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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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下)-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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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元璋冒雪来到坤宁宫院里,跺跺脚上的雪,对跟随而来的云奇等人说:“你们该干吗干吗去吧。”    
    众人乃留在院中,或到廊下听候。    
    朱元璋向宫里迈步,立刻有人打帘子,宫中管事太监高呼:“吴王殿下到!”    
    坤宁宫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两个宫女在门口站着。    
    朱元璋问:“王妃呢?她不是找我吗?”    
    宫女说,王妃在起居室等殿下呢。    
    朱元璋想想,装得若无其事地进去。    
    朱元璋进来时,马秀英连站都没站起来,脸色少有的冷峻。朱元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镇定了一下,他问:“我正忙着,有什么大事叫我?奉先殿挂匾你都不去。”    
    “我没心情。”马秀英冷冷地说,“你很得意,是不是?你忙什么?忙着给小明王发丧啊,还是忙着自己登极呀?”    
    朱元璋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两宗毫无瓜葛的事呀。”    
    “你自己清楚。”马秀英说,小明王不死,你能名正言顺地当皇帝吗?小明王真有眼力见,真会挑死的时候。    
    朱元璋不敢与她叫板了,便息事宁人地说:“你怎么好像有意跟我过不去呢?”    
    马秀英说:“这么多年,我有一次跟你过不去吗?我事事为你斡旋,帮你收拢人心,为你抚养孩子,我哪一点对不起你?”说到这里,她流下泪来。    
    朱元璋坐过去,拿出手帕替她擦泪,马秀英躲开了。她说:“我一直不相信我错看了你,你还是那个仗义质朴的小和尚吗?”    
    朱元璋说:“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记着你的好处,我们总算熬过来了,就快共享荣华富贵了,你怎么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马秀英说,有时她真愿意再回到从前的日子里去,人没发迹时还有几分真情在。在外面受了委屈,还能跑到她房间来大哭一场,现在都不需要了,他不再需要庇护、同情了,他一言九鼎,可以支配天下了。马秀英痛感以往的相濡以沫的朱元璋走远了。    
    朱元璋面上现出惭愧之色,他说:“想不到你这么伤心,到底是因为什么呀!”    
    “你还装!”马秀英说,“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不觉得亏心吗?”    
    朱元璋实在下不来台了,忍耐到了极限,他火愣愣地说:“你太过分了吧?你说了这么多,我一直好言相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怎么样?你想说什么,说吧。”    
    马秀英说:“金菊投井了,你知道吗?”    
    朱元璋悻悻地说:“那是她短见,想不开。怎么,你原来是为这个?为一个丫头对我发难,把我骂得狗血喷头?”    
    “丫头也是人!”马秀英提高了嗓音,“政争铩羽,你与他们怎样火并,使用怎样的权谋,我都不管,你对我的人不能这样!你明明知道我已经答应放金菊出宫,你为什么那么霸道地占有了她?她自杀不是你逼的吗?”    
    “你倒派我的不是。”朱元璋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上了金菊,你为什么不劝她顺从,反倒帮她逃走?”    
    马秀英不认识似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说:“这话你居然也能说出口!你还知道天下有羞耻事吗?”    
    朱元璋不屑地笑了:“原来我的马王妃吃醋了。”    
    “你别胡说,”马秀英说,“我若是吃醋,就不会容许你把达兰弄进宫来。如果金菊愿意,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特意问过她,她百般不乐意,你不要以为天下的女人都一样的贱。我敬重她,才让她出宫,可你打了我的脸,你也把你自己变得臭不可闻!”    
    朱元璋诡辩,日后他登了极,三宫六院就成了规矩,历代如此,她难道天天大闹一场吗?    
    “那是两回事。”马秀英说,对待金菊这样,是她不能原谅的。    
    朱元璋说:“已经这样了,怎么办?我认个错,行了吧?多给她点银子,让她出宫去,遂了心愿,这样总可以吧?”    
    马秀英说:“她被你破了身,怎么有脸再出去嫁人。”    
    朱元璋说:“那就留下。”    
    马秀英说:“留下可以,你必须善待她,马上封她为嫔,过一段再加封为贵妃。”    
    朱元璋不认识似的打量着马秀英说:“你疯了吗?她是谁?一个丫头,叫我封她为妃?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吗?日后写进大明史书,也贻笑千秋啊。”    
    马秀英更加怒不可遏了:“这么说,你只把她当成秦淮河的妓女玩玩了?”    
    朱元璋说:“话何必说得这样难听?你也得为我想一想,我把她封了,大臣们会怎么想?那个刻薄的刘伯温第一个会讥笑我。不是我舍不得一个封号,我对她好点不就行了吗?”    
    马秀英占不了上风,很伤感地说:“你叫我太失望了。”    
    朱元璋坐过来,把手搭在她肩上,说:“还得你包容我呀。”马秀英甩开了他的手。朱元璋又一次把她揽在怀中,他说:“你好好劝劝金菊,别闹;闹,对她有害无益。我日后不会亏待她,我真亏待了她,你这个主子也不会饶过我呀。”    
    马秀英说:“你变得我快不认识了。”    
    “你也一样啊。”朱元璋说,“今天这声严色厉的样子,跟审贼一样,只有你马秀英有这个胆量吧?就是你,也从来没这样叫我下不来台呀。”    
    马秀英从他胳膊里挣脱出来,走到窗前去,外面落雪纷纷。    
    朱元璋说:“叫她们给我弄点水,洗洗,我今天睡在这了。”    
    “你快走!”马秀英忽然厉声说,“你爱到哪里去到哪去?”    
    朱元璋厚着脸皮笑着:“好,好,你别生气就行。”快步走了。    
    走到坤宁宫门外,他仰面望了一阵天上落雪,一时没地方去,想来想去,只能到达兰那儿寻求点安慰。


第一部分 朱元璋亲征武昌第23节 朱元璋的登极大典

    达兰住的院子经过重新修葺,正殿挂上了“仁和宫”的蓝底金字大匾。昏黄的灯也映照出飞扬的大雪。    
    这天晚上,朱元璋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来,达兰再三哄劝、挑逗也无济于事,在达兰意犹未尽时,朱元璋早睡着了。半夜时分,朱元璋忽然惊叫起来:“你别来,你别来,小明王……”他用力抓自己的脖子,仿佛喘不过气来。    
    身旁的达兰忙推醒他:“快醒醒,你怎么了?”    
    朱元璋猛地坐起来,兀自翻白眼,满头是汗。达兰拿起手帕为他拭干,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喊小明王干什么?    
    朱元璋脸上有一丝恐惧:“我喊了吗?”但马上镇定下来,诡称他梦见自己到浦口去接小明王的圣驾,他的船没有沉。    
    达兰点起灯来,外面风声吼叫着,雪打在窗户上飒飒作响。达兰说:“好冷啊。”又钻回被窝,和朱元璋挤在一起,她说,“你这几天怎么愁眉不展哪?你要当皇上了,天大的喜事呀!”    
    朱元璋说:“是喜呀,大家同喜,你也要被封为真贵妃了。”    
    达兰问:“东宫太子封不封啊?”    
    朱元璋说:“告祭太庙后就封皇后、太子。”    
    达兰又问:“别的王子呢?也该封王吧?”    
    朱元璋说其余的还没想好。    
    达兰撒娇地说:“历朝历代都封王啊!你不封自己的儿子,江山谁替你守啊?”    
    朱元璋说她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封王有封王的好处,也有弊端。汉代的七王之乱,晋朝的八王之乱,都是因为封王太滥,诸王争权,引发了骨肉间自相残杀,如果那样,不如不封。    
    达兰很失望:“你是不想封了?”    
    “过一二年再说,”朱元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就想着朱梓!他才几岁,封了王也穿开裆裤啊!”    
    “我怕皇上偏向!”达兰勾着朱元璋的脖子说。    
    “别叫皇上,早了点。”朱元璋说,“封了别人,也不会丢下梓儿的。”    
    达兰满意地笑笑,忽然问:“外面传说小明王沉船沉得不明不白,你听到了吗?”    
    “谁说的?”朱元璋十分紧张,“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能从哪儿听。”达兰说,“昨天在饭桌上听跟你一起打江山的那位说的。”    
    “郭宁莲?”朱元璋说,“她这破嘴,又没有把门的了。”    
    达兰说:“不是我说,你也太把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了。这话外人说,是善意、恶意,咱堵不了人家的口,自己人也跟着说,这不是自己糟践自己吗?”    
    朱元璋气得哼了一声:“你不要多谗言。”    
    “我哪敢啊!”达兰说,“我大气儿都不敢出,在宫里还不是受欺负的角儿。”    
    朱元璋说:“又胡说,谁能欺负你。”    
    达兰说:“我比宁妃早生了七天孩子,我生了王子,她生了个郡主,她一天到晚看我不顺眼,用小话敲打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朱元璋说:“行了,行了!”他披衣下了地,走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已是积雪盈尺,不禁愁苦地长叹一声。老天也跟他过不去,漫天皆白,有人说上天感应,那这大雪经久不停,是为小明王的丧礼。这不是要搅朱元璋的登极大典吗?这是天意吗?    
    现在,朱元璋关心的只有开国大典,早把金菊忘到脑后去了。对朱元璋来说,金菊的事太小了,而对金菊来说,那却是天大的事呀。    
    金菊虽没有再寻死觅活,却一直在哭。    
    金菊的眼睛都哭肿了,摆在面前的饭菜一口没动。马秀英拉着她的手,百般哄劝。事已经出了,谁也没办法挽回了,只有想开一点。    
    金菊央求她别叫人看着她了,死了干净。    
    “别傻了!”马秀英说,“你的小命那么不值钱吗?我已经替你讨回公道了,我把朱元璋骂得抬不起头来。这么多年,我没跟他红过脸,为你的事是头一回,你不信吗?”    
    “我信,”金菊说,“你也犯不上因为我这样一个人跟他翻脸,那我心里更受不了啦。”    
    马秀英说:“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是他的人了,一女还能嫁二夫吗?你别难过,等他登极做了皇帝,我替你讨个封,不封妃,也总能封个昭义、美人什么的。”    
    “我不要他封!”金菊说。    
    “不要不是白不要吗?”马秀英说,“在宫中若是没个名分,谁都能欺侮你;有了名分,人们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我知道你觉得这事挺丢人的,这是你心气高,才这么看,别的宫女巴不得让他看上呢。”    
    金菊低头不语。    
    马秀英说:“我希望你的肚子争气,万一生个一男半女出来,你可就高人一等了。”    
    由于害羞,金菊双手捂起脸来。    
    为了朱元璋的登极大典,在吴王宫的基础上又开始了扩建。但这是冬季,不是大兴土木的季节,只能在门面上做文章,重点修的是几个宫殿和几座宫门。    
    雪花翻飞,朔风凄紧,这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    
    工匠们顶风冒雪在扩修宫殿。李善长亲自充当监工,他一再催促胡惟庸、汪广洋要加快速度,正月初四就是登极的大日子了,这是不可更改的。    
    汪广洋说工匠们半个月没回过家了,吃住都在工地上,面有难色。    
    李善长惟一的手段是加银子!多发工钱。    
    他们几个人也冻得搓手跺脚。李善长说:“真是奇怪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碰过这么严寒的冬天呢。”    
    汪广洋说:“瑞雪兆丰年啊……”    
    胡惟庸说:“但愿祭太庙、登极的日子是个晴天才好。”    
    李善长看看天,心里没底。已经风雪交加七天了,谁知还要下多久。人人脸上是一片愁云。    
    比李善长更愁的是朱元璋,他也顾不得烤火了,一整天始终一动不动地立于窗下,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坐立不安。    
    马秀英和郭宁莲进来了。马秀英说:“站在窗下多冷啊,烤烤火吧。”    
    郭宁莲说:“听云奇说,你从早晨起站在这儿没动,站了一天了;你不错眼珠地看着它,天就能晴啊!”    
    朱元璋突然火了:“闭上你的臭嘴!”他恼她说话不吉利。    
    郭宁莲说:“你冲我发什么火呀!又不是我呼风唤雨存心搅皇上的登极大典。”    
    朱元璋气咻咻地走到桌前坐下。马秀英对郭宁莲说:“你气他干什么!大家心情不是一样吗?你不着急,干吗派出三拨人快马加鞭去接你父亲啊!”    
    这一说,朱元璋的头转向了屏风,新贴上的朱笔字条写的是“郭山甫”三个字,他说:“也该来了!不会这个时候看我笑话吧?”朱元璋也在等岳父。    
    郭宁莲说:“连下七天大雪不开晴,他们去问过金陵的百岁老人,百年不遇,这是不是凶兆啊?”    
    马秀英急忙用眼神制止她,已来不及了。    
    “你找死!”朱元璋用力一拍桌子,说:“好事也叫你念丧经念坏了。”    
    郭宁莲不服:“我说几句话就是念丧经了?”    
    朱元璋想起达兰告诉他的话,就指责她乱传谣言,说小明王死的不明不白,说她是惟恐天不不乱。    
    郭宁莲看了马秀英一眼,说:“我只在家里说过,又没到外头去散布。这是什么人当耳报神啊,今后在后宫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她马上想到达兰背后嚼蛆。    
    朱元璋又吼了一声:“你越来越放肆了。”    
    马秀英说:“都消消火吧,是不是向上天祈祷一下,求初四那天雪霁天晴啊。”    
    朱元璋坐在那里生闷气。    
    这时云奇在外面喊:“郭先生来了,在迎宾馆住下了!”    
    朱元璋高兴得推开门就往外跑,救星可算来了。    
    跑到院子里,朱元璋双脚踏在雪里了,觉得冰冷刺骨,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只穿了一双拖鞋,身上也是单衣服,急忙又跑回去。    
    郭宁莲说:“看来,这一卦来得太及时了。”马秀英一笑。    
    朱元璋一迭声叫备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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