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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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状元- 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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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催马加速。
一里时。骑兵狂抽马臀。同时他们的手里的弯刀。狼牙棒。钢镗等各式各样的兵器也举了起來。
广袤无垠的华北平原上。河东军骑兵越來越快。越來越近。夹杂着兴奋粗鲁的叫声。手中的刀剑在阳光下散发出森然的冷光。
“放箭。”蒋松扬刀平指。瞋目厉喝。
箭雨在数百步开外的密集骑兵人群里乱扎。一阵惨叫过后。百余名河东骑兵跌下马來。來不及躲避便被后面的马蹄无情地碾压踩踏。如此高速的骑兵冲锋阵型里。栽下马便意味着死亡。
乱象只是暂时。河东骑兵很快在奔跑中调整了阵型。马速不减继续冲锋。
“盾牌。上。”
画着狰狞怪兽的方形实木包铁盾牌向前移动两步。重重往地上一顿。盾牌后的军士弓着腰。脚呈箭步。一手顶着盾牌。一手执着短刀。
一里。半里。百步。五十步……
蒋松骑在马上紧紧攥住了拳头。浑身微微发颤。
两军高速撞上的一瞬间。蒋松闭上了眼睛。
轰。
排山倒海。惊天动地。
刺耳的金铁相交声在平原上回荡。蒋松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已是一地鲜血。一地哀嚎。还有两群不死不休。以命相博的人。
河东骑兵的第一轮冲击便已将齐军的阵型冲乱。蒋松手下人数虽占优。但在这骑兵为王的平原地带。却只能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徒劳无功地举着兵器。然后被居高临下的河东骑军一刀劈翻。情况很不好。更何况这还是一支刚吃了败仗的军队。
惨叫与鲜血夹杂成一片。蒋松死死咬着牙。眼睁睁看着无数昔日谈笑的将士们化作河东军的刀下亡魂。这一刻他产生无比的心痛的感觉。
那些针对武将。唇枪舌剑的文人算什么东西。再高明的机谋。再巧妙的计策。再聪明的头脑。在无坚不摧的强大实力面前算得什么。笑话而已。
厚重的前阵被河东骑兵迅速削薄。骑兵像锋利的刀片。在杀戮中缓缓向前推进。目标直指蒋松所在中军。
无数大齐将士咬着牙前赴后继。甚至连战阵两翼的督战队也放弃了督军。抽刀而上。却仍被骑兵的利刃无情绞杀。
触目所见。一片血红。一片哀嚎。还有一双双不瞑目的空洞眼睛。
胜负立竿见影。冷兵器时代。步兵终究不是骑兵的对手。数千河东骑兵的一次冲锋便令齐军伤亡小半。剩下的犹在苦苦支撑。
“将军。前阵顶不住了。左翼已为你打开了缺口。你往东面跑。陛下在后路不久之后必定会集结大军兵。属下为你断后。日后你为俺们报仇就是了。”一个将领浑身浴血踉跄跑到蒋松面前嘶声叫道。
蒋松回过神。看着满地尸首。惨然一笑:“跑。我能跑到哪里去。今日纵然逃得了性命。明日我逃得了陛下身边文臣幕僚们的悠悠众口么。”
“将军。时也。势也。今日不济。再图來日。你的身份不比我们草莽汉子。不可有闪失。”
蒋松神情一变。厉声喝道:“放屁。你第一天认识我蒋松吗。我蒋松什么时候扔下弟兄们独自逃命过。你以为我官儿当大了便惜命了么。”蒋松突然想到率先逃命的黄巢。虎目忍不住泛红。
这名将领一怔。眼眶顿时也泛了红。
“今日唯死战矣。杨志……”
“在。”
“把大齐龙旗举高。人死旗不倒。告诉众将士。我蒋松还在。龙旗还在。”
“是。”
漫天黄尘血雾里。黑色黄边的大齐龙旗迎风飘扬。旗帜上一条金龙随风猎猎舞动。一支为了穷苦大众讨活路的起义军。竟然逐渐腐朽堕落。直到今日。众叛亲离。身处绝境。看到那面代表着大齐的旗帜仍旧立于中军阵内高高飘扬。士气渐颓的齐军将士们忽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苦苦抵抗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绝然的嘶吼。
“死战。”
“死战。”
令旗挥动。一直迂回于两翼的千名齐军步兵于发动了进攻。在两侧呈两个半月型向中军围拢。然而终究比不得河东骑兵的战力。几个來回冲刺间。齐军伤亡近半。
这是蒋松数年來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大规模的战阵厮杀。当初在被迫起义时。蒋松的感受只有悲哀。只有对李唐朝廷的满腔愤怒。而现在。他却感受到惨烈和心痛。
洠в腥颂优堋R矝'有人怯战。背水一战已呈不死不休的局面。唯有以命搏命才有活下來的机会。齐军人数被斩杀得越來越多。对方骑兵仍肆意地在人群中挥刀劈刺。无数将士饱含不甘倒在血泊里。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战场向來只以实力说话。
渐渐地。前阵已被完全突破。两三千人就这样永远长眠于这块土地上。死不瞑目。河东骑兵调整阵型。开始向中军推进。
中军阵里。一直高举龙旗的杨志忽然将旗帜狠狠朝地上一插。然后面朝蒋松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多谢将军的栽培。小的怕是以后不能再随将军左右了。这些日子。小的……吃得很饱。小的真想永远过这样的日子……”杨志朝他腼腆的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憨厚的脸上布满了感激。却找不到一丝恐惧。
跨步。拔刀。杨志闪身拦在蒋松的马前。身后五百步兵和数十名心腹骑兵也纷纷上前站成一排。将蒋松挡在身后。凛然不惧地严阵以待。蒋松感到胸腔一阵刺痛。眼前这一张稚嫩的脸。一具具单薄的身躯。他们……是自己寄予希望的一群起义军啊。杨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眼看要陨落在这茫茫平原里。
抬目望向远方。远方天地一线。空荡如洗。这能怪谁。起义起义。直到如今。到底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皇帝的宝座。这一刻。蒋松终于开始了反思。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血战王满渡(二十二)

“还有援兵吗。”蒋松失神地喃喃自语。
浑身是血的亲卫将领咧嘴一笑:“将军。咱们点儿背。大军全部都败了。怕是不会有援兵了……”
蒋松笑了笑。道:“既然绝了生望。那便拼命吧。给我一把刀。”
“蒋松……”
蒋松温和一笑:“让河东汉子们瞧瞧。俺们大齐健儿是不比他们差的。”  前军已破。中军仍有数千人。不过都是步卒。步卒与骑兵相抗。结果必然是被骑兵无情碾压绞杀。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这数千人在河东骑兵的眼里其实跟摆设差不多。
历史上唯一能与骑兵相抗衡的步卒是宋朝的步人重甲。只因当时宋朝失去产马的幽云之地。不得不以重甲步兵來对抗金人的铁骑。但今日蒋松大军中的数千步卒几乎毫无铠甲。唯有几名千户身上披挂着皮铠。
战场上遍地尸。夹杂着受重伤军士痛苦的呻吟。听到呻吟声的河东骑兵策马上前。狞笑着一刀捅进了伤兵的心窝。
中军未动。也未乱。大齐龙旗纹丝不动立于正中间。将士们不经意间扭头望去。猎猎作响的龙旗旁。正将大人穿着盔甲。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像标枪一样笔直。
主将还在。旗号未倒。
将士们仿佛浑身充入了一股能量。纷纷学着蒋松那样。将身板挺得笔直。一股必死的信念在汴河河畔如瘟疫般蔓延。
河东骑兵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突破前军后。他们也不急着继续突破中军。反而四散开來寻找受伤洠赖钠刖孔洹5弊牌刖拿婺ψ沤都馑腿胨堑男靥拧H缓蟪鲆徽笳趴竦男ι
眼睁睁看着前方痛苦挣扎的袍泽被敌人一刀结果了性命。所有中军将士们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却仍守着将令不敢妄动一下。
蒋松眼中冒出了怒火和绝然。
“來人。给我拿纸笔來。”
“是。”
趁着河东骑兵不慌不忙收拾战果的空当。蒋松沉吟片刻。提笔挥墨。
“陛下。臣领八千军马挥师而战。两军激战。臣师伤亡逾半。而河东军近几全师未损也。”
“背水绝境。将士力竭。援绝气尽。生望殆失。将有必死之心而士无贪生之念。臣率残部三千坚守汴河东畔。誓死不降。唯以残身而全气节。死社稷矣。臣。蒋松绝笔。”
蒋松匆匆写完。仰头看着灰暗阴沉的天空。想起自己富贵这几年的种种遭遇。走马观灯一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出身贫寒。被强行拉入起义军。短短数年。有敌人也有朋友。有得意也有失落。荣与辱。苦与甜。人世间的滋味。几年内似乎都已尝尽。
自己的人生。大抵也就到此为止了吧。不知河东骑兵刀剑加身的那一刻。自己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死的。
吹干了墨迹。蒋松卷起信。大声道:“來人。”
“在。”
“收集几个空皮囊。里面吹满气塞紧。找个水性精通的弟兄。把它们绑在他身上横渡汴河。把这封信带给陛下。快。”
心腹将领眼睛一亮:“将军。这个法子好啊。你可以绑上皮囊……”
蒋松瞪着他道:“你又糊涂了。别人能走。我能走吗。”
送信的军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蒋松面前垂不语。军士大哭。最后接过信用油纸包好塞入怀中。最后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言不跳下了身后的汴河。
低沉的牛角号再次吹响。如地狱的收魂序曲。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蒋松的结局。
瞪着红的眼睛注视着前方已结好冲锋阵势的蒙河东兵。秦堪忽然仰头哈哈一笑。锵地一声抽出了刀。刀身微颤。斜指前方。
“千古艰难事。唯死而已。既无贪生之念。今日便死战到底。”
一众将士眼眶红。咬牙纷纷高举刀枪。激奋大喝:“死战到底。”
“死战到底。”
声震云霄的喊杀声令所有河东骑兵楞了一下。他们不明白。一支已完全陷入绝境的军队为何突然爆出如此高昂的斗志。印象中的大齐军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牛角号忽然变得短促起來。河东骑兵结好阵势。开始催马冲锋。
蒋松厉声嘶吼道:“盾牌。弓箭准备。长枪准备。”
刷。
军士们动作整齐划一。丝毫不见危难临头时的慌乱。
河东骑兵们冲锋途中。见这支军队如此面貌。纷纷心中着慌。
这是齐军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军队。因为他们有宁死不屈的意志。和死战到底的信念。从上官到士卒。莫不如是。
最后的交战时刻。他们赢得了河东骑兵们的尊敬。
蒋松咬着牙。瞪着通红的眼睛。眼睁睁看着河东骑兵越來越近。即将再次重复骑兵蹂躏步卒的一幕。
“全军冲锋。”
战争史上极为少见的步卒向骑兵起主动进攻的一幕开始了。
山崩地裂的喊杀声中。各自的领头。挥舞着钢刀冲向滚滚烟尘的蒙古骑兵。
一场打到现在这般地步。所谓阵势已完全洠в斜匾恕2阶湮蘼叟懦龆嗝淳畹恼笫埔参薹ǖ值财锉某宸妗8髯晕降幕煺街辽倩褂幸幌呱
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双方已完全顾不得自己的性命。纯粹抱着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想法。用刀劈。用手掐。用头撞。用牙咬……用尽生平一切可以杀死敌人的方法。只为临死前多拉一个垫背的敌人。
浓烟中一片混乱的厮杀声。秦堪捂着口鼻。数十名侍卫和五百齐兵紧紧围着他。在他周围布下铁桶一般的防卫。
喊杀声越來越近。夹杂着仿佛近在咫尺的马蹄声。河东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斩杀秦堪这个汉人的大官。
蒋松索然一叹。终于到了离开这个如地狱一般的乱世的时候了……
忠犬一般死死挡在蒋松前方的五百齐兵一齐出动。这个时候只见年轻的杨志举起了手中的钢刀;一马当先。率先朝狼烟中扑去。一阵金铁相交声音里。稚嫩的惨叫声仿佛一支支利箭射向蒋松的胸口。

正文 第三百章 血战王满渡(完)

无论面对多少艰难绝望都洠Я鞴岬慕伞4丝萄劾崛聪窬龅痰暮铀愎龉龆隆P目诟惺茏乓徽笥忠徽蟮拇掏础
一阵狂风吹过。狼烟被吹得疏淡许多。激烈厮杀的战场情景也看得清楚了。
触目所见。一片尸山血海。一片残肢断臂。
河东骑兵的数量减少许多。显然当齐军将士豁出命时爆的战斗力。还是令河东骑兵们吃了大亏。双方混战中骑兵无法冲锋。战马已失去了交战的意义。河东骑兵下了马。与齐军将士厮杀一团。
然而战事仍旧不利。河东兵们已攻破中军直达蒋松所在位置。蒋松前方数丈之外。五百齐兵已成了他最后一道屏障。
杨志领着齐兵们做着最后的殊死搏斗。一支长矛破空刺來。忽然穿透杨志的腰肋。杨志单薄的身躯剧烈一颤。咬着牙扭头反手一刀。劈中暗算他的河东兵的脖子。刀片嵌入脖子一半。河东兵张了张嘴。却连一声惨叫都不出來。
杨志瞪着血红的眸子。注视着气绝的河东兵一字一句道:“你杀了我。我也杀了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杨志。”
说完二人以这种互戕的姿势僵硬地倒在地上。倒地的姿势仍透着一股少年人的倔强。
蒋松的下唇咬出了血。手中的刀却越握越紧。一名河东兵冲破了屏障杀到蒋松身前。蒋松长刀猛地往前一刺。如同当初起义时的动作一样。生涩却坚决。刀刃深深地刺入了河东兵的心窝。
“杀身成仁。就在此刻。”
“杀身成仁”。儒者毕生追求的最高目标。在这个以儒家为正统的年代。君王死社稷。儒者死公义。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蒋松洠氲健W约赫飧隽氖槲寰既喜淮笕拇趾鹤泳尤灰灿猩鄙沓扇实囊惶臁
眼里已一片血红。蒋松的战袍处处破烂。手里的钢刀残血滴滴。顺着雪亮的刀刃流到地上。
尸山血海里。蒋松刀尖倒插入地。支撑着疲累的身体。大口喘息着。
周围数十名心腹死的死。伤的伤。中军已被突破。唯剩一千多将士在苦苦抵抗。
战场厮杀。蒋松已经不在行了。厮杀的力气和技巧也远远不如普通的军士。能活到现在全靠身边侍卫的拼死周全。往往顾头不顾尾的一刀劈去。心腹们便恰到好处地帮他在背后架住河东军的还击。另几名心腹则抽冷子一刀刺出。攻击。防守和还击三者天衣无缝。数十人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颇为古怪的合击阵式。一时间倒也令河东军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只是暂时。小胜挽不住大败。战阵厮杀方面。河东军远比齐军将士要老道得多。数千人很快分化成十几个小队。将残余的齐军将士分割成十几小块包围起來。各自进行歼灭。
至于蒋松。则是河东军的重点照顾对象。好几次秦堪露出了破绽。明明可以一刀斩下他的头颅。刀刃已触到蒋松颈部的皮肤。又触电般飞快收回力道。
周围死伤多少蒋松已顾不得细数。他只知道自己的力气快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仍留着。这一丝力气用來抹自己的脖子。
挥刀的手臂渐渐麻木。胸腔里的空气似乎越來越少。无论怎样张大嘴使劲呼吸也嫌不够。耳朵里听不见属下袍泽的惨叫。也不知那些熟悉的面孔几人活着。几人死去。蒋松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停的。麻木的挥刀劈刺。不顾每次劈刀后身躯露出的各种破绽。他知道这些破绽心腹会帮他挡住。
“将军。属下们帮你杀开一条血路。你先跑吧。求你了。”
不知何时。浑身浴血的将领杀到了蒋松身边。与蒋松背靠着背互相喘息。
趁着对峙的空档。蒋松大口呼吸。这名将领的话他已懒得回应。
“将军。够了。你为将士。为大齐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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