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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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2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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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恪慎重地提醒高开,随即手指在舆图上快速指点,口中说道:“目前的状况是,对手主力主要聚集在襄城、冀州、中山三地。另有一股人马正从襄国北上,按时间算,该当到赵郡了。我方呢…主要分布于中山、南皮、乐陵三地。中山以南,敌军主力密集,攻击很难奏效,因此恪命令御难将军悦绾积极防御,吸引对方注意便是大功。我军主力则由东路南下,袭取南皮、乐陵。不瞒高太守说,夺取乐陵、南皮,在此立定根基是我军预定的第二目地,亦是第一目标落空后的首要目地。此目地一旦,我军南下可谓圆满了,至于歼敌数目,只能算顺带的利息。”

“哦?”

高开重新审视舆图,若有所悟道:“拿下南皮、乐陵,我军不仅能从北边向襄国、邺城发起攻击,而且能从东面进行呼应,几乎等于把邺城、襄国包围了一半。据有此形势,不战已胜了一半。”

“高太守说得有理却不是最重要的,从东面给邺城以威胁的同时,也给我军带来了同等的压力。”

慕容恪委婉地纠正了高开的想法,随即话音蓦地一重,强调道:“攻击南皮、乐陵最重要的缘故只是因为——我们的对手是石青。冉闵为对手时,偏居一角的乐陵对燕国可有可无。石青为对手时,乐陵的价值便不容忽视。青兖是石青老巢,乐陵是踏足青兖的必由之路,占据乐陵,等于在石青心腹之侧锲入一枚钢钉,让他坐卧不安。特别是冬天大河封冻之际,几百里宽的河面可任我随意进出青兖。让石青守不甚守,防不甚防。左支右绌之下,必定会露出许多破绽。”

听到这儿,高开似乎越发困惑了,他忍不住惊问道:“辅国将军想得如此长远,难道以为此战难以大胜、不能彻底击溃石青么?”

慕容恪瞥了高开一眼,带着些善意,笑着责备道:“看来高太守还是没把对手放在心上,汝以为石青何人也,是能轻易击溃的么?若是石琨、邓恒之辈,但若敢于慕容恪野战,勿须太守提醒,恪必定一战而定。只是这石青么?呵呵……不能急躁哦。”

“石青贼厮竟这般了得?依辅国将军之见,如此恶劣局势下,他会如何应对?”高开吸溜一声倒吸口冷气,经慕容恪三番四次地提醒,心里终于有了石青一席之地。

“石青如何应对慕容恪不知,不过,换作是慕容恪,可能会有三策应对。”

慕容恪目光再次转到舆图上,手指在乐陵郡西部边缘划了道弧线。

“下策最为简单直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乐陵危急便救援乐陵,为防对手以逸待劳,我会调集占据数量优势的人马,或分兵合围,分路进击;或虚实相合,中路挺进。兵对兵,将对将,大打一场。”

“中策最为阴狠,非一般人能为。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你打我乐陵,我来不及救援或者没有把握救援,干脆不救了,将计就计,把主力人马集中到中山,想办法吃掉充当疑兵的悦绾部。以此报失去乐陵之仇恨。”

“上策最为高明却最难操作,成功与否,不惟人力更靠运气。那就是放弃乐陵和中山,全部精力尽皆集中到南皮。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南皮燕军,切断乐陵燕军退路;由此,不仅能一举扳回局面,还能获得大胜。”

最后一策说罢,高开惊得差点蹦了起来,骇然问道:“辅国将军,石青是否会行此上策?将军还请想法尽快应变才妥。”

话音出口,高开忽然悟到,慕容恪既如此说,自然早有应对之策,自己这下可算彻底露怯了。想透这些,他不由的面色一赫,怏怏坐下。

慕容恪没有注意到高开的窘态。指点着舆图解说道:“高太守过虑了。所谓的上策前景看起来最为美妙,然而也最难实现。石青一旦采用,便会在南皮与我军形成决战态势。南皮背靠河间、章武,虽是敌辖区,我军却极易得到补给,相反,南皮虽然是石青下辖,距离冀州却有近三百里,距离襄国五百多里,唯一相邻的乐陵郡又被我军占据,一旦双方形成对决,对手反倒成了远飙之孤军,先就输了一半。兼且南皮有我方五万大军,乐陵还有我方五万大军随时可以回援,谁想啃下来,只怕只能冀望我军将帅无能连连犯错。呵呵,他人也许有此妄想,石青断然不会。”

高开讪讪问道:“那…辅国将军以为石青是会选下策还是中策?”

“人的心思千变万化,并无定规。石青的应对也会有千万种可能。不过,慕容恪给出的上中下三策,是概而论之的三个范围,无论对方应对细节如何不同,应该都在这三个范围之内。果真如此的话,慕容恪以为石青更可能选择中策。不过,高太守也知道,随意揣测对手心意进而以之为依据做出应对,历来是兵家大忌。是以,哪怕已有九成把握断定石青会采用中策,慕容恪依旧会针对对手所有可能的动作做出应对。”

慕容恪显然早已深思熟虑,侃侃而谈。

高开虽非领兵大家,毕竟多年军旅,还是懂得一些道理的,听到这里,点头附和道:“大善!辅国将军所言对之极矣。如此说来,辅国将军此去滠头,就是为应对各种可能而提前布局谋势了。”

慕容恪笑着点点头,肯定地答道:“不错。不知道高太守注意到没有,此次行动中,有一个地方极为重要,敌我两军虽然没有在此发生接触,然,此地确是整个战局之中枢。”

“哦?是哪里?”高开低头看向舆图。

慕容恪右手食指伸出,在冀州二字上重重一点,道:“就是这里。冀州城距离中山、南皮、乐陵都不到三百里,无论石青采用上中下哪一策,都将用到冀州;无论我军如何应对,也都避不开冀州。说严重一点,冀州城内兵马的动向,很可能决定战事最后的胜负。可惜的是,悦绾能将襄国人马诱往中山,却没将冀州兵马诱过去……”

慕容恪长叹一声,双眼盯住冀州发呆。高开眼睛一晃,瞥见冀州城东南四十里外的滠头,顿时醒悟过来,惊叹道:“冀州兵马既然关系到决战之胜负,辅国将军只需盯紧冀州,一俟其出动之际,便寻机吃掉,如此,大事可定矣。”

“这只是一种用意而已。事实上,伏兵滠头与据有冀州有异曲同工之妙,后着无穷。譬如,石青若行救援乐陵之下策,无论其援兵是由邺城还是由广宗、冀州方向进入乐陵,恪都可引兵从后杀出,断其归路,与高太守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焉有不胜之理?”

慕容恪说到这里,高开豁然开朗,越是琢磨越是感觉伏兵滠头妙不可言,当下忍不住锊须赞道:“辅国将军真乃天人也。有将军在此坐镇筹划,石青小儿何足为虑。”

慕容恪谦逊一笑道:“兵者,诡道耳,先算无胜,方可算有胜。慕容恪不敢冀望石青轻易入殼大破之。只求高太守尽快攻下乐陵,助我军拿下南皮,让大燕在此立定根基。如此便心满意足矣。”

高开身子半抬,微微一躬道:“辅国将军放心,高某誓死也要拿下乐陵。”

慕容恪颌首道:“明日一早,慕容恪便率两万铁骑潜往滠头,留一万铁骑继续在乐陵制造声势,以掩盖大军去向。高太守攻城之际若需骑兵配合,尽管调度;慕容恪会通知留守骑兵统带,暂命其受太守辖治。”

第六集 第三十九章 北上卢奴

三月二十三中午。经过半天一夜的推算,石青拿定了行动方案。传令亲卫随即四处飞奔,将将令传至四面八方。

石青先给冀州下达了两道命令。一是命令雷诺挑选两千名胆大滑溜的老兵,将其分做十队,多带旌旗号鼓,装扮成疑兵到广宗、清渊一线活动。二是命令雷诺在冀州左近寻几百名被悦绾裹挟到清梁的冀州兵家眷,将这些人送往清梁城待命听用。悦绾月余前裹挟的两万冀州兵建制完备,搜寻他们的家眷十分容易。

随后,石青给襄国下达了两道命令。一是命令孙威调集一万人马归入后军建制。二是命令后军两万将士只带七日干粮,由王宁督帅以最短的路程、最快的速度赶赴清梁待命。

午饭后,延迟了半日的魏军步卒主力拔寨启程。

石青任命丁析担任行军统带,率全军转道东北方向,从赵郡、冀州之间穿过,借道博陵郡,直插清梁县城。

石青和主力步卒分道而行,自率六百亲卫骑按照原来的行程继续北上。

和步卒主力分手后,没有了拖累,一行骑士催马扬鞭,速度极快。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过了常山郡的无极县,距离中山国治所卢奴城只有六十余里。即便晚上不敢放开马速,这点路程也用不了两个时辰。石青却没打算连夜赶路。这两天一直没有休息好,消耗的精力太多,他感觉有些疲累,担心连夜赶到卢奴后没精神应酬素未谋面的侯龛。经过一处林子之时,石青命令亲卫骑停止前进,就地驻扎野宿。

好生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清早,石青自觉精神恢复了大半,遂率六百亲卫骑重新上路。行了小半个时辰,距离卢奴四五十里之际,视野里出现一支两三千人马的队伍。

这支队伍行装简朴至极,既没有多少面招摇的旌旗,士卒的着装也不统一,既有布铠、皮铠还有几具金光闪闪的铁铠。配置的兵刃更是五花八门,甚至有人持得是前端削尖的木质梭镖。稍微显目一点的是队伍中间的两面旗子,一面是军旗,上书“常山”二字,一面是认旗,上书一个“李”字。

看到这两面旗子,石青心中一动,打马赶了过去。

前方的队伍也发现了从后面追赶上来的骑兵,在将官的指挥下,两三千人闪到路左,像是让路,并没有做戒备的姿态。

见此情景,石青心中越发笃定,催马向对方认旗冲去。

战马唏溜嘶鸣,认旗下冲出一员威风凛凛的粗壮战将,他一边打马迎向石青一边大声喝道:“常山李犊在此,来者何人?可是和咱一样去救援中山的?”

果然是他。

闪念之间,黑雪已奔至李犊十几步外,石青勒住战马,扬声答道:“原来是李太守,幸会幸会,某乃新义军军帅、大魏太常卿石青。”向大晋请赐的封号还未明确,征北大将军府也未正式开府,此时,石青和邺城朝廷沿用的还是大魏的旧称。

“啊也——原来你就是石青啊!”两句话没说完,李犊已经露出粗鄙不文的底子,不过,虽然他言语无礼,行动确极为迅疾,一听石青之名,即刻翻身下了战马,迈开大步奔过来。

石青早就跃下战马,迎上两步,在李犊欲拜之际抢上去扶住,口中说道:“军旅倥偬,李太守勿须多礼。”

李犊倒也干脆,一把抓住石青手臂喜不自胜地嚷道:“石帅!咱可见到你啦…嘿嘿!”只说了两句,似乎拙于词穷嘴笨,李犊有些难以为继,嘿嘿干笑两声之后,他放开石青,忽然转过身,冲麾下步卒振臂高呼道:“兄弟们。天下第一大英雄——石帅来了!咱们终于见到石帅啦!”

“嗬——大英雄——石帅!嗬——石帅——大英雄——”两三千士卒齐声高呼,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石青有些愕然,他不明白自己何时成了天下第一大英雄,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斯,见到自己的兴奋热烈的程度甚至大大超过青兖本土人士。尽管如此,听到四周一阵阵欢呼,他依就忍不住心神激荡,满腹感怀。

欢呼声中,李犊喜滋滋地说道:“石帅。你不知道,前年年末,魏皇发杀胡令,倡言恢复中原汉室天下,常山、中山的汉家儿郎好不振奋,推举咱和侯大哥为尊,杀了两地太守响应魏皇。可惜的是,他奶奶的石祗在襄国称帝,先挡住咱们南下会合之路。然后又是许诺又是威吓,逼咱和侯大哥就范;为了兄弟们家小着想,咱们只得暂且挂上赵国太守的职位。石帅纵横中原,驱赶蒲洪、斩杀段龛、收复姚弋仲;干出偌大事业,咱们眼巴巴看着,好不愁煞,只恨不能追随左右。今儿终于熬出头了,石帅破了襄国,咱们以后就可以跟着石帅打天下了……”

听着李犊朴实的絮絮叨叨,倏忽之间,石青忆起当年汶水之畔,蔡谟关于英雄枭雄的剖析,与此刻此景相比,蔡谟的剖析显得是那么地苍白无力。世间的英雄枭雄真有什么清晰的界定吗?事实上是没有的。同样一个人,在有些人眼中从一开始就是英雄,并且永远是英雄;在另外一些人眼中,则是枭雄,无论如何都是枭雄。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屁股决定脑袋罢了。既不关乎正义,也毫无公正可言。

“李太守。交代兄弟们随后跟上,太守和石某先行赶往卢奴吧。”唏嘘一阵,石青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干脆邀上李犊一道北上。

“好咧——”

李犊爽快地应承下来,继而说道:“石帅。叫咱犊子吧,太守太守的恁也生分。”

石青打量了一眼这个三十好几的粗豪大汉,痛快的点点头道:“犊子哥哥,新义军有个好汉名叫万牛子,石某称他‘牛子哥哥’,牛子哥哥和犊子哥哥年龄相仿,一般的豪爽率直。日后有时间,你们好生在一起聚聚,必定十分投缘。”

李犊乐不可支,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好,犊子最喜结交英雄好汉了……”

停顿了一阵,队伍再次启程,两千五百名常山军在后缓行,李犊随石青亲卫骑先行北上。行出五六里地后,他们正式跨进卢奴地界。

麦穗飘香,田野金黄,正值收获季节;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身影。

李犊瞪大眼睛在四周转来转去,过了好一阵,他诧异地问道:“石帅!咋回事?不像是在打仗啊?”

石青估摸着这是悦绾兵马被权翼部骑兵彻底压制了的缘故。他正要解释,两名亲卫领着一队权翼部骑兵斥候赶过来,于是干脆闭上嘴,待斥候近前了,他才扬鞭环指四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民众收割之时不怕敌军骚扰吗?”

斥候打量了一眼四周,回道:“石帅放心。为了保证夏粮顺利收割,权将军命令我部骑兵尽出,已将燕军营寨围困了两日一夜,不防其一兵一卒出营。”

“太好了。石帅遣来的人马已经把敌军完全压制住了。哈哈,卢奴没事了。”李犊忍俊不住哈哈大笑。

石青眼光一闪,继续问道:“这两日敌军可有异动?”

斥候详细禀道:“回石帅。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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