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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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 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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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此。这小子倒会用人,这一条釜底抽薪之计确实够狠。”

麻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眼珠急速转了几转,又问道:“打垮了蒲洪,枋头人马如何处置?那个石青没有透露一点?难道他想独吞?”

窝盔是麻秋几十年的老兄弟老部下,不是特别讲究礼仪,听麻秋提到分赃之事,他呵呵笑道:“麻帅。你家女婿倒明白麻帅为人,他让我转告麻帅,说请岳父放心,成功之后,定会让岳父满意。”

“这小子,日后定然难缠得紧…”麻秋对窝盔的取笑不以为意,反而把气洒在石青身上,很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两人一问一答,直到窝盔将白马渡一行经过翻来覆去说了几遍,各种事宜一一交代清楚,麻秋这才罢休,吩咐窝盔回返汲县屠军驻地,一边与新义军保持练习,一边等候自己的将令。

待窝盔走后,麻秋回到房间,拿出几套文士服,左挑右选了好一阵,这才选中一袭素淡的儒生袍服换上,随后他拿了一柄长剑佩在腰间,想想不对,又将长剑取下,然后出了寓所,悠悠然向蒲洪府邸走去。

麻秋不得不小心谨慎。

人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一帆风顺略有小成之时,自信心会呈几何倍数地膨胀放大,以至于忘乎所以,狂妄无比;相反的是,一旦遇到挫折,便会反其道行之,几何倍数地缩小,甚至缩小到极端成为自卑。

蒲洪目前就是这种状况。历史上,当他击败五万枋头大军之后,自信心空前膨胀,不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一脚踹开大晋,竖起王旗单干,意欲争霸天下。部下请他称王,他以为是侮辱,质问部下他不配称帝?那个时候,蒲洪感觉良好,以为天下英雄都会匍匐在他脚下,以为麻秋的恭敬顺从理所当然,从而放松了警惕,结果没过几天就被麻秋给毒死了。

眼下情况不一样,蒲洪的自信心没来得及膨胀就被新义军给打没了;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麻秋在他身边,只好陪着他小心翼翼,平时衣着举止,尽量作出文士模样,只怕蒲洪忆起自己的武将身份。

麻秋斯斯文文地穿过一道街巷,来到西枋城中心,蒲洪的征北大将军府座落在正中心位置上,门第高大轩亮,特别显眼,其他督护酋长的宅第散在四周如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

麻秋距离征北大将军府正门二三十余步时,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突然在对面响起,他脚下一缓,驻足看去。只见一队骑士狂飙而来,这些骑士看上去很精悍,只是不像士兵,倒更像武士护卫,只有一个年轻的大胖子例外,那胖子宽袍大袖,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世家公子。

这队骑士来到征北大将军正门,未等下马,蒲苌、蒲坚等蒲氏子弟已经迎了出来,和大胖子亲热地叙谈应酬。

麻秋不由皱起了眉头。他认出那个大胖子是张举之子张焕。按说他不应该认识张焕这等小辈,只是张焕的肥胖在邺城太过出名,与晚年的石虎不相上下,因此才被麻秋记住了。

“看他们亲热熟稔的样子,莫非蒲洪和张举联手了?”想到这里,麻秋感觉有些头痛。

麻秋猜的不错,张举和蒲洪确实联手了,并且联手紧密的程度,远比麻秋预料的更紧。蒲苌奉命去襄国向张举求援,张举一听,二话没说,立即派遣张焕前来枋头,一定要帮助枋头击败新义军。

张焕此来,带来的绝不仅仅是一队骑士;还有南和张氏庞大的实力。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五十二章 屠夫父亲的一面

张焕在蒲氏兄弟的陪伴下进了征北大将军府,他一进门厅,豁然发现蒲洪正站在中堂阶前冲他微笑。张焕和蒲洪打过几次交道,见到这等降阶迎候的架势,便知枋头军确实是被新义军逼得苦了。

“大单于,好久不见,一向安好。”

张焕紧走几步,抢到蒲洪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他没有称呼蒲洪为征北大将军,而是大单于;事实上,蒲洪尚未自号大单于,大将军才是他的最高官衔。

蒲洪没有在意称呼,哈哈大笑着踏下一步,仪态甚是豪雄,大声赞道:“好。好!南和张氏英杰辈出啊。几日不见,贤侄越发的出众了。”

“大单于谬赞,张焕愧不敢当。”张焕没敢顺着蒲洪的口气自认‘贤侄’,再次一揖,道:“家父命张焕代为向大单于请安。”

“张太尉可好?”张焕代张举问好,蒲洪可不敢马虎,还了一礼后,一边亲切地问着,一边将张焕搀起,引着入室。

分宾主坐定之后,蒲洪单刀直如地说道:“青、兖之地,辽阔富庶,而今又聚起几十万生民;若是将之收入麾下,我等大事可定矣。贤侄此来,张太尉可曾交代,该当如何击败新义军?”

张焕胖脸上浮现出诚恳的谦逊笑容,恭谨地回道:“大单于放心,张焕南下之时,家父已经交代了破敌之策;唯一可虑的是,破敌之事需要一旬半月时间筹措,不知白马渡战事是否还能够支撑半月。”

“贤侄放心。别说半月,若是有辎重接济,便是半年也无妨。白马渡有近四万枋头大军,对手不过两万;眼下依然是我军保持着攻击态势,对手对我没有丝毫威胁。令蒲某头痛的是,对方人数不少,又有地利可依,以至于我军进攻乏力,兼且辎重供应不上,这才形成僵持。”

蒲雄简单地介绍了一番白马渡两军态势后,兴致勃勃地问道:“不知张太尉的破敌之策具体为何?”

张焕脸上的肥肉堆叠起来,摆出一副无奈地样子,道:“大单于恕罪。家父交代的破敌之策其中牵涉南和张家私密之事。这个…”

“好吧。”

蒲洪很大度地一挥手,豪迈地说道:“蒲某信得及张太尉,信得及贤侄。贤侄尽管去筹措破敌之策,蒲某这就传令白马渡,务必稳住战事。”

“如此,张焕告退了。”

张焕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麻秋刚进蒲洪府邸,还没在门厅廊下站稳,便瞧见张焕一行在蒲苌的引领下匆匆出府。他向右一绕,避过张焕,从右侧回廊来到中庭,偈见蒲洪。

“军师将军。你听说过‘王与马,共天下’这句话吗?”麻秋刚刚落座,便听到蒲洪突兀地问了一句。

“王与马、共天下”这个王指的是以王导为首的琅琊王氏,马指的是大晋司马氏;晋室在长安败亡后,南逃世族在琅琊王氏的引领下,立会稽王司马睿为帝,重塑晋室,这便是历史上的东晋。

司马睿称帝后,朝政大权落入王导为代表的南逃世族手中;王导很识时务,作为南下客居的外乡人,为了江东的稳定,他没有妄图取司马氏而代之,甚至在从兄王敦叛乱时,依旧站在司马氏一边;为此司马睿赞许道:这个天下是王氏与司马氏共同拥有的天下。王导由此开创了一代权臣新的境界。

这个典故麻秋倒是知道,他不明白的是,蒲洪怎么突然说到这个典故,愣怔了一下,麻秋答道:“这是大晋南渡之初,王导传下的佳话吗?”

“哼。王导传下佳话不过二三十年,便有人意欲效仿呢?”蒲洪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

麻秋心里猛地一亮,原来张举和蒲洪联手,打得是这个主意。只是…当年司马睿僻处江东蛮荒之地,人单势孤;南下世族挟带大量的人丁财富,声势甚大;主弱臣强,才有此际遇;张举凭什么以为蒲洪可欺?

疑虑之间,麻秋闪眼向蒲洪瞧去,只见蒲洪须发如雪,骨肉精瘦,矍铄之中掩盖不住那股老态。当下他恍然大悟,难怪!张举欺得不是蒲洪,而是蒲健。蒲洪再是能撑,又能有多少年活头?蒲健么——一中庸之辈而已,张举岂会将其放在眼中。

张举你好算计啊,果然是好算计…

麻秋暗自冷笑之时,蒲苌进来禀报蒲洪,道:“祖父大人。张焕出西枋城向南去了。”

“向南?”蒲洪嘀咕一声,询问似的看向麻秋。

蒲洪对麻秋的态度很矛盾,一方面想拉拢,将之真正收为己用;一方面又担心麻秋野性难训,不得不时时提防;无论如何,蒲洪都非常看重麻秋的才干,但有疑难,必找麻秋咨问,是以,枋头的军机大事他从不回避麻秋。

“难道他打算去豫州?”麻秋试探着反问,他也有些拿不准。

蒲洪目光桀然一闪,猛地一拍坐椅扶手,兴奋地叫道:“好!果是好计!从豫州着手,可比大晋从淮北着手更为容易。”

麻秋心头一沉:从淮北入手,难道大晋会发兵声援蒲洪?豫州——那个‘冉遇’与张氏会很清白?

回到寓所后,麻秋唤来一名心腹亲卫,吩咐他赶回汲县,将大晋和张遇可能出兵协助枋头军的消息传给窝盔。

四天后,窝盔返回西枋城,与他同行的还有十名屠军装扮的新义军天骑营士卒,为首的是位沉默的年轻人。

麻秋原本不是很满意,仔细打量了一眼后,发现那位年轻人清秀稚嫩面孔上透着一股子狠厉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新义军天骑校尉孙霸见过麻帅。”年轻人是孙霸,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伤逝后的哀痛,能看到的只有凶厉的杀气。

麻秋嗯了一声,正襟萁坐,肃然问道:“石帅怎么说,预计什么时候动手?”

孙霸回答道:“二月二十四半夜子时。我们在城内先动手,夺下东门,接应天骑营入城…”

“等等!”麻秋开口打断孙霸,疑问道:“夺下东门?就你们十个人?”

“不止十个!”

孙霸掐指算道:“城内还有我们五个兄弟。麻帅还有四个亲卫,再算上麻帅,正好有二十人。”

听到最后,麻秋不由得犯起了迷糊,怎么把自己算上了?自从屠军成立以后,多少年了,即便是乱军之中,溃逃之时,身边也是前呼后拥,何曾孤身陷阵过。这个没过门的女婿想干吗,竟让老岳家充当敢死队!

“哼哼!好啊——麻某嗜好博弈,没想到女婿也是同道,很敢博吗。好吧,麻某就陪他博一把。”麻秋狞笑着,狠狠瞪了一眼窝盔,不知他和新义军怎么联系商议的,竟弄出这么个结果。

窝盔苦着脸,躬身谢罪,辩解道:“麻帅。窝盔也想多弄点人进来,只是…这四下都是眼睛盯着在。”

麻秋没有理会窝盔,重重出了口闷气,问孙霸道:“距离二月二十四还有三天。新义军天骑营有多少人?”

孙霸一丝不苟地回道:“全营将士合计九百五十七人。”

“什么?”

麻秋再也忍耐不住,倏地一下从胡椅上站起,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石青小儿,太过儿戏了,九百多人顶得什么!西枋城即便再空虚,各个酋长府上的护卫合起来也有四五千,城内还有几千配发了刀枪就能上阵青壮仆佣。指望九百多人搅乱西枋城,做梦去吧。”

“麻帅稍安勿躁。”

孙霸不紧不慢地说道:“天骑营人数不够,不是还有屠军吗?”

“屠军?”麻秋警惕地盯着孙霸,他指望搅乱枋头之后,依靠几千屠军收降纳叛,可没准备让这支亲信队伍为新义军打头阵。

孙霸诚恳地解释道:“麻帅知道,白马渡到西枋城路途不短,其间要渡黄河、淇河,甚是麻烦;新义军主力怎可能无声无息地调动过来?而从汲县到西枋城,大军急行,不过四五个时辰的路程,一蹴就至,极为方便。是以,石帅有意请屠军出手配合;另外,石帅说了,屠军对新义军的援助支持,新义军将会给予十倍的回报。”

“十倍的回报?哼哼…”冷笑一阵后,麻秋突然发觉这个女婿真的很让人头痛。头痛归头痛,他却没法赖掉、没法摆脱。因为麻姑已经…

“唉——”

麻秋发出一声父亲式的哀叹,思路重新回到正事上来,思虑片刻后,他忧虑道:“即便屠军跟着发难,凭这几千人,也未必能动摇的了枋头。若是一击不中,错过良机,可就悔之晚矣。”

“搅乱枋头并非靠屠军和天骑营。麻帅可记得东枋城,那里还有段勤、刘国的一两万人马。石帅已安排人手候在淇水岸边,一俟西枋城乱起,便会快报东枋城,敦请段勤、刘国来向老蒲洪收债呢…”

说道这里,孙霸嘴角浮出一丝狰狞的笑意。“…石帅料定,那两位不会错过浑水摸鱼的良机。”

第四集 战火纷飞的岁月 第五十三章 用什么下酒

麻秋担心大晋出兵青、兖之事没有发生。

二月二十四,梁安自广陵返回,告知蒲洪:殷浩一直在想办法劝降新义军,所以,他不会和青、兖刀兵相向,对于新义军和枋头之间的争斗,他打算从中说合;说合使者荀羡已经动身北上了。

“说合?!双方死伤数万,血仇深结,他殷渊源被猪油蒙了心,这般时候还试图说合?”蒲洪大怒,指天跺地大骂殷浩蠢笨如猪,枉为江东第一名士。

麻秋暗自欣喜,不露声色地在一旁温言解劝,不时附和着骂上两句殷浩;就这样,陪蒲洪说了半日,瞅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遂起身告辞。

悠然回转寓所,到正堂坐下后,一个年青仆佣送上茶水,请示道:“将军,是稍歇片刻还是就上饭菜吗?”

“家里人都用过没?”麻秋随意地问,得知寓所的人都用过后,便吩咐道:“那就上吧。另外,给麻某上一坛好酒。”

仆佣下去端菜上酒,麻秋起身摘下墙壁上悬挂的长剑,“呛啷”一声将长剑自鞘中拔出,麻秋左手三指探出,轻轻搭在秋水一般的剑刃之上,沿着锋刃边缘上下摩挲。

“将军。酒菜齐了,可以用了。”年青仆佣在旁提醒了一声。

麻秋嗯了一声,喊着年青仆佣的名字说道:“梁四。你过来,看看这柄宝剑可够锋利。”

“小的怎懂得这些…”年青仆佣扭捏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

“麻某听说,宝剑是否锋利,单看能不能一剑枭首;你不懂不要紧…”麻秋看着梁四笑道:“…只要能让麻某试剑便可。”

“试剑?”梁思有些迷惑,就在这是,麻秋右手忽地动了,宝剑光华灿然闪耀,一扬一落之间,梁四已然是身首分家;无头身躯扑地一声向前栽倒,带着困惑表情的头颅飞上半空,旋转一圈后,才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麻秋身躯略弯,将宝剑在梁四身上一抹,擦去剑刃上的殷红。然后走到几前,一把拎起开封的酒坛,叫了声:“串子!”便即捧起酒坛,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麻帅!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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