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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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案(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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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仁宗知道了,即差御院医百来诊视。李夫人道:“大尹病得昏沉,怕生人气,免见罢。”医官道:“可将金针插在臂膊上,我在外面诊视,即知其症。”夫人将针插在屏风上,医官诊之,脉全不动,急离府奏知去了。
  包公与夫人议道:“我便诈死了,待圣上问我临死时曾有甚事吩咐,只道:“惟荐西京赵王为官清正,可任开封府之职。”次日,夫人将印绶入朝,哭奏其事,文武尽皆叹息。仁宗道:“既临死时荐御弟可任开封府之职,当遣使臣前往迎取赵王。”一面降敕差韩、王二大臣御祭包大尹。是时使命领敕旨前往河南,进赵王府宣读圣旨已毕,赵王听了,甚是欢喜,即点起船只,收拾上任。不觉数日,到东京入朝。仁宗道:“包文拯临死荐汝,今朕重封官职,照依他的行事。”赵王谢恩而出。次日,与孙文仪摆列銮驾,十分整齐,进开封府上任。行过南街,百姓惧怕,各各关门。赵王在马上发怒道:“汝这百姓好没道理,今随我来的牌军在路上日久,欠缺盘缠,人家各要出绫锦一匹。”家家户户抢夺一空。赵王到府,看见堂上立着长幡。左右禀道:“是包大尹棺木尚未出殡。”赵王怒道:“我选吉日上任,如何不出殡?”
  张龙、赵虎报与包公,包公吩咐二人准备刑具伺候,乃令夫人出堂见赵王说知,尚有半个月方出殡。赵王听了,怒骂包夫人不识方便。骂未绝口,旁边转过包公,大喝一声:“认得包黑子否?”赵王愕然。包公即唤过张龙、赵虎,将府门关上,把赵王拿下,监于西牢,孙文仪监于东牢。次日升堂,将棺木抬出焚了,东西牢取出赵王、孙文仪两个跪在阶下,两边列着二十四名趋避——疾步快走以求躲避。
  无情汉,将出三十六般法物,挂起圣旨牌,当厅取过师马都来证,将状念与赵王听了。赵王尚不肯招,包公喝令极刑拷问,赵王受刑不过,只得招出谋夺刘都赛杀害师家满门情由。次及孙文仪,亦难抵讳,招出打死师马都情弊。包公叠成文案,拟定罪名,亲领刽子手押出赵王、孙文仪到法场处斩。次日,上朝奏知,仁宗抚慰之道:“朕闻卿死,忧闷累日。今知卿盖为此事诈死,御弟及孙文仪拟罪允当,朕何疑焉。”包公既退,发遣师马都宁家;刘都赛仍转师家守服;将赵王家属发遣为民,金银器物,一半入库,一半给赏张院公,以其有义能报主冤也。
  十二 刘义子冒功成驸马 崔长者赴京辨真伪
  话说登州管下一个地名市头镇,居民稠密,人家并靠河岸筑室。为恶者多,行善者少。惟有镇东崔长者好善布施,不与人争。娶妻张氏,性情温柔,治家勤俭。所生一子名崔庆,年十八岁,聪明颖达,父母惜如掌上之珠。忽一日有个老僧来家抄化道:“贫僧是五台山云游僧家,闻府中长者好善,特来化斋饭一餐。”崔长者整衣冠出,延那僧人入中堂坐定,崔长者纳头便拜道:“有失款迎,万勿见罪。”那僧人连忙扶起道:“贫僧不识进退,特候员外见一面。”长者大悦,便令作斋款待僧人,极其丰厚。长者席上问其所来,僧人答以:“云游到此,要见员外有一事禀知。”长者举手请道:“上人若要化缘或化斋,老拙不敢推阻。”僧人道:“足见长者善心。贫僧不为化缘而来。即日本处当有洪水之灾,员外可预备船只伺候走路。敬以此事告知,余无所言。”长者听罢,连连应诺。便问道:“洪水之灾何时当见?”
  僧人道:“但见东街宝积坊下那石狮子眼中流血,便要收拾走路。”长者道:“既有此大灾,当与乡里说知。”僧人道:“你乡皆为恶之徒,岂信此言;就是长音信我逃得此难,亦不免有苦厄累及。”长者问道:“苦厄能丧命否?”僧人道:“无妨。将纸笔来,我写几句与长者牢记之。”天行洪水浪滔滔,遇物相援报亦饶;只有人来休顾问,恩成冤债苦监牢。
  长者看了不解其意。僧人道:“后当知之。”斋罢辞去,长音取过十两花银相赠。和尚道:“贫僧云游之人,纵有银两亦无用处。”竟不受而去。
  长者对张氏说知,即令匠人于河边造十数只大船。人问其故,长者说有洪水之灾,造船逃避。众人大笑。长者任众人讥笑,每日令老妪前往东街探石狮子有血流出否。老妪看探日久,往来频数,坊下有二屠大问其缘故,老妪直告其故。二屠待妪去,自相笑道:“世上有此等痴人。天旱若是,有甚么水灾?况那石狮子眼孔里哪讨血出!”一屠相约戏之,明日宰猪,乃血洒在石狮眼中。是日,老妪看见,连忙走回报知,长者即吩咐家人,收拾动用器物,一齐搬上船。当下太阳正酷,日气蒸人。等待长者携得一家老幼登船已毕,黄昏左侧,黑云并集,大雨滂沦,三昼夜不息,河水拥入市头镇。一时间那人民居屋流荡无遗,溺死二万余人,正因乡民作孽太过,天以此劫数灭之,止有崔长者夫妇好善,预得神人救之。那日长者数十大船随洪水流出河口,忽见山岩崩下,有一初生黑猿被溺不能起,长者即令家人取竹竿接之,那猿及岸得生而去。船正行间,又见一树木流来,有鸦巢在上,新乳数鸦飞不起,长者又令家僮取船板托之,那鸦展开两翼各飞将去了。适有湾处,见一人被浪激流下来,口叫救命,长者令人接之。张氏道:“员外岂不记僧人所言遇人体顾之嘱。”长者道:“物类尚且救之,况人而不恤哉。”竟令家僮取竹竿援之上船,遂取衣服与换。忽次日雨止,长者仍令家僮回去看时,只见洪水过去,尽成沙丘,惟有崔长者房屋,虽被浸损,未曾流荡。家僮报知,长者令工人修整完备如前,携老幼回家。同乡邻里后归者,十有一二而已。长者问那所救之人愿回去否?那人哭道:“小人是宝积坊下刘屠之子,名刘英,今被水冲,父母不知存亡,家计尽空,情愿为长者随行执鞭之人,以报救命之恩。”长者道:“我既肯留我家下,就作养子看待。”刘英拜谢。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长者回家不觉又有半载。时东京国母张娘娘失去一玉印,不知下落。仁宗皇帝出下榜文,张挂诸州,但有知玉印下落者,官封高职。忽一夜崔长者梦见神人说:“今国母张娘娘失落玉印,在后宫八角琉璃井中。上帝以君有阴德,特来说与你,可着亲儿子去报知,以受高官。”
  长者醒来,将梦与妻子说知。忽家人来报,登州衙门首有榜文张挂,所说与长者梦中之言相同。长者甚喜,欲令崔庆前去奏知受职。张氏道:“只有一子,岂肯与他远离。富贵有命,员外莫望此事。”刘英近前见父母道:“小儿无恩报答,既是神人报说,我情愿代弟一行,前往京都报知,倘得一官半职,回来与弟承受。”长者欢然,准备银两,打点刘英起程。次日,刘英相辞,长者再三叮咛:“若有好事,休得负心。”刘英领诺而别,上路往东京进发,不一日来到京城,径来朝门外揭了榜文。守军捉见王丞相,刘英先通乡贯姓名,后以玉印下落说知,王丞相即令牌军送刘英于馆驿中伺候。次日,王丞相入朝奏知,仁宗召宫中嫔妃问之,娘娘方记得,因中秋赏月,夜阑,同宫女八角琉璃井边探手取水,误落井中。遂令宫监下井看取,果有之。仁宗宣刘英上殿,问其何知玉印之由。刘英不隐,直以神人梦中所报奏知。仁宗道:“想是你家积有阴德。”遂降敕封英为西厅驸马,以偏后黄娘娘第二公主招之。刘英谢恩,不胜欢喜。过数日,朝廷设立驸马府与刘英居住,当下刘英一时显达,权势无比,就不思量旧恩了。
  却说崔长者,自刘英去后将两个月,日夜悬望消息。忽有人自东京来,传说刘英已招为驸马,极其贵显。长者遂分付家人小二同崔庆赴京。崔庆拜辞父母,往东京进发,不一日来到东京,寻店歇下。次日,正访问驸马府,那人道:“前面喝道,驸马来矣。”崔庆立在一边候过了道,恰好刘英在马上端坐,昂昂然来到。崔庆故意近前要与相认,刘英一见崔庆,喝声:“谁人冲我马头?”便令牌军捉下。崔庆惊道:“哥哥缘何见疏?”刘英怒道:“我有什么兄弟?”不由分说,拿进府中,重责三十棍。可怜崔庆,打得皮开肉绽,两腿血流,监入狱中。此时小二在店中得知主人被难,要来看时,不得进去。崔庆将其情哀告狱卒,狱卒怜而济之。崔庆原是富家,每日肉食不绝,一旦受此苦楚,怎生忍得。正在饥渴之际,思想肉食,忽墙外一猿攀树而入,手持一片熟羊肉来献。崔庆俄然记得,此猿好似我父昔日洪水中所救者,接而食之。猿去,过了数日又将物食送进来,如此者不绝。狱卒见了,知其来由,叹道:“物类尚有恩义,人反不如。”自是随其来往。又一日,墙外有十数乌鸦集于狱中,哀鸣不已。崔庆亦疑莫非是父所救者,乃对鸦道:“尔若怜念我,当代我带书一封寄回吾父。”那鸦识其意,都飞向前。庆即向狱卒借纸笔修了书,系于鸦足上,即飞去,不数日,已飞到其家。正值崔长者与张氏正在说儿子没音信之事,忽鸦飞下,立于身边。长者惊疑,看鸦足上系一封书,长者解下看之,却是崔庆笔迹,内具刘英失义及狱中受苦情由。长者看罢大哭。张氏问知其故,遂痛哭道:“当初叫汝莫收留他人,果然恩将仇报,陷我儿子于缧绁之中,怎能得出。”长者道:“鸟兽尚知仁义,彼有人心,岂得如此负恩之甚?我只得自往东京走一遭,探其虚实。”张氏道:“儿受苦,作急而行。”
  次日,崔长者准备行李,辞妻赴京。数日,已到东京,寻店安下。侵早,正值出街访问消息,忽见家人小二,身穿破衣,乞食廊下,一见长者,遂抱缧(l éi ,音雷)绁(xiè,音谢)——拘系犯人的绳索,引申为囚禁。
  之而哭,长者亦悲,问其备细。小二将前情诉了一遍,长者不信,要进府里见刘英一面。小二紧紧抱住,不放他去,恐遭毒手。忽报驸马来了,众人都回避,长者立廊下候之。刘英近前,长者叫道:“刘英我儿,今日富贵不念我哉!”刘英看见,认得是崔长者,哪里肯顾盼他,只做不见。长者不肯休,一直随马后赶去,不料已闭上府门,不得进去。长者大恨道:“不认我父子且由则可,又将吾儿监禁狱中受苦。”即投开封府告状。正值包公行香转衙,长者跪马头下告状,包公带入府中审问,长者哀诉前情,不胜悲憾。包公令长者只在府廊下居止,即差公牌去狱中唤狱卒来问:“有崔庆否?”狱卒复道:“某月日监下,狱里饮食不给,极是狼狈。”包公遂令狱卒散诞拘之。
  次日,即差人请刘驸马到府中饮酒。刘英闻包公请,即来赴席。包公延入后堂相待,吩咐牌军闭上府门,不许闲杂人走动,牌军领命,便将府门闭止。然后排过筵席,酒至半酣,包公怒道:“缘何不添酒来?”厨下报道:“酒已尽了。”包公笑道:“酒既完了,就将水来斟亦好。”侍吏应诺,即提过一桶水来。包公令将大瓯先斟一瓯与刘英道:“驸马大人权饮一瓯。”
  刘英只道包公轻慢他,怒道:“包大尹好欺人,朝廷官员谁敢不敬我?哪有相请用水当酒!”包公道:“休怪休怪,众官要敬驸马,偏包某不敬。今年六月间尚饮一河之水,一瓯水难道就饮不得?”刘英听了,毛发悚然。忽崔长者走近前来,指定刘英骂道:“负义之贼!今日负我,久后必负朝廷。望大人作主。”包公便令拿下,去了冠带,拖倒阶下,重责四十棍,令其供招。
  刘英自知不是,吐出实情,招认明白。包公命取长枷系于狱中。次日,具疏奏知。仁宗宣召崔长者至殿前审问,长者将前事奏知一遍,仁宗称羡道:“君之重义如此,亲子当受爵禄,朕明日有旨下。”长者谢恩而退。次日,旨下:刘英冒功忘义,残虐不仁,合问死罪;崔庆授武城县尉,即日走马赴任;崔长者平素好善,敕令有司起义坊旌之。包公依旨判讫,请出崔庆,换以冠带,领文凭赴任而去,长者同去任所。是冬将刘英处决。
  十三 吴员城偷鞋谋人妻 韩兰英知情自缢死
  话说江州城东永宁寺有一和尚,俗姓吴名员城,其性风骚。因为檀越张德化娶南乡韩应宿之女兰英为妻,多年无子情切,恳请求嗣续后,每遇三元圣诞,建设醮祠;凡朔望之日,专请员城在家里诵经。员城见兰英貌美,欲心常动,意图淫奸。晚转寺中,心生一计。次日,瞰德化往外,假讨斋粮为由来至张家,贿托婢女小梅,求韩氏睡鞋一双,小梅悄然窃出与之。员城得鞋,喜不自胜,回到寺中,每日捧着鞋沉吟无奈。适次日张檀越来寺议设醮事,员城故将睡鞋一只丢在寺门,德化拾起,心甚惊疑。既与员城话毕,归家大怒,狠究睡鞋,遂将韩氏逐回母家,经官休退。员城闻知计就,潜迹逃回西乡太平原,改姓名为冯仁,蓄发二年,值应宿将兰英改嫁,仁买求邻居汪钦,径往韩宅求姻。宿与钦素交好,遂允其姻,令择吉日过聘,刻期毕姻。钦回复冯仁,即纳彩亲迎,径成婚配。
  倏忽韶光掣电,时光正值中秋佳节,月色腾辉,乐声鼎沸,夫妇对饮于亭,两情交畅,仁乐饮沉醉,携妻而笑道:“昔非小梅之功,安有今日之乐。”
  韩氏心疑,询其故,仁将前情一一说出。韩氏听了,敢怒而不敢言。身虽遭仁计袭,心恨冯仁刻骨,酒罢仁睡,时至三更,自缢而亡。次日,韩应宿闻知,正欲赴县伸冤告状,适遇包公出巡江州,应宿便写状呈告:呈为灭节杀命事:痛女兰英嫁婿张德化为妻,久调琴瑟,无愧唱随。祸遭恶僧吴员城即今更名冯仁者,窥女艾色,买婢窃鞋,陷女私情。致婿坚执七出之条;念女实无一生之路。特原其素抱贞节,又见其事无实据,姑自狐疑,权为收养。岂恶蓄发改名,托邻求配;身实不知,误遭奸计。忽于昨夜威逼身亡,而冤不白。上祈秉三尺之威严,天网不漏;恶必万斩始甘心,哀哀上告。
  那时冯仁亦捏虚情抵诉,包公即将两人收监。其夜,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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