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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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山变-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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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英本名李进喜,他本来是郑王府的太监,咸丰四年的时候,在肃顺府中一见,皇帝过了不久,下旨将其招入内宫听用——这对于郑王端华来说,是极大的荣幸,嘱咐了一番,将他送入深宫,皇帝给他改名叫李莲英,在皇后宫中听用。

他是那种非常有脑筋的,做事勤快不说,主子的眉眼高低无不注意,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大得皇后的宠信,把他升为宫中管事太监,听用至今。可以说,如今宫内的太监中,以六福和李莲英为首,其他的所有太监,都要唯这二人马首是瞻。

听到皇后传召,李莲英撩起门帘,进到房中,进门先跪倒:“奴才在。”

“你到前面去看看,主子和军机处见完面了吗?若是见完了,和主子爷说,就说我请他来一次,有事和他商量。”

“喳。”

皇后想了想,“回来。”

“是,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你去看了,我亲自过去。”皇后起身,把怀中抱着的女儿交给嬷嬷,随意的一摆手:“都下去吧,等回来,有话我再找你们。”

兰妃有意跟随,又知道于理不合,只好随同众人蹲身行礼,目视着皇后踩着花盆底,登上轻步撵,一路抬着,向湛福堂而去了。

皇帝正在和军机处议政。咸丰七年的二月,两江总督桂良奏报了一条大好的消息,从江宁到上海的铁路经过两年余的构建,现在已经进入最后的扫尾阶段,桂良带两江治下文武官员并两江百姓,恭请皇上御驾亲临江宁,登上火车,做第一次的试运行。皇帝大为意动,登基已经有八年之久,足迹却不过热河、盛京等地,这一次恰逢机会,想到江南去走一走,了。

而且此番出京,还有着一个极为冠冕堂皇的借口,比之高宗每每奉母南巡东游,以尽人子之孝道,说来更让人容易接受。故此,当时他把这份折子交下去,由军机处公议。

所有人都知道,当年派奕出京办理铁路开工大典的差事之前,皇帝就有意亲自到江宁去,仿前朝圣祖、高宗之遗念,行南巡之政。谁知道给朝臣驳了回来,都认为铁路施工,耗费民工数百万计,其中良莠不齐,难免鱼龙魂杂,圣驾轻出,一旦有一个闪失,不是说着玩的。

皇帝也不好过多驳斥,而且彼时不及此时,经过八年多的休养生息,清朝的国力比之当年践祚之初,有了太大的变化。国库中的存银在咸丰六年年底,各省关税、饷银、商税解到之后,总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一万万零七百余万两虽然这样的数字在开年之后就要用去大半,却也是盛世皇朝的征兆,在这样的时候,皇帝把桂良的这份折子交部,于是军机处的众人知道,皇帝要出京南巡的念头,怕是不能阻拦了。

天子离京,仪式浩繁,百官扈从之外的第一件大事,就是京中根本之地,要有人留守监国,军机处会谘内阁商议了一下,最后选定,由大阿哥载澧留京,恭亲王奕,军机大臣、上书房大臣翁心存理政辅国。

上报到御前,皇帝不准:“此番到江南去,那里是翁心存的老家,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君子不取。不必留翁心存辅政,改派孙瑞珍留京,辅弼六弟,理政监国。”

咸丰六年,文庆以病而殁,文祥也是老病侵寻,又为了一件政事,给肃顺攻得灰头土脸,不愿意再在军机处碍眼。一再封奏,请求皇上免去自己军机大臣的职衔,皇帝慰留几次,又格外赏假,容他病体痊愈之后,再行当值,文祥认为,自己受恩深重,也就更加不肯尸位素餐,一再坚求,皇上无奈,只好俯准所请。

军机处出了两个空缺,一个补的是兵部尚书柏葰,众人都说,赛尚阿、曾国藩、奕山在天津练兵有法,其中柏葰出力不少,选他入军机处,也算是众望所归;而第二个空缺,在朝臣想来,一定是户部尚书肃顺的,旁人不论是帝眷还是分量,都难以与之相抗。谁知道朝命发下,居然不是肃顺,而是选了怡亲王载垣进军机处?

仔细想想,这个任命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到了咸丰六年,肃顺身担多职,户部尚书的本职之外,还兼着兵部侍郎、御前大臣,内务府总管大臣、宗人府左宗丞等等一系列的职务,再让他进军机处,权柄过重,是祸非福。

而他不进军机处,权柄丝毫不衰不说,载垣是昏人,凡事都要向肃顺请教,可以说,载垣入职军机处,就等于是肃顺身在军机处一样。届时,无军纪之名而有军机之实,倒是比侧身其中,在周围一群道学家之间,屏显自己言辞粗鄙,要来得舒服得多。

除了这些原因之外,皇帝还有另外一层想法,南巡从来都是靡费极重,百般伤民的举措,自己这一次到江南去,名为火车试运行,实际上,也是一番铺张扬厉之举,各省督抚,有的甚至都没有见过皇帝,赶上这一次皇帝驾临,还不可了劲儿、拼了命的孝敬?种种需索地方上的举动,一定会给百姓造成极大的困扰——而要解决这样的问题,就非肃顺出面不可了。

所议,他特意把肃顺找到御前来,对他说:“你先一步出京,替朕打前站。”

“是。奴才明白。就如同戏文中的先锋官一般,为主帅开路。”

“你现在有很多时间看戏吗?”皇帝和肃顺君臣相得,尤其是在私底下召见他的时候,说话也就略脱了形迹,“肃六?”

他这样叫着肃顺的名字说:“朕让你打前站,确实有这样一层意思在里面,另外一层意思嘛,帝皇南巡,无不有扰民之苦,尤其是地方上的督抚,竭诚孝敬,难免疲累。朕让你这一路过去,把朕的话给他们带到。沿途不允许各省大员假借朕南巡之机兴以土木,只可将原有行宫殿阁略加修饰。要是有人敢抗旨不遵,朕不饶他们”

顺用力碰头,“皇上圣心之中常记挂天下黎庶,想来百姓但有所知,也必当感念圣德,争相报效。”

“肃顺”皇帝猛的一瞪眼,“你当朕是什么人?可以容尔欺凌的?你是不是想和朕说,沿途行宫,皆是百姓自发捐资兴建,不关当地督抚的事情的?”

肃顺吓了一跳,他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其实此事和他倒没有很大的相干。自从江宁至上海的铁路完工,沿途的山东、河南、直隶督抚就都知道,皇帝一定会选在一个时候南巡,只不过一来不知道时间,二来不知道走水路还是走陆路。

身在地方,消息灵通自然不及京官,而京中消息最灵通者,莫过于肃顺。故而从过完年开始,以上几省派来的到京中肃府打听消息的专差奔载于途,可说是无日无之。那以炭敬为名,送达肃顺府上的银子,也不知道有多少

肃顺自从咸丰四年惠祥的事情出了之后,给皇帝臭骂了一通,轻易不敢收受赂遗,不过,有一个人的银子,他还是拿了——便是新任山东巡抚的椿寿。

椿寿是在桂良的折子呈报之后,皇帝论功行赏,椿寿以江苏藩司之职,在任上为铁路构建多方筹款,立功极大,而且更加主要的是,他和曹德政一起,劝解、归拢了大批漕帮剩余漕丁到铁路工程中来,可以说解决了皇帝念兹在兹的一大难题——因为以上的几个原因,皇帝简派椿寿做了山东巡抚,接替调任四川总督的张亮基的遗缺。

到任之后,椿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省藩司的劳崇光找了来,叫着他的字说:“辛阶兄,我门g朝廷提拔,皇上恩典,指派了这山东巡抚,正该有以孝敬,上报皇恩。辛阶兄以为呢?”

劳崇光担任藩司已有数年,张亮基外调陕甘总督,他以为巡抚的位子一定会是他的,不想椿寿半路杀出,抢了一个先机。心中难免有抑郁之情,只是他知道,自己和椿寿有两件事是不能比的。

第一就是他为铁路一事出力匪浅,身为江苏藩司,调派钱粮,征用民夫,是其一;其二就是椿寿在京中有一个非常强有力的奥援,便是肃顺。椿寿之子崇实与肃顺是拜把子的兄弟——从这样一层关系来说,肃顺和椿寿见面的时候,还要执子侄之礼呢

所以不论如何的心里不舒服,劳崇光也只好奉命恭谨的听着:“大人说的是,人若无心,与禽兽何异?更何况皇上捡拔大人开府鲁省,也是治下百姓的福气,就从这一点上来说,也是更加要戳力报效的。”

“所以我就说嘛,和辛阶兄搭班子唱戏,定然能够让治下百姓交口称赞。”椿寿笑着说,“不过我想,皇上富有四海,何物无之?花了钱进到宫中,皇上喜欢不喜欢,谁也不知道,倒不如另辟蹊径,辛阶兄说呢?”

劳崇光是做老了官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不知道这‘蹊径’是如何的‘另辟’法?”

“我有一个办法,辛阶兄为我参详一番……”

第2节前情回顾(2)

第2节前情回顾(2)

椿寿和劳崇光议定妥当,命府里的一个守备,姓赵的,到了京中,找到肃顺府上,递上巡抚手书的八行,除了问候之外,信中还说,有府中赵守备奉上冰敬银十五万两,请大人予以赏收。

这样的重礼交托,必有大事相托,肃顺考虑了片刻,命人把赵守备传到堂上,“你家大人的信,我看过了。不过无功受禄,外惭清议,内疚神明,还是由你带回去吧,我再修书一封,也劳你带会济南,面交世伯。”

“卑职不敢。”能够为椿寿从府里选出来,到京中办这一趟差事的,自然是那等灵动之人,赵守备更是其中佼佼,闻言单膝落地,用一口极标准的官话说道:“大人,小的在济南城中,久不到京城,却也听人说,大人您是最体恤下人的,务必赏我一个脸儿”

赵守备含着笑,哈着腰,“这一次来,我家老爷说了,着我在大人面前请下一句话来,若是大人不收,小的办砸了差事,我家老爷一定说我不会办事,轻则骂、重则打,碰得不巧,还会免了小人的职。到时候,一家八张嘴,怎么得了?大人,您就行行好,点个头吧”

一番话说得厅中几个人齐声发笑:“你这惫懒小子,真正是会说嘴儿。”肃顺笑骂道:“老世伯想从我这里请下一句什么话啊?”

赵守备停顿了一下说:“我家老爷着我覆上大人,圣驾若是南幸的话,不知道是好走水路,还是走旱路呢?”

肃顺点点头,心中也很钦服椿寿这般知情识趣,再加以自己和椿寿的关系非同一般,也就不再隐瞒了,不过话不能直白着说,“圣意若何,岂能是我等可以悬揣的?不过,我听说,皇上有意把高宗皇帝当年用过的龙舟,拿出来重新粉刷一遍了。”

赵守备立刻明白,趴在地上重重地碰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大人的这番恩情,我家老爷日后定有回报”

打发走了赵守备之后不久,皇帝把他招到御前,有了上述的一番对话。肃顺心中叫苦,椿寿的银子自己拿了,也告诉了他,皇帝要顺水路直放江宁,如今皇帝要自己打前站,并知会各省,力行简约,……时间上,怕是来不及了吧?

一念至此,只听皇帝说到,“肃六,你于朕的一番忠心,朕知道;你办差之际能够破除情面,不以人废事,朕也清楚。故此数年来不次提拔,不过,如今你身为朝中重臣,各省督抚于你这朕面前的红人,也一定多有孝敬吧?嗯?”

皇帝登基八年,权威日重,几句话说完,肃顺汗透重衣,以头触地,大声答说:“奴才不敢自咸丰四年惠祥一事之后,奴才再也不敢伸手拿钱。其实,奴才门g皇上恩典,赏的差事多,每月多有进项,奴才又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

皇帝高居在御案后,望着他,“你能够这样想,万事有朕保全。”他突然问道:“椿寿派人到你的府上去了吧?”

肃顺更加害怕,赶忙说道:“圣明无过皇上,椿子密确实曾经派人到奴才府上来过,给奴才送来三千两的银子。来人说,这笔钱只是他以世伯之尊,给侄儿花用的。奴才想,长者赐,不敢辞,就勉为其难的收下来了。”

这个理由实在是荒唐得无以复加,皇帝也给他的话逗得笑了:“有一套居然不用等你这个做侄子的孝敬,他做世叔的,反倒先孝敬你了?天下间的好事,莫以为过”

这一次,肃顺连话都不敢说了,趴在地上,咚咚碰头不止。

皇帝叹了口气,“你这一次去江宁,直隶省内不必提,山东是必到之境。你替朕带句话给椿寿。”他想了想,慢吞吞的说:“朕选你做山东巡抚,是看在你办事有力,处置得法的份上,而不是你是什么人的世叔,什么人的阿玛好生的做,将来有的是用你的机会。不要闹到最后,身犯律法,连累了自己的儿子。”

“喳”肃顺用力碰了下头,把皇帝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奴才到山东之后,一定将皇上这番旨意当面向椿寿宣讲。”

“还有,”皇帝又说;“你到山东之后,告诉椿寿,若是他没有重新构建行宫便罢,若是已经建了,就赶快停工。有这样一笔钱,用在什么正途上不好?成天想着邀宠,于他没有什么好处。还有你,拿了人家的银子,日后给人知道了,早晚生出事来,此番到山东,把钱还给人家。”

肃顺碰头如同捣蒜:“奴才都记下了。皇上不以奴才所行大非而骤加……”

皇帝抢着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他说,“肃顺,这是朕第二次为贪墨之事训诫你。也是看在你多年来办事勤勉,对朕尚可称忠恳的份上,你自己估量着,再有第三次,你当是何等下场,嗯?”

肃顺出京不久,军机处具折陈奏,请旨由大阿哥载澧监国、奕、翁心存留京辅政,给皇帝驳了。

其实,奕很知道,肃顺虽然不在京中,但京中的事情无一日不是由载垣和端华派人与之接洽,可以说,所有载垣的奏对,都是肃顺遥制的结果——这也分外让奕觉得奇怪,这样的事情皇上未必不知道,既然知道,却又处之泰然,到底打着的是什么主意呢?

今天君臣几个正在议政,说的是从美国购进枪管的事情,“朕接到两广总督陆建瀛的奏报说,从美国柯尔特公司购进的最后一批快枪枪管,共计一万七千根,已经运抵广州码头,正在日夜卸船,一待卸船完毕,就将运抵内陆,交由湖广总督徐广缙并汉阳火器局手中,加快打造。”

“一万七千根枪管一分为三,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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