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酿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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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酿造-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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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已经摸清,成功是迟早的事,这里面有你的心血,你就能忍心这么放弃吗。

    元中定低了头不做声。万超阳还要说更动感情的话,元中定说,万老师,这事
我已经决定了,再不可更改。教研室的事,如果你愿意,我有空就过来帮你做些事,
人事关系也留在教研室,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关系转到研究开发公司。

    元中定如此决绝,肯定是陈永丰许诺了什么好处,也可能是元中定对研究失去
了信心,或者是对我万超阳有什么意见,说不定还有难言之隐。既然执意要走,天
要下雨娘要嫁,由他去吧。万超阳是教研室主任,元中定来也是想说清转不转关系。
万超阳冷了脸说,你参加谁的研究都是你的自由,你是食品加工教研室的人,如果
你愿意留下,谁也没权让你走;如果你不愿意留,我也没有办法。

    元中定觉得有点对不住万超阳,便不住地解释,也说了不少诚恳的话,但万超
阳始终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元中定。元中定觉得再解释下去也没有意思,表明愿
意将关系留在教研室后,起身告辞。

    万超阳前一天就查好了列车到站时刻,还是提前一小时乘公共汽车赶到车站等
着。莫冰走向站口时,万超阳看到莫冰向另一处点头。扭头看,才发现陈永丰也站
在出站口,手里高高地举着一束花,笑容满面向莫冰致意。

    犹如被当头泼了瓢凉水,万超阳浑身一片冰凉。

    陈永丰知道莫冰什么时候回来在情理之中,公司新买了一辆越野轿车,关心部
下派车来接也说得过去,亲自来接就有点别有用心。来时,见到莫冰怎么表示万超
阳有过多种设想,送鲜花他也想过,又觉得都是花架子,没有必要,可陈永丰竟这
样做了。

    陈永丰已经迎了上去。万超阳只好默默地上前几步,站到一边。

    陈永丰献上花,热情握手,然后说一些热烈而虚假的话。万超阳什么都不说,
什么也不做,冷冷地看着陈永丰表演。

    拥挤的人流迅速远去,三人静站在一起时,万超阳和陈永丰都有点尴尬。陈永
丰伸手拍拍万超阳的肩膀说,谢谢你也来接,我代表娘家人也代表组织感谢你。

    狗屁的组织,狗屁的娘家人,万超阳心里更加恼火,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反
击,只好保持沉默。这时的万超阳希望莫冰能对他有个亲热的表示,这样就等于给
陈永丰一个无声的耳光,但没有,始终没有,莫冰始终表现得很冷静,很得体。万
超阳禁不住万分失望。

    莫冰复印了许多资料随车托运了过来,取了资料回到学校,莫冰一面忙着让人
清点资料,一面向陈永丰汇报一些事情。万超阳不想等,等下去也无趣,他想考验
一下她,看看她到底变没变心。万超阳悄悄离开,回到实验室,他要等莫冰来找他。

    等到天黑竟也不见莫冰的影子,也没有电话。失望恼怒焦急,一起向万超阳涌
来。细算起来已经整整二十八天没见面了,二十八天没见面她竟然不急着相见相聚。
这不是她的性格。几个月前莫冰也外出过一次,那次外出还不到半月,回来前几天
她就打电话,要他接站,要他烧好洗澡水。进门,她便抱了他连声呢喃。这次竟然
没有一个亲热的眼神。

    万超阳终于坐不住了。他来到莫冰的住屋,家里空无一人,也看不出回来过的
痕迹。再来到系办公楼,整个办公楼只有几个房间亮着灯。细数亮灯的窗口,这些
屋都和莫冰陈永丰无关,他们也进不去这些屋。很可能是和陈永丰一起吃饭去了。
万超阳禁不住一腔愤怒。真他妈不是正经女人。算了,由她去吧。万超阳在心里狠
狠骂莫冰一阵后,决定回自己的家,再不管她。

    饭留在桌上,妻却睡了。妻虽说要出家,但她还是舍不去尘世的一切,但妻比
以前更木讷,更沉默寡言,见了他不但无话,反而多了一层畏惧恐慌和怨恨。看到
妻子,他心里就难受,他清楚,婚姻已经彻底死亡,剩下的只有可怜同情纠缠不清
甚至是仇恨。万超阳不想吃饭,也不想说什么,默默地来到卧室,和衣睡了。

    睡到熄灯人静,万超阳便睡不住了,他强烈地想知道莫冰究竟干什么去了。如
果是去吃饭,现在也该回来了,如果陈永丰再让她喝醉,再扶她回家,事情就麻烦
了。万超阳迅速起身出门,急步往莫冰家走。

    莫冰的屋里亮着灯。用钥匙打开门进去,还好,只有莫冰一个人在收拾屋子。
万超阳这才注意到屋里满是尘土。莫冰说,我就知道你离不开你老婆,离不开你那
个家,这么多天你就没在这里睡觉,也许来都没来一次,更别说打扫一下灰尘了。
至于给我烧点水泡杯茶,你就想都没去想。

    犹如一块石头从心里坠地,万超阳一下浑身轻松。她没有见外,更没变心,而
是实实在在把我当成了丈夫。万超阳心里一阵发热,鼻子一阵发酸。莫冰将拖把推
给万超阳,说,这一阵把我累死了,我就想好好睡一觉,一觉睡着再不醒来。

    莫冰确实是被陈永丰请了吃饭去了,虽然是几个同事一起去吃的,但有些话不
说还是不行,说清楚了也让她有个思想准备,有个预防心理。万超阳斟酌再三说,
陈永丰不了解咱俩的情况,他把咱们的关系看成了男女乱搞,把你也当成了不正经
的女人,所以也想和我比,在你身上占点便宜。

    莫冰静静地看着万超阳,见他等待回答,莫冰用平静的口气说,我总觉得是你
把我当成了不正经的女人,怀疑我见个男人就会和人家睡觉。

    这又是一个大误会。万超阳说,我不知怎么解释你才能相信我。男人都有占有
女人的欲望,我们都是男人,心里怎么想一看就懂,这点请你相信,他绝对是把你
当成了随便和男人上床的女人了,他就想在你身上占把便宜。

    莫冰说,那么你说让我怎么办。

    万超阳说,事情很简单,你用适当的方式暗示或者告诉他我们是在恋爱,让他
知道你是我的人,已经名花有主,他就会死了邪心。

    莫冰突然一脸悲伤,她吸吸鼻子说,你想的不错,你有一个老婆,又包了一个
二奶,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轻松自在,比不上公子王孙,也算一等男人。你
想过没有,我算什么,我怎么告诉人家,我说我和有妇之夫谈恋爱,我当第三者,
我嫁不出去,我破坏别人的家庭。我是个什么东西,我还要不要一点脸皮。

    她说得没错,她确有许多难处,想到这些万超阳确实愧疚。但记得她曾经说过,
只要能结婚成家,她什么都不在乎,现在却又很在乎,也许是她觉得自己地位变了,
是副总经理了,有身份了。万超阳长叹口气无话可说。

    莫冰也许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冷了脸进一步说,我和人家工作上有点接触你都
吃醋,你占着老婆又让我自己说要嫁你,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万超阳完全理解了她的心情。万超阳什么也没说,一把将她搂入怀里,轻轻地
抚摸着她的后背。离婚的事他心里已经有底。妻说要出家,其实并没有那个决心,
妻之所以要那样,并不是两人还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她担心离婚后她的生活,如果
给她一大笔钱,让她觉得今后生活无虑,她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万超阳说,等把醋
厂办起来拿到钱,我们就办手续。

    四坡乡派车来接,说厂房机器都弄好了,就等着教授去指导生产。万超阳想和
莫冰一块走,莫冰说实在是忙,脱不开身。莫冰确实是忙,万超阳只好带了菌种一
个人去。

    对厂房和机器万超阳都很满意,紧张地忙碌了一周,醋终于生产出来了。细算
账,产量远远不够,如果加水增加产量,醋的浓度和质量又达不到要求。万超阳觉
得问题出在菌株和制曲上。改进制曲方法,产量还是上不去。按合同规定,质量要
达到国家一级食醋标准,产量要达到料醋比为一比三点五。现在只能达到一比二点
九,照此出售,每吨要亏损一百多元。这个结果让万超阳心里发慌,这才感觉到问
题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

    当初在实验室做醋完全是为了教学,在制作过程中确实发现这个菌株性能优良,
制出的醋色香味都好,产量也能达到一比三点几。这个研究作为一个科研成果鉴定
时,受到了同行专家的好评,还获得了校科技成果二等奖。看来实验室生产和大规
模生产还不是一回事。万超阳给莫冰打电话,告诉了她这里的情况,问她有什么好
办法。莫冰估计了几种可能,但都是猜测。莫冰说你赶快回来,回来在实验室加紧
找出问题,然后再改进。

    制醋本来历史悠久,也很简单,当地许多农户自己就能生产,乡里原以为教授
生产的醋肯定质量好产量高,包装上再印上大学教授研制,肯定好卖好销,没想到
竟不如当地人土法生产的醋。他们认定万超阳是个假冒教授。当万超阳要走时,乡
里怕万超阳一去无踪影,坚决不让他离开。乡里告诉万超阳,为建厂,乡里已经花
去十几万元,这都是全乡干部从牙缝里抠出的血汗钱,如果走,不但要还回已付的
那一万块报酬,还得押下十万块,不然就不能走人。

    万超阳理解乡领导的心情,他反复解释,乡领导始终不答应。万超阳只好给莫
冰打电话,诉说了这里的情况。

    太意外了,莫冰没想到事情竟弄成了这样,这个结果使莫冰十分恼火,但她不
知该抱怨什么,抱怨谁。万超阳提出让莫冰来一趟,把菌株和原料带回去加紧研究,
找出问题,搞一个合理的配方。莫冰觉得万超阳真是急昏了头,竟然有这种幼稚的
幻想。实验不可能几天就能搞出个结果,也许得几个月甚至几年,也许永远解决不
了问题。她想讽刺挖苦他几句,又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莫冰深呼吸几口气,想
一阵说,你先不要急,我们再想想办法。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和陈永丰说说,看能
不能借十万块钱拿去抵押,你先回来,等研究成功了再过去。

    提到陈永丰,万超阳心里就本能地一跳。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如果借
陈永丰十万块,莫冰不仅手短气短,而且会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套在莫冰的脖子上,
陈永丰牵着这根绳索,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摆弄莫冰,让莫冰彻底就范,彻底依附于
他。不借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万超阳思索半天说,借了钱如果我们暂时还不上,到
时怎么办。

    看来万超阳对自己的研究也没有底,莫冰想不通的是,这样一个不成功的制醋
技术,怎么就获得了鉴定专家的好评,怎么就获得了学校科技发明二等奖。对虚假
鉴定、科技浮夸、理论脱离实际等等,莫冰知道一些,没想到这事竟不知不觉地发
生在了自己身上。也许学校每年产生的几十项研究成果,基本都是纸上的东西,基
本是用来鉴定获奖评职争荣誉撑面子的。莫冰不知该说什么好。现在也不是说这些
的时候。莫冰说,你先把电话挂了,我们都再想想,今天晚上再联系。

    万超阳急忙说,你别放电话,我还有个想法。本来我有个同学在这里当官,因
为这里太穷,同学早调到了省城,在这里我是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不知你有没有
认识的人。你不是说过你们下来扶贫时,县长陪了你们一天吗,你能不能让县长给
乡里说个话,让我先回来再说。

    这可能才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也是他最想说的话。莫冰没好气地说,你想的都
是好事,人家县长陪我们只是工作需要,又没半点私交,再说这件事也不是小事,
人家出面担保,你回来搞不成怎么办,人家又不是傻瓜,人家怎么会把这种倒霉事
往自己头上揽。

    挂了电话,莫冰在办公桌前呆坐半天,她决定还是找陈永丰商量商量再说。

    陈永丰不在办公室,打他的手机,陈永丰说他在厅里办事,下午才能回来。

    按研究开发公司的计划,除了买一些设备外,原有的仪器设备都归到一处,成
立一个统一的中心实验室,由莫冰具体负责。白珂的实验室有台高级色谱分析仪,
是分析食品急用的仪器。莫冰带人来搬这台仪器时,白珂坚决不同意,说这仪器是
他出面买来的,仪器一直归他用,谁也无权动他的仪器。

    不管谁买来,都是学校出的钱,东西当然归学校。莫冰知道白珂在有意闹别扭。
白珂自认为是陈永丰的得力干将,是教研室仅次于陈永丰的元老,莫冰当了副总经
理后,他就处处和莫冰作对,也和陈永丰作对,不仅不参加一切研究,给学生上课
也不好好讲授,有时还在课堂上发牢骚,骂学校,骂系领导,骂社会风气。更让莫
冰不能忍受的是白珂到处说她的坏话,说她水性杨花,靠色相取胜,陈永丰色迷心
窍倒在了石榴裙下。对这些,莫冰已经忍无可忍,她觉得再不能一味地迁就,如果
这次不把仪器搬走,以后他会得寸进尺。莫冰下决心一定要把仪器搬到综合实验室,
杀一杀白珂的嚣张气焰。

    莫冰给陈永丰打电话。莫冰显得有点激动,除叙述了事情的经过,还说明了自
己的想法。陈永丰坚决赞同,他说,花钱找几个民工强行搬过来,如果他不老实先
动手,就让民工给他几个嘴巴。一个嘴巴一百块钱,后果由我来负。

    放了电话,莫冰觉得这样也不妥,毕竟是大学教授,这样做成何体统。学校改
革后,实行全员聘任制,年初才签了聘用合同。合同规定如果不服从聘任方的管理,
聘方可以提出解除聘用合同。莫冰再次来到白珂的实验室,平静了语气说,现在实
行的是聘任制,按照合同规定,如果你不服从管理,就写个辞职报告,我去和系里
商量,立即解聘你的聘任关系。

    白珂看莫冰一看,很轻藐地连哼几声说,我不知你算什么东西,我什么没见过,
我在这个实验室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上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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