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兄弟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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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兄弟连-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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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国民党下级军官举着一块表对我说:“给你,求长官补我一枪吧。”    
    我走过去说:“你的表我不要,我也不能补你一枪。你放心,会有人来抬你的。我们优待俘虏,还会给你治伤。”    
    他仍然举着那块表乞求我:“长官,求你了……”他哭了。    
    18    
    1948年9月12日,震惊世界的战略大决战开始了。    
    村头的砖墙上出现了横幅标语:“打下沈阳解放全东北。”部队大张旗鼓,歌声此起彼伏,向沈阳开进的部队日行夜宿。    
    奔向北宁线的步兵、炮兵日宿夜行;隐蔽挺进。    
    我们军奉命在1948年9月12日出发。在出发前,军政治部组成下部队工作组,我们工作组在没有下去前随军政治部行军,夜行日宿,通过人烟稀少的草原和沙漠地带。有一天,我们在草原夜宿,晚饭吃的是高梁米,菜是一盆汤,上面漂着几片倭瓜,吃一口倭瓜又涩又苦。我们工作组5个人,从伙房打来5勺汤,每人只给一勺,一勺汤只能泡一碗饭吃,汤不够吃,组织部李干事对我说:“小苏,你经常下部队,炊事员对你不熟,你再去打5个人的。”我端着菜盆走过去,看三根木棍下吊着马灯,在马灯下炊事员拿着铁勺子,我怕炊事员认出我来,把帽子拉得很低,我把盆递过去一看,心想:“坏啦”,盆边上贴着两片倭瓜,还好,黑糊糊的,炊事员没看见,我没敢说5个人的只说3个人的。3勺汤我们5个人分了,有的人吃了3碗饭,我吃了两碗。这时,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我们大伙都愣了,在晚点名时才知道,是一位主任的警卫员打了只兔子,想给首长改善伙食。因为他违反保密纪律,当时就把他关了“禁闭”,后来让他下连当兵了,在战斗中他牺牲了。有人开玩笑地说,可能是兔子还魂又把他“咬死的”。    
    东北野战军正向北宁路挺进时,司令员突然收到“敌情通报”,引起他的忧虑。“敌情通报”里说傅作义新5军及独立95师,经海运已从葫芦岛登陆。这样,加上原来的部队9个师,对我军攻打锦州构成了较大的威胁。这时的司令员想,傅作义集团已开始向葫芦岛地区增兵,如果傅作义为了挽救锦州危机,再次抽出部队出关增援,廖耀湘兵团5个军12个师,从沈阳出来西进锦州,塔山阻击部队堵不住侯镜如兵团,侯镜如两个小时就能到达锦州,实施反包围,加上廖耀湘西进兵团的插入,战役主动权可能完全控制在敌人手中。这场大决战的结果如何将难以想像。司令员将面临着东北、华北两大战役集团的强大敌人,他的忧虑是很自然的。司令员不走“险路”不打“无把握”之仗,他动摇了打锦州的决心,给毛泽东发报,婉转地提出回师打长春。毛泽东连续两封电报,带着批评的语气给司令员,不同意回师打长春。    
    司令员是从他军事家的视点上判断敌人,没有深层次地从政治上分析敌人内部的矛盾。而毛泽东把蒋介石、国民党看得是一清二楚。傅作义一贯的表现是保存自己的实力,在抗日战争中如此,在解放战争中也是如此。他不可能不顾平津而倾巢出关。廖耀湘既要看傅作义的行动 ,又要看侯镜如的东进兵团能否突破塔山,他才决定是否西进,否则,他不敢单独援锦。如果按司令员所顾虑的那样打下去,辽沈大战,也许蒋介石胜了。    
    蒋介石空有权威,可他手中攥的是一把没有粘性的“沙土”,在阳奉阴违的国民党群体里,他这把“沙土”在辽沈大战中,充分得到证实。    
    塔山虽小,关系着战役的全局。国共两军在辽沈决战,是从塔山首先展开的。塔山能否守得住是司令员最忧虑的,他连续指示4纵队:“我只要塔山,不要伤亡数字。”侯镜如的东进兵团在海、空军配合下,连续6昼夜激战没有攻下塔山,却以留下7000名士兵尸体而告终。    
    19    
    9月21日,我军经三江口西渡辽河,过石山站,夜渡大凌河,连续强行军120里,突然包围了葛王碑,截断锦州与义县两敌的联系,使义县之敌完全陷于孤立。这时我们的部队正在扫清国民党在锦州的外围据点。    
    20    
    10月2日,在军用地图上标着的182。4高地与154。3高地是对峙的,中间有锦沈铁路、公路和小凌河穿过,是锦州东面的险要屏障和咽喉要道。国民党对两个高地极为重视,修筑了各种永久性工事,互相依存,组成了密集的火力网。部队在炮火支援下,用23个生命的代价占领了182。4和154。3高地。国民党丢掉两个高地,锦州城完全袒露在我军包围中,敌人十分恐慌。以一个营的兵力,上有飞机下有炮火掩护拼命夺取182。4高地。3师1团1连,连长王西尧奉命坚守高地,抗击敌人反扑。年轻的3排长刘春带领全排不时出击,打退敌人7次集团反扑,全连以6个人的生命为代价,守住了高地。这是“辽沈战役”中1连首次告捷。     
    


第四章   东北大平原上奔突的铁流东北大平原上奔突的铁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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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4日,刘枫团长被撤职法办后,我们部长派我去2师了解情况。    
    情况是这样的:    
    2师1团,经过3个小时的激战,占领了154。3高地。154。3高地上的硝烟在空中还没有飘散,累累的弹坑中有几副担架,艰难地往山下运送伤员,担架上伤员的呻吟,给战后的战场增加了一种惨烈感。154。3高地的山坡上堆着国民党士兵冻僵了的尸体,连队的战士满身灰尘,疲惫地瘫靠在弹坑里,啃着干硬的高粱面饼子。    
    团长刘枫高高的个头,浓眉大眼,一脸憨厚朴实的钢铁工人形象。他站在山坡上,拿着电话向师长报告:“师长吗?我是刘枫,我们3点37分占领154。3高地。”    
    师长魏大川在电话里说:“好,154。3高地是战役总攻之前,夺取敌人最后的一个外围据点。我让3团去接154。3高地阵地,交接后你们下来好好休息。”    
    刘枫问:“3团什么时间来?”    
    “我让他们马上去。”    
    刘枫放下电话,向山下走去。    
    团部是在山脚下的村庄里,两间正房的通间的火炕上放着地图,电话机排列在炕桌上。    
    刘枫走进团部,团政委赵孟祥问:“3团接我们154。3高地阵地?”    
    刘枫:“对。”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喝了几口水,“啥时候总攻,有消息没有?”    
    “没有总攻的消息。”突然一阵炮弹爆炸声,震得房顶哗哗落土,刘枫惊讶地瞪起眼睛,他判断后:“敌人反扑。”他拿起枪往门外跑,被赵孟祥拉住:“阵地不是交给3团了吗?”    
    “我怕3团没有到。”刘枫跑出团部大院,通信员迎面跑来,气喘吁吁地向刘枫报告:“8连1排被敌人打下来了,154。3高地阵地失守了。”    
    刘枫惊恐地问:“什么?8连长呢?”    
    “8连长?他根本没有想到敌人反扑,更没有想到敌人坐装甲列车来,‘唰’一下就到山下了,他没有思想准备傻眼啦。”    
    刘枫僵痴在原地,眼睛直直地凝视着154。3高地,他心想:不是连长没有思想准备,是我没有思想准备。他悔恨地说:“嘿!”猛砸了一下自己的头。    
    154。3高地失守后,南京的国民党《中央日报》和广播电台很快做出反应,大肆宣传。    
    纵队通讯科长将一份紧急电报递给纵队司令员陈树权说:“司令员收听到敌人广播,问154。3高地是否失守?”陈树权接过电报看后一愣,对作战科长说:“赶快问问魏大川。”    
    作战科长把电话打到2师指挥所:“魏师长吗?陈司令员让我问问,你们的154。3高地是否失守了?啊?”陈树权接过电话:“154。3高地失守你们为什么不报告?这是司令员追查下来了,要不追查——”    
    电话里魏大川的声音:“我们想夺回来再报告。”    
    “我命令你马上夺回来,因为154。3高地失守,影响战役总攻时间,你们是犯罪。”他放下电话对纵队政委尚会青说:“你看,他们把154。3高地丢了,这还没有总攻呢,就在这节骨眼上给你找事。”    
    “关键是干部轻敌麻痹,防守在182。4是一个排,敌人集团反扑,上有飞机下有装甲列车,打退敌人数次冲锋,坚守住了阵地。我看,通过他们154。3高地失守,好好整顿一下干部的轻敌麻痹思想。”    
    “是要整顿,我们纵队在总攻前一再出事,参谋长都骂人了。”    
    尚会青思考后说:“我和政治部主任王永田下去。”    
    “对失守154。3高地阵地的要追查责任,要严惩。”    
    “看是什么问题,要是贪生怕死丢掉阵地那要严惩。”    
    “不管是什么问题,失守阵地就要受到惩处。”陈树权转身对作战参谋说:“告诉魏大川师长,尚政委和王主任到他们师去。”    
    尚会青带着政治部主任王永田来到2师,召开了师党委会,在党委会上作了两项决定:一、法办1团团长刘枫和连长张国富。二、责成李瑞副政委负责此案的审理。在师党委会上因为有尚会青在,李瑞对刘枫不但没有怎么发言,而且顺着尚会青的发言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他认为在这个时候不要给尚会青有“落井下石”的感觉。    
    会后,李瑞靠在炕上的马褡子上,他将看完的“材料”递给保卫科长:“好,这份材料整理得不错,证实刘枫因为怕死,在敌人进攻时,他丢下部队下山的。”    
    保卫科长迎合地说:“是这样,作为团长面对敌人进攻,不组织部队歼灭敌人,怕死保命,私自下山,这就是临阵脱逃。李副政委,您看这是调查的记录。”他从挎包里拿出个本子,送到李瑞面前。    
    李瑞摆摆手:“我不看,刘枫最严重的问题不仅是他怕死保命,也不仅是他临阵脱逃,更不仅仅是失守阵地。”    
    保卫科长不解地问:“还有比这更严重的?这就够枪毙的条件了。”    
    “你知道154。3高地左后侧的那个山上,是谁在那?是东总指挥所,总部首长在那山上。丢了154。3高地不要紧,可这就威胁了首长的安全啊!”    
    保卫科长倒吸了口冷气,他惊恐地说:“哎呀!这可严重了。”    
    “你出去不要说,这要保密。154。3高地这一丢——可就不是单纯失守阵地的问题了。”他从马褡子上坐起来,神秘地说:“你知道是谁追查下来的?是司令员,他听到敌人广播,一查地图是我们军的阵地,给军党委发来急电追查,对失守阵地的一定要严惩。”    
    “哎呦!这还不撤一串呀?”    
    “撤不撤一串先不说,这是大兵团作战,各个纵队人家打得都很好,我们纵队不但没有打好还失守阵地,纵队司令员和政委怎么见首长?见到兄弟部队都抬不起头来。”    
    “报告!”警卫员进来:“李副政委,纵队尚政委和政治部的王主任请你去。”    
    “你看,刚开完会尚政委就找我。”李瑞站起来,对保卫科长说:“把材料准备好,向尚政委和王主任作全面汇报。”他披上大衣匆忙地走去。    
    刘枫坐在炕沿上,两眼痴呆呆地凝视着前方,他思路紊乱,漫无头绪地胡思乱想着,他从参军一直想到失守阵地,想到为夺取154。3高地而牺牲的那些战士,想到他和郭小梅的爱情将成为往事,他痛恨自己,一拳砸在炕桌上,把桌上的水壶震倒,水撒了一炕。    
    团政委赵孟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电话铃声从外屋传来,赵孟祥走过去拿起电话:“我是赵孟祥。”他顿时惊呆在电话旁。    
    “团长在——这是我们全团的耻辱,我们都有责任。什么?李副政委已经来啦?好吧,我们执行。”赵孟祥缓缓地放下电话,他垂着头,目光仍然在电话机上。    
    刘枫看着赵孟祥,站起身来问:“逮捕我吗?”    
    赵孟祥没有说话,缓慢地走进里屋,站在刘枫前面,手扶着刘枫的肩,含着惋惜、难过的目光望着刘枫点了点头。刘枫从赵孟祥的目光中得到了回答,他解下腰间的手枪说:“押我走吧!”    
    赵孟祥翕动了几下嘴唇,没有说出话来。    
    刘枫的心情比刚才平静多了,他咧着嘴强笑笑:“班长,没别的说的,见到小梅告诉她,就说我失守阵地被法办了,对不起她,辜负了她对我的一片心意,她……”他没有说下去。    
    赵孟祥在抗日战争时期是刘枫的班长,刘枫一直亲热地称呼赵孟祥为班长。赵孟祥望着刘枫,刘枫内心异常痛苦,嘴唇微微颤抖,赵孟祥沉默了一会,说:“先不要告诉她,因为还没有结论嘛!”    
    “不,还是告诉她。”刘枫的目光从赵孟祥脸上移开:“说不定—她比你知道得还早。”    
    赵孟祥醒悟了,他点点头。    
    随着警卫员的报告声,师副政委李瑞和保卫科长走进团部,李瑞看了一眼刘枫,将一张公文递给赵孟祥:“经纵队党委批准,刘枫被撤职查办。”    
    赵孟祥接过公文没有看上面字句,他看了看刘枫,垂下头。    
    “把枪交出来。”    
    刘枫将桌上的手枪交给保卫科长,保卫科长给刘枫带上手铐,对身后的警卫员说:“把他带走。”     
    刘枫被两名战士押出团部,赵孟祥紧走几步,脱下身上的大衣给刘枫披上,看得出来,他有很多话要安慰刘枫,但他沙哑低沉地只说了一句:“保重吧!”    
    刘枫深情地望着当年的老班长,点了点头。师副政委李瑞对赵孟祥的表现很不满意,很反感。他需要赵孟祥和他一样地对刘枫这个失守阵地的罪犯痛恨。他把送刘枫的赵孟祥叫住:“来,我和你谈谈。”    
    在一片荒地上隆起许多新坟,坟墓的前面树着一块长方形的牌子,木牌上写着:154。3高地阵亡烈士。    
    刘枫被保卫科长和两名持枪的战士押着,从小路走到墓地。刘枫看到一座座排列不整齐的新坟,他站住了。新坟里埋葬着他熟悉的战士,每一个战士生动活泼的面孔,都一个一个地出现在他眼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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