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兄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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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兄弟连-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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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第二天早操后,他在队前点了我的名,并说我持枪威胁他。政治部的人传说不一,有的说小苏要枪毙管理员,一枪没打正。有的说小苏不对,让你出操你就出操呗,掏枪就犯错误。还有的说,小苏掏枪把管理员给震住了,不然大耳瓜子就扇上小苏了。这件事成了政治部群众议论的中心。    
    我把事情的经过向徐韵部长汇了报,徐部长很严肃地批评我:“你掏枪干什么?你再有理掏枪也没理!”    
    “他要打我,一只手抓住我领子,另一只手已经举起来了,我不掏枪把他震住,他就上手打我了。”    
    “你到秘书处去找刘处长汇报,把问题说清楚!”    
    “是!”    
    我到秘书处,刘处长看见我,笑着说:“小苏啊小苏,你得的什么病?”    
    “绣球风。”    
    “什么是绣球风?你脱了裤子我看看。”    
    “别看了,挺难看的。你要是不信问问吴所长,我和张干事一样的病。”    
    “我听你们部长早说过了。”    
    “我和张干事一样的病,管理员怎么不让张干事出操?为什么让我出操?还向我要医生证明,还要打我——”    
    “得啦,我都知道了,警卫员们都告诉我啦。小苏,你掏枪不对,是错误的。枪是对敌人的,不是对同志的,知道吗?”    
    我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管理员我们要批评他,让他检讨。”    
    我给刘处长敬了礼走出来,还没走出门,听刘处长在自语:“这个人一贯迎上欺下。”    
    


第六章   九宫山麓的“死亡行军”九宫山麓的“死亡行军”(3)

    70    
    我是跟着2师1团过的九宫山。在南下的长途行军中,最艰苦的是过九宫山。正是酷暑炎夏,加上倾盆大雨。山高入云,悬崖断壁,陡峭的羊肠小路,被毛竹、杂草、藤萝缠绕,部队一步步攀登不如说是一步步爬行。战士们没有雨具,没有蚊帐,冒着没完没了的大雨。泥泞路滑,摔倒了爬起来,又摔倒,有的战士在过九宫山时摔倒上百次,有的战士摔倒了,再也没有爬起来。满身泥、满身水、满身汗,战士们承受着艰苦的行军条件考验。    
    九宫山是幕阜山脉中的一段,位于湖北省通山县东南,穿越九宫山就可进入江西。这座大山上下九重,千峰万壁。据传说,后晋安王兄弟九人造九座宫殿于此,因而得名。九宫山下牛迹岭,有一座李自成墓。相传,李自成由武昌挥师南京,因形势所迫征途受阻,取道九宫山转战江西,不料在山下李家铺遭清军袭击,仓促突围,单骑误入葫芦槽,被小源口寨勇头目程九伯杀害,埋葬于此。    
    在攀登九宫山时,驮在马匹上的重机枪、六O炮卸下来,用人传接的方式,一步步向山上移动。马蹄被雨水泡软了,马掌掉了,马不走石子路,专拣路边软草地走。马在路边一滑倒,就滚下山坡。有个驭手的马摔倒了,连长和指导员对驭手大喊:“撒手,撒手!”驭手出于责任心没有撒手,他和马一起滚下山。在九宫山摔死的马和非战斗减员,没有计算过。    
    我记得大诗人李白,在一首写船夫在炎热的气温下拖船之苦的诗里,有这样诗句:吴牛喘月时,拖船一何苦;水浊不可饮;壶浆半成土。牛热,在晚上见到月亮,误以为是太阳,吓得喘气,船夫干渴喝口水而水似泥浆。但船夫的苦和我们战士的苦无法相比。在酷暑炎热的太阳下,在滚烫的大地上蒸烤,每个战士要负重30公斤,除了枪支弹药米袋子外,几乎没有自己的东西。九宫山里没有村庄,没有人家。出太阳热死人,下大雨炊事员无法做饭,战士们没有饭吃,没有开水喝,没有遮挡地在大雨下露营。蛇、蚊子像团黑烟围在战士周围,凡是露在衣外的皮肤,都是一片片红肿。疟疾、拉肚、疥疮,部队减员占百分之三四十。    
    每个战士身上的衣服都是泡在汗水和雨水里。他们渴,渴得忍无可忍,用缸子接山上流下的浊水,卫生员没有看见,不顾水里的泥沙和寄生虫,为了解决渴,喝下去了。战士们体内太需要水。有时,卫生员看见战士在喝山上流下的水,上前制止:“不能喝那水!”战士渴得还是喝了两口,卫生员赶快给战士缸子里倒了半瓶十滴水。十滴水能否消毒杀菌不得知,但在当时也只好如此。    
    水,在战争中我才真正懂得它的意义。    
    九宫山,给我感觉好像无边无际,好像没有尽头。从早晨到天黑,爬了8个小时才到半山腰。天黑了,大雨还在下着,部队无法前进,只好就地露营。1营在山坡上露营,被撤职的刘枫放下行军锅,对李延明说:“营长,这么大雨没办法做饭,柴也点不着,咋办?”    
    李延明看看满身泥水的老团长,心想:老团长打着“摆子”发高烧,背着行军锅爬山,在路上摔倒了爬起来,背上行军锅再走。老团长顽强、吃苦的精神使他感动。    
    “别做饭了。”    
    “部队就是早晨吃了一顿饭哪!”    
    “让大家克服克服吧。”    
    团长耿键带着警卫员撑着伞来了,他问刘枫:“老刘,还发烧吗?”    
    “今天好点,我是隔天发病。”    
    “团长,刚才老刘正发愁没法做饭,部队吃不上饭哪。”    
    “要做好部队思想工作,不是你们1营吃不上饭,今天可能全师都吃不上饭。这鬼天气!”    
    “老刘。”耿键把刘枫拉到一边说:“师党委让我先征求征求你的意见,军党委上报调你到3师1团任副团长。你有意见吗?”    
    “我服从组织分配。”    
    “那好,过了九宫山军组织部长正式和你谈。”    
    通信员用毛竹和杂草给营部搭了个小窝棚。小窝棚遮不住雨,外边大下里面小下。耿键拉着李延明进了小窝棚。我和警卫员全身湿漉漉的,找不到没水的地方。我们两个坐在梧桐树下,他从米袋子倒出一把被雨水泡粉了的米,吃了一口。我问他:“怎么样?”他说:“行,解饿。”他给了我一把黏乎乎的生米,我吃了后,感到确实“行”。 耿键问我们:“吃啥呢?”他看我们吃生米:“给我一把。”警卫员给团长和李延明一人一把。耿键放在嘴里嚼了嚼“哼”一声:“还有点甜味啊!”    
    警卫员说:“团长,你别再吃了,胀肚。我像嘟嘟车老是放屁。”    
    李延明说:“放屁好哇,通气。”    
    “我说闻着这么臭,敢情是你们放的屁。”耿键说着说着,李延明放了一串屁。耿键笑了:“怎么像机枪似的。”    
    “你别吃啦,是胀肚。”    
    警卫员问我:“咱们这么苦,上级领导知道不知道?”    
    耿键听见后,说:“知道,毛主席都知道,他特别关心我们。毛主席命令过了九宫山要休整,给部队发雨具、蚊帐、药品。”我们听了都特别兴奋激动,因为我们的艰苦毛主席都知道,顿时感到极大地鼓舞和安慰。          
    有的战士发高烧走不了路,组织人抬着。军、师、团连续发出命令:任何连队都要关心病号,不准扔下病号,哪个连队扔下病号,连长、指导员要受军法处置。连队除了武器弹药外,还要抬着病号,有的是轻病号抬着重病号,在九宫山一步一步前进。    
    艰苦的行军超越了人的承受力,而我们的战士承受住了。完全靠毅力和觉悟,在这烈日酷暑、滂沱大雨下,连续追击敌人、连续作战。    
    


第六章   九宫山麓的“死亡行军”九宫山麓的“死亡行军”(4)

    71    
    过了九宫山后,根据我在连队的体验和所了解的部队的艰苦程度,给我们部长写了一份汇报:战士在行军中吃不上饭、喝不上水。一双布鞋一天行军下来就不能再穿了,战士没有鞋穿,有的战士赤脚走路,北方战士穿草鞋不习惯,脚磨破了踏着雨水感染发炎,不能走路。没有防雨、防蚊设备,疟疾、疥疮、拉肚子,各种疾病占连队人数的1/3,非战斗减员严重;北方战士对南方潮湿、连绵阴雨、酷暑等气候不适应,缺乏山地、水网作战的思想准备,所以情绪不稳定,发牢骚。对有思想问题的战士,不能简单的、粗暴的队前点名和开班排会议批评、斗争。细致的思想工作十分重要;应再次强调干部爱护战士,如机枪连连长,体罚战士在大雨下跑步,他这种错误行为,指导员制止都制止不了。建议对个别基层干部体罚战士要惩处。写完了书面汇报,我十分感慨,部队刚进入湖南,有一天3师师长在1连讲话,部队坐在院里突然下起小雨,警卫员给他撑开伞,他把伞扒拉开喊了声:“起立。”部队到廊檐下,他站在雨地里,给三面廊檐下的战士讲话,他的伞没有遮住雨,战士们激动地看着他的衣服湿了,雨水从他脸上流淌下来。共产党讲的是官兵平等,战士不惧怕他们的首长,是尊敬、热爱他们的首长,首长更爱护自己的战士。    
    我的书面汇报部长看完后,转给政治部主任,听说主任又转给了军政委。    
    72    
    部队过了九宫山在休整时,我在连队里患了疟疾,发高烧、寒噤,队友把我抬到3师1团的卫生队。昏沉沉的两天过去后,躺在病床上,我头脑里浮现出乔小雨异常亲切的影子,我在想小雨。她在哪里?也在过九宫山的路上吗?也摔了一身泥吗?你知道我在想你吗?我拿出她给我的那个花手绢,里面包着那封短信,短信被雨水泡得揭不开了,我细心地,一点一点地想把它揭开,可怎么也揭不开了。字迹一片模糊,字消失了。我想,这可能象征着我和小雨之间情缘的终结。我不愿意再想下去,因为在我心里萌生出一种空虚、失落、惘怅的感觉。我拿起小花手绢,心里还是热乎乎的,我看,我闻,想从小手绢上闻出小雨的气息,手绢被雨水泡得没有了香味,只有潮湿的霉味。我把手绢盖在脸上,回忆我们相处的那几次短短的时刻,时间虽短却给我留下了永远的梦想,这梦想是甜的,是温馨的,又是渺茫的。    
    和我同时到团卫生队的1连新任指导员窦文章,他原是团政治处的干事,天津战役后下到1连的。他和我一样也是隔一天犯一次,犯病时高烧、 寒颤,还拉肚子。今天不是他犯病的日子,他从外面进来,看我脸上蒙着一块花手绢,一把抢过去,问我:“你坦白,谁给你的,是不是乔小雨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是乔小雨给我的?”虽然这么说,但我心里却甜甜的。    
    “得啦,你别嘴硬,你和乔小雨的事谁不知道。”    
    “我和她怎么啦?闹得满城风雨。”    
    “你和她没怎么着,就是因为那位大科长猛追乔小雨,让你给‘顶’得他没办法,人们才议论。我说你‘顶’得好,乔小雨有志气。那小子不怎么样,见到女的就往上粘。他原来是我们团的组织股长,调到师里升个副科长。师部离这很近,我找人把乔小雨叫来,怎么样?”    
    “别,别别!影响不好。”    
    “你不懂,她能顶着舆论来,说明她不顾一切地爱你。”他说完就走出去了。    
    “咳,你……”他头也没回地走了。    
    时间不长,他回来了:“你等着吧。”    
    “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我还能来你们3师吗?”    
    “咳,我不说是你叫她,是我叫她。”    
    “你认识她吗?”    
    “怎么不认识,要没你我们俩就好啦。”    
    “我问你,王西尧是怎么回事?就被俘那么几十分钟,你们政治处就把人处理转业啦?”    
    “人们都关心王西尧,说实在的,我很同情他。到医院找马海山调查是我去的,他写了份材料,他说王西尧虽然被俘几十分钟,敌人逃跑时为什么没有把他打死,还把他放啦?这不合乎常理。他和师政治部主任的意见不谋而合。”    
    “什么常理?不合乎常理的事多着呢。就这么一个疑问把人就处理了?让王西尧背一辈子被俘的包袱?”    
    “王西尧的问题,关键就是一个人,就是马海山写的那份材料,他是当事人,有说服力。”    
    “当事人多啦,你们连长江发、3排长、向导韩桂芝,还有20几个战士都是当事人。怎么就信他一个人的?”    
    “这些人只是证明王西尧被俘的时间,并不能证明他是否投敌。”    
    “他马海山有什么证据说王西尧投敌?毫无根据地提出一个怀疑就给王西尧定性?”    
    “没有定性。”    
    “没有定性就停止党籍?”    
    “这你还不知道嘛!只要被俘的都暂时停止党籍。”    
    “马海山这个人,是政治商人。”    
    “窦指导员在哪?”我一听就是小雨的声音。    
    “在这!”窦文章急忙迎出去。    
    小雨进来看见我一惊:“吆,你怎么在这?”    
    窦文章介绍:“病啦,你也不说来慰问慰问。”    
    “我怎么知道?”    
    窦文章夸大地说:“发高烧、呕吐,刚才还晕过去了,几个医生来抢救,这不,刚苏醒过来。”    
    小雨惊恐地:“是吗?这么严重!”她走到我的床边,摸了一下我的头,看我不像窦文章说得那么严重:“把我吓死啦!”她回头看,窦文章已经出去了。她坐在我的床边,看我满头大汗,她拿出手绢要擦我头上的汗。    
    “我这儿有手绢。”我有意地把枕边的小花手绢,拿出来让她看。她还是用她的手绢擦了我头上的汗,说:“我以为你早把它丢了,看来你心里还是有我,不会让我白等白盼。”    
    “哪能呢?丢了脑袋也不能丢了小手绢。”小雨笑眯眯地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尽胡说!”    
    “小雨,我没有条件和你好下去。”    
    她瞪着眼睛问我:“没什么条件?”    
    “这你还不知道?25岁以上,8年党龄,团级干部。”    
    “我等你。”    
    “那你,头发等白了。”    
    “白了就白了。”    
    “我要是100年没条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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