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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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下)-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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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礼赞官一声“给皇上献寿”的吆喝声中,达兰抢前一步跪倒,山呼“皇上万岁”,马秀英和众妃子,还有宫女太监们齐刷刷跪了一屋子,人们遥拜、叩头的节律迎合着音乐节拍,也很有韵味。    
    朱元璋笑眯眯地入座,叫大家平身。    
    达兰推马秀英陪坐朱元璋左面,再推郭宁莲在右,郭宁莲不肯,她说,今儿个是在你仁和宫里庆寿,别人不好占先,来借个光吃杯喜酒已是叨光了,硬推达兰坐在朱元璋右面,连马秀英也说今天不必过于拘礼。    
    于是达兰乐得挨朱元璋坐下。    
    热烈欢快的祝寿舞跳得人眼花缭乱,朱元璋始终带着笑容,达兰不时地溜他一眼,心里想到马上要毒死他时,又有一丝于心不忍的感觉,她怕自己心颤手怯,一再提醒自己千万别因小失大,过去人说无毒不丈夫,自己不甚明白,今天看来,当一个大丈夫,还真得有点狠毒劲儿。    
    菜一道道上来了,妃子们争相向朱元璋敬酒,朱元璋先接了马秀英的酒,喝干了满满一盏。    
    接下来是郭宁莲来献寿酒。他们的影子在达兰眼中渐渐模糊起来,有时是重影,像雾里看花,那流光溢彩的舞蹈也变成了迷蒙的、动荡的光影,有点光怪陆离的感觉。    
    达兰一再暗中命令自己镇定,可手心还是沁出了冷汗。她已经在斟酒时把事先藏在宽袖里的砒霜抖在了酒盏中,用的是一尊墨玉,古香古色,因为色泽又深又暗,药末撒在里面根本不显,再斟上热酒,药末很快溶化掉了。    
    达兰的一切都在朱元璋的视野中,他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她。朱元璋倒没有发现达兰向酒中投毒的举动,但朱元璋从她那交织着复仇和恐惧、欣慰各种复杂感情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    
    朱元璋虽已在意中,仍然震惊不已,在他的皇权淫威下,在他的睡榻旁,竟有这样的冷血铁心美女,令他不寒而栗。    
    达兰无意间向大厅外看了一眼,她看见了胡惟庸的影子,他周围有很多人,表面看没带兵器,但一定是暗藏了兵器的,无疑是他带来助她一臂之力的一支劲旅。    
    她的心跳得不那么凶了,觉得背后有了依靠。    
    轮到达兰祝酒了。她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面带灿烂的笑容,双手托酒,先行了大礼,再向朱元璋祝酒:“皇恩浩荡,海晏河清,愿吾皇万寿无疆!”    
    说罢双手高举酒盏过顶,朱元璋只消像方才喝马秀英、郭宁莲的酒一样,一仰脖,他的“万寿”也就顿时变成“终寿”了。达兰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打鼓一样响,她恨自己沉不住气。    
    朱元璋倒是轻轻地接过了那墨玉的酒,但没有马上喝,他似乎在欣赏着墨玉上明刻暗雕饕餮纹图案,却分明从杯子上沿把眼光投向了达兰。    
    此时达兰是笑着的,可那笑容是僵硬的,不自然的,当她发现朱元璋在看她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这岂能逃过朱元璋的眼睛!    
    朱元璋却笑得很自然。他说:“谢谢爱妃这杯酒,不过,朕要与爱妃同饮。”    
    当他的目光直视着达兰时,达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她向后闪了半步,支吾着说:“妾怎敢与皇上同饮,分皇上的寿酒。”    
    郭宁莲不满地看了马秀英一眼,那意思是皇上太抬举达兰了,大庭广众的,与皇上同饮寿酒的殊荣连皇后也没有得到啊。马秀英懂得郭宁莲的意思,只淡淡地笑笑,没当回事。    
    朱元璋并不作罢,托着墨玉对达兰说:“前年万寿节,你可是自己抢了朕的半杯酒喝了,还说是增一点寿,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反常?”    
    这句话令达兰更加举措失常,她一时找不到遁词,只好说今天不胜酒力,有点肚子疼,并且催朱元璋快喝。她已无退路了,镇定下来后,托起朱元璋手中的墨玉要强行灌他:“皇上这杯酒不喝是不公平,方才皇后和宁妃的都喝了,怎么轮到我就这么不痛快了呢?”    
    朱元璋弦外有音地说:“朕是怕喝下去不痛快呀。”他推开达兰的手,问道:“真妃这么希望朕喝下去吗?”    
    达兰的心往下一沉,她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朱元璋,忽然有了可怕的猜想,莫非他已知道这是一杯毒酒了不成?那他是怎么知道的?猜的,还是走漏了风声?但短暂的瞬间,达兰已经没有可能缜密地思考了,她所能做的只剩下把已经败露的阴谋遮掩过去,既然朱元璋不肯喝这杯毒酒她达兰也不能给他灌下去。    
    达兰灵机一动,伸手接过墨玉,想顺势泼了它,达兰说:“既然皇上不稀罕,这是看不起臣妾,我泼了它。”    
    朱元璋却及时地攥住了达兰的手,毒酒洒出了一些,溅到他俩手上一些。    
    不知底细的马秀英说:“不喝就算了。若不然皇上就多少喝一口,今儿个本来是真妃为圣上祝寿,也得给她点面子呀。”    
    朱元璋冷笑,又把酒夺回到手中,他那闪着厌恶和仇恨的目光直盯着达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杯酒,朕命你喝下去。”    
    达兰完全绝望了,头嗡嗡响,眼前阵阵发黑,她向后躲闪着,推托着:“妾不胜酒力,实在不能喝……”    
    郭宁莲说:“你有点酒量啊,今儿个怎么了,这么扭扭捏捏的?”    
    朱元璋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向怀中一带,把达兰揽到怀中,把墨玉杯高悬在头上,几乎是狰狞地对达兰说:“你胜不胜酒,朕还不知道吗?看起来,你是不敢喝呀,莫非这酒里下了毒吗?”    
    此言一出,郭宁莲和马秀英大惊。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朱元璋已经倾起墨玉,把毒酒强行往达兰口中灌了,达兰拼尽全身之力从朱元璋的控制中挣脱出右手来猛地一击,打飞了墨玉,当啷一声,毒酒落在青砖地上,立刻作响,青方砖上冒出一股烟来。    
    周围的人全惊得目瞪口呆。朱元璋的五官都气得移了位,他说:“好啊,你这个贱人,你竟敢下毒害朕,来人啊——”    
    正当云奇带着太监们一拥而上时,早已准备了第二手的达兰从衣带里抽出藏着的五寸利刃,朝朱元璋当胸刺去。    
    这可用上了郭宁莲,在朱元璋几乎来不及躲闪时,郭宁莲隔着酒桌腾跳而过,用身子挡住了达兰。达兰出手的刀刺伤了郭宁莲的左臂,郭宁莲飞起一脚,将达兰踢翻在地。    
    大厅顿时乱了营,鼓乐班子和舞女们惊叫着四散逃走。达兰从地上爬起来,趁乱想冲出去与儿子会合,过后再想报仇良策,她没想到功亏一篑,为什么会这样,她没时间想了。    
    达兰冲到门口,恰巧看见胡惟庸带着手持兵器的宫中卫士拥过来,达兰眼一亮大叫:“丞相快来救我。”    
    胡惟庸从一个卫士手中夺过朴刀,咬紧牙,骂了声“你这个婊子”,向着达兰用力一捅,又在她肚子里搅了几个个,才拔出刀来,刀尖竟绞出她一截肠子来。    
    达兰手捂着肚子,踉跄着、支撑着,怒目看着胡惟庸,猛地向他脸上吐了一口,全是血水。她扑倒在地,还骂着:“你……不得好死……”    
    朱元璋大叫着:“不要杀她!”    
    胡惟庸明明听见了,却一只脚踩住达兰的后背,又连着在她后背搠了几刀,达兰再也不动了。    
    朱元璋走了过来,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了胡惟庸几眼。胡惟庸扔了刀,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皇上还要宽纵她吗?”    
    朱元璋没有说什么,只是问:“朱梓抓住了没有?”    
    胡惟庸说:“皇上放心,他只有三千人,跑不了的。”    
    朱元璋站在那里好一阵,又蹲下身去,扳过达兰的尸身,看着她那双目全睁着的面孔,用手把她的眼皮合上,又把沾在她脸上的土拂净,站起来,走了。    
    达兰做梦也没想到,她最后会死在情夫胡惟庸的手中,这也许是她死不瞑目的原因,也是引起朱元璋疑窦丛生的原因。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胡惟庸亲手杀死达兰,这是护驾有功,可当时的情况已无危险可言,宫中甲士环列,郭宁莲已将达兰击倒在地,朱元璋更想留她这个活口,顺藤摸瓜,也让她活着受罪,胡惟庸的身份、地位,都不至于动手杀人,又是在达兰已经丧失了反抗能力之后,达兰临死骂胡惟庸“不得好死”,这反常的一切,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几次试探的结果,都证明是达兰派人给胡惟庸送信的,这样看来,胡惟庸是杀人灭口?    
    朱元璋没有动作,他不相信胡惟庸能号令三军推倒大明王朝,朱元璋有的是耐性,他要欲擒故纵,只有让朝野上下都看出胡惟庸反心毕露、张狂到极点时,杀他才会让人心折服,朱元璋常常没事时观察廊下那只花猫,它抓了耗子并不马上大快朵颐,一会儿松开爪子,放老鼠仓皇奔逃,一会儿又猛扑过去,将猎物重新置于尖牙利爪之下,老鼠往往不是被咬死,而是玩死、吓死的,这叫戏弄于股掌之上,也是弄权的一种快慰。    
    胡惟庸倒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心里无比轻松,他觉得他甩掉了一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磐石,达兰的存在,随时会葬送他,那女人是不顾一切的。    
    胡惟庸奉朱元璋之命率御林军去清剿潭王朱梓的三千甲士,很快就土崩瓦解了,独独朱梓逃脱了,胡惟庸却向朱元璋奏报,也许朱梓根本没有来,是下面干的事,不然为何不见朱梓的影子?    
    朱元璋便派人去长沙看看究竟,他已经不会容许朱梓活在这个世上了,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从达兰这样嫉恶如仇行刺朱元璋的事来看,朱梓是陈友谅的遗腹子是不言而喻的,朱元璋想起来一阵阵后怕,竟让一条化成了美女的妖精在御榻旁睡了二十来年。


第五部分 无心插柳柳成阴第109节 嗅到了血腥味

    达兰是被连夜用苇席卷出宫门的,按朱元璋的吩咐,随便找个地方埋掉,不要留下任何记号,他要把达兰从这个世界上,也从他的心上彻底抹去,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收拾在逃的潭王朱梓那就易如反掌了,几天后长沙方面的奏报称,朱梓居然在事泄后又潜回长沙王宫中蛰居起来,大概朱梓并不知道他母亲已被处死的消息。    
    对于胡惟庸,朱元璋只得等待时机。胡惟庸没想到的是,他那个晕晕乎乎的儿子成了他的掘墓人。    
    这一天,胡正带着家人骑马在街上闲逛。管家卢仲谦骑马与他并行。卢仲谦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美丽少女坐在花车上,就指给胡正看:“你看,那车上的女人好美呀!”    
    胡正也看见了,快马加鞭往前赶,卢仲谦知道他的鲁莽劲,就劝他别在这下手,人多眼杂。跟着她,在没人地方下手。    
    “我等不及了,”胡正说,“皇上不招我驸马,我自己找一个更好的,我是驸马他爹。”    
    胡正马快,已来到花车旁,他弯下腰,伸手在少女脸上摸了一把,说:“小娘子,我给你当驸马吧!”    
    那少女吓得尖叫,赶车人显然是少女的亲人,他大声怒斥:“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你好大的胆子!”    
    胡正干脆跳下马来,上去拉扯少女,少女打了他一个嘴巴,胡正大怒,叫家人:“上,给我抢走。”家人便蜂拥而上。    
    路人皆不平,大叫:“反了,反了!”“这也太欺人了!”“快去告京兆尹衙门。”    
    由于人多,又是一片叫喊声,拉车的马惊了,竖起前蹄长嘶一声,拼命狂奔,先是把少女掀了下来,因胡正想上去搂抱少女,少女一闪下车,他扑了个空,被带到车辕子下面,被惊马带出几十丈远。胡家家奴叫着追赶而去。    
    惊车跑远了,胡正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地上一摊血。    
    卢仲谦大怒,抽了赶车人一鞭子,说:“给我抓起来,叫他偿命!”    
    奴仆一拥而上,抓了车夫和他的女儿。    
    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有的人认出了闯祸者是宰相的儿子,谁惹得起呀,大家敢怒不敢言,眼看着他们抓了赶车的父女,又见丞相家丁又要抓在场的人去见官作证,人们一窝蜂地散了个净光。    
    此时胡惟庸正在接见来自占城的友好通使,他们的进贡每次都是很吸引人的,特别是南海无与伦比的大珍珠和血燕燕窝。    
    占城?穴越南?雪使者呈上贡单后,一再表白,占城王爷向大明天子致意,他们永远称臣纳贡,绝不反叛。    
    胡惟庸看着清单说:“好,好。”把单交给身旁的李存义,李存义提醒地,“总得让他见见皇上吧?”    
    “不必。”胡惟庸又转对使者,吩咐他们先到迎宾馆住下,明日他会宴请各位。    
    占城使者动问什么时候可拜见大明皇上?    
    胡惟庸说:“皇上龙体欠安,怕不方便,你们等消息吧。”    
    占城使者唯唯,不敢说什么。    
    这时卢仲谦慌慌张张进来,附在胡惟庸耳畔说了一阵。胡惟庸脸色骤变,大吼道:“大胆刁民,这还得了!送什么京兆尹,先把车夫砍了,女的押回府去,我回去再审。”    
    卢仲谦说:“是。”又急匆匆出去了。    
    李存义侧头问:“怎么了?”    
    胡惟庸说他儿子叫人家用马车活活拖死了!    
    李存义说:“丞相快去处置善后吧,不能轻饶了刁民;使者这边,有我呢。”    
    胡惟庸便站起来,向占城使者拱拱手,说:“我要为皇上去请御医,太常寺丞陪你们到迎宾馆去,失陪。”    
    使者站起来:“多谢胡丞相。”    
    胡正暴亡的消息,早有锦衣卫的人探到风声,报告了云奇,云奇转达给了朱元璋。    
    这天早朝时胡惟庸没到,这是很少见的,他托陈宁代他告假。    
    陈宁对朱元璋禀报,丞相的儿子无缘无故被人家的马车轧死了,他请皇上恩准两天假,办办后事。他特别加重语气强调了“无缘无故”。    
    朱元璋说:“你这御史中丞袒护他太过了,朕听说,是他儿子调戏民女,自己弄到车底下毙命的。”    
    陈宁忙说:“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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