的嘴。 
  我们几个野外作业小组上山搞工作,几乎都能提前完成任务回来,我知道,除了上山后,的确要抢时间尽快完成工作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格桑梅朵。知道这个信息,当然是来自年轻的张铁。张铁有一次随小组上山一个星期,由于那几天天气变化大,张铁他们回来时,一个个满身污泥疲惫不堪,张铁还有些气喘,医生给他治疗后躺在床上休息。我去看看他时,不想他见了我,并没有抱怨在山上如何如何辛苦,却无意识地感叹了一句说:唉!在山上还真有点想格桑梅朵。 
  我听了张铁说这话,当时很讨厌他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一刻会有这种感觉。张铁今年刚满二十六岁,地质专科毕业四年了,两年前是他父亲张刚找到我,一定要他上昆仑山,说是了却他的愿望。我当然知道那个愿望对于张刚来讲的重要性,我当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可是这—答应,麻烦来了。这麻烦不是我的,是张铁的。 
  张铁从他母亲肚子里出来一睁开眼就注定了他一生的麻烦,虽然他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并不能在大脑里留下记忆。但是他母亲一辈子都记得,在一个女人最需要男人的时候,孩子的父亲却还在深山找矿,这导致他母亲一有空就数落他的父亲。张铁从小生活在家庭不和的环境里够麻烦吧!长大一点后,他读书上学,有一个长期在野外工作的地质队员爸爸,自然是管他不多,上学又只能在子弟学校。子弟学校的教学水平是可想而知的,麻烦够大了吧!张铁拼死拼活终于考了一个专科,还是班上优秀的学生之一。长大成人后麻烦更大了,谁愿意找一个学历不高又是地质队员的丈夫呢?按张铁的话来讲找女朋友都找烦了,他*的比在山上找矿还难。 
  当然并不是地质队员就找不到老婆,这样的话,地质队员不是就绝代了吗。说的只是难找到适合的,既然难找,人就会犯急。张铁犯急地找了一个女朋友,讲起来这姑娘也还不错,人长得清清秀秀的,自己开个小水果店做生意。张铁找到这个姑娘做女朋友,觉得不容易,把她当宝贝,为了证明自己有多么地在乎女朋友,他在手腕上毫不犹豫地刺刻上了那姑娘的名字。 
  有一次我发现了他手上的刺绣,对他说:你这么傻,万一她找了别人,你还把手腕皮给割了。 
  张铁认真而自信地说:石叔你别乱说,她不是那种人。 
  他的这份自信在我答应他上昆仑山后而被击得粉碎,他的麻烦又来了,不过张铁长大了,也学会处理一些麻烦了。他对姑娘说:你等我三年,三年这个项目就完了。出野外有很多野外津贴,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了。张铁的这话经过几经折腾,他的女朋友最后暂时相信了。 
  我们内部认为这话纯属屁话,有谁愿意为了那点野外津贴来这种海拔高度拼命。别看张铁的女朋友相信了他三年的诺言,说真的,张铁的心并未真正踏实。从格尔木市出发的第一天开始,他的心一直未轻松过。在格尔木到木香错的五天行程中,他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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