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套装全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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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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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知道这是一个极大的短处,也想读点书。可臣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且一摸书就犯困,实在是勉强不来的。这读书事儿做不好,臣心里实在有愧,有时候也骂自己为何不早点读书。然事已至此,再骂也是无用,只好在任上加倍努力,勤勉为皇上办事儿。”

“这样就好。众卿家,为官者须公心为上,不拘读书多少,这一点都应该做到。朕今日在这里赞扬程咬金,其实就是赞他公心为上。有了这一点,众卿为官时就不至于有了偏差。

“咬金,你不通文墨,毕竟为一憾事。朕帮你想一个法子,你不妨去求求褚先生。”褚亮现为散骑常侍,也站在班中。

程咬金还以为李世民让他请褚亮为师,连连摇手:“陛下,臣不敢劳烦褚先生大驾。”

“错了,你没听过褚先生之子遂良之文名吗?朕听说他既博涉文史,又工于隶楷。你可求褚先生将遂良放给你,一者让遂良随你身侧,可以帮你;二者可以使遂良历练一番。褚先生,你以为如何呀?”

褚亮出班奏道:“犬子蒙皇上青眼有加,敢不从命?臣奉旨。”

李世民接着说道:“咬金,为政之道,看似繁复,其实简单。只要心存百姓,忠心为朝廷办事,即为正途。朕今日所以赞你,不为你是朕的旧属,不为你在任上做了一些有益之事,也不为你超越武将本色修文理政。是想通过你告诉天下官吏,为官一任,须依本分,不拘官职大小,能力多寡,只要如你这般保质朴之色,行朝廷制度,再主动有些作为,即为良吏。若天下良吏渐多,取得天下大治则不远矣。”

程咬金心情激荡,哽咽道:“皇上……皇上待臣如此,臣……臣唯有尽忠以报皇上。”

李世民微笑道:“你退回去吧。咬金,你赴任之前,可去看望一下叔宝。朕上次去看他,他病中还念叨着你呢。”李世民的这几句话声音柔和,让群臣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柔情。看到程咬金退回班中,李世民又唤道:“新任邓州刺史陈君宾,可上前来。”

从人群中迈出了一位年逾五十之人,他身材高大,留着一髯花白胡子,头戴进贤冠,身着一袭绿色弁服。这身官服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臂肘等易磨损的地方,竟然镶有几处不起眼的补丁。加之他形干体瘦,给人的第一感觉即是“落拓”二字。他到了李世民面前站定,执笏奏道:“微臣陈君宾叩见皇上。”

李世民的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平素爱美的他显然有点不习惯陈君宾如此模样。他很快调整了神态,目视陈君宾,问道:“你就是陈君宾了,知道朕为何唤你吗?”

“臣不知。”

“朕看过吏部的考课,对你之评语为上上,在咬金之上啊。”

“臣为一方刺史,但知禀承朝廷的制度,不敢胡作非为,致力于勤政爱民,不过尽了做臣子的本分。至于吏部的考课,想是对臣过于溢美。臣这几日,心中不免惴惴。”

“吏部今年的考课,是从朕的意旨认真地核查了数遍,没有虚妄的偏倚,对你之评语可谓中肯。盛名之下,你不骄不躁,有谦虚之风。嗯,不错。你原任邢州刺史,现去邓州,已经到任了?”

“禀皇上,臣刚刚被授任为邓州刺史,尚未赴任,便又接到朝廷的明诏,因兼程赴京。臣想待京城事毕,就直奔邓州赴任。”

“嗯,这样也好。陈君宾,此次吏部考课,得上上评语者并非你一人,知道朕为何将你独自唤出吗?”

“臣不知。”

“你为南陈沈阳王陈伯山之子,仕隋为襄国通守。太上皇起兵兴唐,你认清大势,不劳我朝一刀一兵,毅然携郡归唐,因受封为东阳郡公。如今天下初定,举地归唐之官吏甚多,虽多因势而然,毕竟免了周折,也使百姓免遭纷扰。这份功劳,朕会永远记下的。然则朕今日并非要单赞你的这份功劳,朕看重的是,你举地降唐不居功,而是生活俭朴,千方百计恢复辖地生机。邢州那里,既遭受过突厥的入侵,又有刘黑闼之流数度为乱。朕深感那里的百姓流离,土地荒芜。然经过你数年的治理,百姓逐步稳定,人口逐步增加,去年你还按例交了相当数目的租赋。河北之境,以邢州成绩斐然,皆为你功。”

陈君宾顿首道:“臣多聆听朝廷教诲,又多读圣贤之书,明白民为邦本的道理。臣忝为一方刺史,心想只要把所辖地方的事儿办好了,即是不辜负皇上的圣恩。”

“好一个‘民为邦本’,这正是朕要对诸位刺史说的话。天下大乱之后,百姓离散,土地凋敝,如何改变这种状态,休养生息为第一要务。朕即位以来,先是退走突厥并在渭水盟约,两邦勿相侵扰。这几年,朕不想再南征北战,于是定下了‘抚民以静’之国策。你们作为朝廷主持各州政务之大员,首要者心存‘民为邦本’之心,再其次,还要明白‘静为农本’的道理。陈君宾,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陈君宾答道:“臣明白。臣在邢州时,致力于百姓休养生息,现在想起来,和陛下所言的‘静为农本’暗合。还有一点,为官者要想百姓之所想,如征役,就不可违了农时。”

“好呀,就是这样。这不违农时,说来容易,然做起来就难了。一些官吏只想自身,威福自重,征役时完全不考虑百姓的利益,实为扰民。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征役无时则禾黍不登。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大家都明白的时令特点。你们作为刺史,更须明白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八个节令之内涵,要细致弄清百姓在这些日子都干些什么。朕今天第一次见你们,先不查问你们明白几何。待来年毕集,朕自会挑选数人,查问你们在这些节令时都干了些什么。无忌,来年的考课,须增添这些内容。朕今日说了,凡是在节令之时举行占影、占气等仪式时,统统由州、县、乡各级官府主持。好了,陈君宾,你先退回去吧。朕听说邓州那里,遭受朱粲盘剥日久,民户逃亡很严重,土地大片荒芜,你此行的担子实在不轻啊。”

陈君宾答道:“臣牢记皇上圣谕,不敢有违。”

李世民若有所思,唤出陆德明问道:“陆卿,记得以前有籍田之法,现在缘何废之?”

陆德明答道:“天子亲耕籍田早已有之。籍田之日,由天子亲祭先农,再躬御耒耜,籍于千亩之甸,以示天子重农事之意。自东晋之后,由于中原分裂,战争纷纭,且主政异族风俗不同,此法已被废弃数百年之久。”

李世民略略思索了一会儿,毅然说道:“朕现在既重农事,为了劝课农桑,须恢复此仪式。陆卿,你可先拟就《籍田诏》颁布天下,再由太常寺预作准备。定于明年正月,朕亲祭先农,亲耕籍田。”陆德明答应一声退回班中。

李世民依旧站立着侃侃而谈:“朕刚才单独唤出咬金和陈君宾,非是对他们有偏爱。朕其实是想拿这两人的例子说明:不管你学富五车或者不通文墨,只要不存私心,忠心为朝廷办事,都能做出成绩来,此为一;其二,为官者心存百姓,以农为本,致力于奖励垦荒,增殖人口,劝课农桑,即能出好政绩。你们今日散朝后即分归各地,如何办好这件事儿?朕想你们要做好两件事儿:第一件,即是要让百姓有田可种。隋末丧乱,州县萧索,人口萧条,除了关中等地户殷地狭之外,其他地方闲置有大量空荒地。看来让百姓有田可种似乎不成问题,然有两件事儿你们须依《均田法》加以解决。顺德来了没有?”

“臣在。”长孙顺德出班答道,其时他被授为泽州刺史。

“你到任后,发现前刺史张长贵、赵士达侵占境内膏腴之田数十顷,果断追夺并分给贫户。这件事做得很好,听说张长贵、赵士达不服,你后来是如何和他们理论的?”

“他们其实不敢正面与臣理论,他们为一方官吏,反而带头破坏朝廷制度。这事儿若闹将起来,他们就是到了皇上面前,想也讨不到好处去。”

“说得好。其实朕已知此事,并着吏部及大理寺进一步追究。好,你退回去吧。”

“顺德所行此事,其实在狭乡之中经常遇到。前些年,朝廷虽有法度,然督察不严,一些有权有势者在下面胡作非为,看到好田就夺于名下。你们回去后,要将此事清查一遍。凡朝廷官吏皆有实封及俸禄,须有田者皆由实有人给之,不可巧取豪夺。你们清查后,要据实造一名册呈往户部。裴卿,你到时可据名册派员核查,对多占田亩者和弄虚作假者要严加管理,按律处理。”这里所说狭乡与宽乡,主要指该区域人与田亩之比。人口多地少者称为狭乡,人口少地多者称为宽乡。

户部尚书裴矩出班答道:“臣遵旨。”

“狭乡如此,宽乡就地广人稀了。可诏关中等户殷之地,鼓励其民迁往宽乡。宽乡官府要制定诸项措施,使他们能够安居乐业,以奖励垦荒。”

这时王珪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此议不妥。”

李世民诧异道:“怎么不妥?”

王珪道:“关中虽地狭户殷,然丁男全充府兵。若任令迁移,他们都到了关外,则关中空虚,难以为备,请陛下三思。”

王珪考虑的是若任其迁移会动撼府兵制基础。李世民稍一凝神,觉得其所说实有道理,遂说道:“王卿所谏也有道理,诏令中可以特别注明,关中充府兵者不得迁移。至于其他普通民户,还是要鼓励他们迁往宽乡。

“至于第二件事情,即是按照国家《租庸调法》按例征取,不得在此法以外滥征民力。关于这一点,朕的诏令中及刚才的谈话中已有涉及,朕不再多说。为了休养生息,朕已免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六州二岁租,给复天下一年。朕这样做,并非朝廷仓储溢满。恰恰相反,这些年,为了削平天下,所费无度,仓廪中其实很空虚。为此,朕在这一年中不再兴起战事,并勉宫中及百官节衣缩食。你们要好好抓住这一有利时机,与民同甘苦共患难,多垦荒多种禾谷,争取秋熟之时多收几成。记住,明年征租赋之时严格按法规定,不得妄取。这样,可以激发百姓精耕细作的热情,他们会算着租赋的数量多产禾谷,并多垦荒田。”

李世民的这番话让群臣很吃惊。多少年以来,主政者皆视百姓为愚民,只是奴役和索取的对象,从没有认识到百姓为兴农的主体。他们虽也认识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然只是认清了奴役百姓要有度,不可太过。

这时,魏征从班中闪了出来,执笏奏道:“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李世民归入御座,点头道:“魏卿,有事可即奏来。”

魏征道:“孔子言‘君子讷于言,敏于行’。臣以为陛下这些日子以来,对臣下说的话及所颁诏令,可谓多矣,然行动甚少。臣以为陛下与圣人之言不合,似是敏于言而讷于行呢。”

魏征此言一出,举殿哗然。若按魏征的认识,则今日李世民召集文武百官及天下刺史,其所言即是虚话,有故作声势哗众取宠之嫌。一些人心里想到,魏征不识时务当众直扫李世民的颜面,李世民肯定会龙颜大怒,至少要给魏征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李世民听后果然恼怒,只见其脖子中的青筋暴起,本来就红润的脸庞变得通红。他的手紧握御座把手,作势又要立起身来。然一转念间,自己前些时还当堂赞孙伏伽敢于直谏,现在若当堂动怒,则自己以前的作为和努力就要付之东流。且魏征身为谏议大夫,又是出名的耿直之人,其当殿谏诤也为本分,自己说什么也不能斥责他。想到这里,他松开双手放松了身体,斜倚在御座内,脸上挤出笑容问道:“魏卿所言,若有所凭,朕愿闻其详。”

“陛下多次说过,隋炀帝驱天下以纵欲,罄万物以自奉,采域中之子女,求远方之奇异,誓不学也。臣刚才也听到陛下告诫百官,言要去奢省费,崇尚俭朴。然臣今日见西门外有人运送重木,说是要在武功县重造宫殿。武功那里,太上皇已建有庆善宫,陛下现在又要建设,肯定是重置浪费。如此看来,陛下口头上说的是一套,行动上并非如此,那是当不得真的。”

李世民脸上的血又涌了上来,魏征所奏其事是真实的。李世民春节入宫向李渊献寿时,李渊偶然提起,说其故宅庆善宫的主殿需要翻修,最好将主梁换下。李世民当时就答应下来,承诺年后寻来良木立刻修缮。这本是小事一桩,没想到还是让魏征给撞上了。让李世民最恼火的是,你魏征有的是时间,何必非要在如此多人的场面上给自己难堪。

裴寂走出班来,说道:“魏大夫,想是你不了解内情,老臣倒是知晓。还在去年,太上皇曾经说过,老宅的主殿因年久失修,屋顶漏雨淋坏了主梁。想皇上定是遵太上皇之命,将老宅略作修缮,其实所费并不多。陛下,是这样吗?”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不错,正如裴公所言,朕遵太上皇之命将老宅略作修缮。”

魏征不依不饶,强项说道:“陛下既然不愿崇饰宫宇,游赏池台,且如今国家并不富裕,就没有必要再造宫室。现在虽动一砖一瓦,若传之天下,定有人说陛下言不由衷。如今皇室皆在京城,庆善宫那里日常仅仅派人居守,一年内太上皇和皇上也难得回去一趟。如此看来,还是不动土木为好。陛下既要去奢省费,躬行节俭,不能给天下人说嘴的因头。臣以为,请陛下立刻下旨停建,方堵众人之嘴。”

裴寂斥道:“魏大夫越说越没谱了。皇上以仁孝治国,太上皇的话,他能不听吗?若停建庆善宫,岂不让皇上背上不孝的名声?”

魏征道:“裴司空有点危言耸听。太上皇起兵于乱世之中,深谙百姓之苦,皇上欲行新政,太上皇定是赞成。只要皇上将此番话告诉太上皇,想他定会释然。”

“如魏大夫这样说,太上皇及皇上修缮了庆善宫,就是不体恤百姓了?”裴寂这一段时间在朝堂之上不多话,今天与魏征当庭相争,似乎找到了一点以前的好感觉。

李世民在那边沉思半天,心中反复了数回,终于权衡利弊有了主意。他挥手道:“裴公,你退回去吧。魏卿,朕想好了,就依你意罢修缮庆善宫之务。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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