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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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案(上)-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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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陈龙、惇娘并姑三人饮于舍内,酒罢人散,陈龙与惇娘进入房中,解衣就寝,诉其衷情,不胜凄楚。次日,二军伙对陈龙道:“君初婚不可轻离,待我二人自去投文书,回来相邀,与惇娘同往辽东,永谐鱼水之欢。”言毕迳去。于是陈龙留此舍中。
  与惇娘成亲才二十日,黄宽知觉陈某回来,恐他亲事不成,即遣仆人到舍中诱之至家,以逃军捕杀之,密令将尸身藏于瓦窑之中。次日,令人来逼惇娘过门。惇娘忧思无计,及闻丈夫被宽所害,就于房中自缢。姑见救之,说道:“想陈郎与你只有这几日姻缘,今已死矣,亦当绝念嫁与贵公子便了,何用自苦如此。”惇娘道:“女儿务要报夫之仇,与他同死,怎肯再嫁仇人?”
  其姑劝之不从,正没奈何,忽驿卒报开封府包大尹委任本府之职,今晚来到任上,准备迎接,惇娘闻之,谢天谢地,即具状迎包公马头呈告。
  包公带进府衙审实惇娘口词,惇娘悲哭,将前情之事逐一诉知。包公即差公牌拘黄宽到衙根究,黄宽不肯招认。包公想道:既谋死人,须得尸首为证,彼方肯服;若无此对证,怎得明白?正在疑惑间,忽案前一阵狂风过,包公见风起得怪异,遂喝一声道:“若是冤枉,可随公牌去。”道罢,那阵风从包公座前复绕三回,那值堂公牌是张龙、赵虎,即随风出城二十里,直旋入瓦窑里而没。张龙、赵虎入窑中看时,有一男子尸首,面色未变,乃回报包公。包公令人抬得入衙来,令惇娘认之。惇娘一见认得是丈夫尸身,痛哭起来。验身上伤痕,乃是被黄宽捉去打死之伤。包公再提严审,黄宽不能隐,遂招服焉。叠成文卷,问宽偿命,追钱殡葬,付惇娘收管;复根究出邵秀买嘱吏胥陷害之情,决配远方充军;惇娘令亲人收领,每月官给库银若干赡养度日,以便养活,终身守节,以全其烈志。
  三十四 黄屠夫谋妻杀至友 李氏女再嫁明真相
  话说岳州离城二十里,地名平江,有个张万,有个黄贵,二人皆宰屠为生,结交往来,情好甚密。张万家道不足,娶妻李氏,容貌秀俊。黄贵有钱,尚未有室。一日,张万生辰,黄贵持果酒来贺,张万欢喜,留待之,命李氏在旁斟酒。黄贵目视李氏,不觉动情,怎奈以嫂呼之,不敢说半句言语,至晚辞回。夜间想着李氏之容,睡不成寝,挨到五更,心生一什,准备五、六贯钱,侵早来张万家叫门。张万听得黄贵声音,起来开了门接入,问道:“贤弟有甚事来我家这早?”黄贵笑道:“某亲戚有几个猪,约我去买,恐失其信,特来邀兄同去,若有利息,当共分之。”张万甚喜,忙叫妻子起来入厨内备些早食。李氏便暖一瓶酒,整些下饭,出来见黄贵道:“难得叔叔早到寒舍,当饮一杯,以壮行色。”黄贵道:“惊动嫂嫂,万勿见罪。”遂与张万饮了数杯而行。天色尚早,赶到龙江,日出晌午。黄贵道:“已行三十余里,肚中饥饿,兄先往渡口坐着:待小弟前村沽买一瓶便来。”张万应诺,先往渡口去了。须臾间,黄贵持酒来,有意算计,他一连劝张兄,饮了数杯,又无下酒的,况行路辛苦,一时昏沉醉倒。黄贵看得前后无人,腰间拔出利刀,从张万胁下刺入,鲜血喷出而死。黄贵将尸抛入江中,尸沉,仓忙走回见李氏道:“与兄前往亲戚家买猪,不遇回来。”李氏问道:“叔叔既回,兄缘何不同回?”黄贵道:“我于龙江口相别而回。张兄说要往西庄问信,想必就回。”言罢而去。李氏在家等到晚边,不见其夫回来,自觉心下惶惶。
  过三、四日,查无音信,李氏愈慌,正待叫人来请黄贵问个端的,忽黄贵慌慌张张走来道:“尊嫂,祸事到了。”李氏忙问:“何故?”黄贵曰:“适间我往庄外走一遭,遇见一起客商来说,龙江渡有一人溺水身死,我听得往看之,族中张小一亦在,果见有尸首浮泊江口,认来正是张兄,胁下不知被甚人所刺,已伤一孔,我同小一看见,移尸上岸,买棺殓之。”李氏听了,痛哭几绝。黄贵假意抚慰,辞别回去。过了数日,黄贵取一贯钱送去与李氏道:“恐嫂嫂日用欠缺,将此钱权作买办。”李氏收了钱,又念得他殡殓丈夫,又送钱物给度,甚感他恩。
  才过半载,黄贵以重财买嘱里妪前往张家见李氏道:“人生一世,草茂一春,娘子如此青年,张官人已死日久,终日凄凄冷冷守着空房,何不寻个佳偶再续良姻?如今黄官人家道丰足,人物出众,不如嫁与他成一对好夫妻,岂不美哉。”李氏曰:“妾甚得黄叔叔周济,无恩可报,若嫁他甚好,怎奈往日与我夫相好,恐惹人议论。”里妪笑曰:“彼自姓黄,娘子官人姓张。
  正当匹配,有何嫌疑?”李氏允诺。里妪回信,黄贵甚是欢喜,即备聘礼迎接过门。花烛之夜,如鱼似水,夫妇和睦,行则连肩,坐则并股,不觉过了十年,李氏已生二子。
  时值三月,清朗时节,家家上坟挂纸,黄贵与李氏亦上坟而回,饮于房中。黄贵酒醉,乃以言挑其妻曰:“汝亦念张兄否?”李氏凄然泪下,问其故。黄贵笑曰:“本不该对你说,但今十年已生二子,岂复恨我!昔日谋死张兄于江亦是清明之日,不想你今能承我的家。”李氏带笑答曰:“事皆分定,岂其偶然。”其实心下深要与夫报仇。黄贵酒醉睡去,次日忘其所言。
  李氏候贵出外,收拾衣赀逃回母家,以此事告知兄。其兄李元即为具状,领妹赴开封府首告。包公即差公牌捉黄贵到衙根勘。黄贵初不肯认,包公令人开取张万死尸检验,黄贵不能抵瞒,一一招服。乃判下:谋其命而图其妻,当处极刑。押赴市曹斩首;将黄贵家财尽归李氏,仍旌其门为义妇。后来黄贵二子因端阳竞渡俱被溺死,天报可知。
  三十五 秦长孺孤弱被虐死 柳继母狠暴杀子孙
  话说什封府城内有一个仕宦人家,姓秦字宗祐,排行第七,家道殷富,娶城东程美之女为妻。程氏德性温柔,治家甚贤,生一子名长孺,十数年,程氏遂死,宗祐痛悼不已。忽值中秋,凄然泪下,将及半夜,梦见程氏与之相会,语言若生,相会良久,解衣并枕,交欢之际若在生无异。云收雨散,程氏推枕先起,泣辞宗祐曰:“感君之恩,其情难忘,故得与君相会。妾他无所嘱,吾之最怜爱者,惟生子长孺,望君善抚之,妾虽在九泉亦瞑目矣。”
  言罢迳去。宗祐正待挽留之,惊觉来却是梦中。次年宗祐再娶柳氏为妻,生一子名次孺。柳氏本小户人家出身,性甚狠暴,宗祐颇惧之。柳氏每见己子,则爱惜如宝;见长孺则嫉妒之,日夕打骂。长孺自知下为继母所容,又不敢与父得知,以此栖栖无依,时年已十五。一日,宗祐因出外访亲,连日不回,柳氏遂将长孺在暗空中打死,分付家下俱言长孺因暴病身死,遂葬之于城南门外。逾数日,宗祐回家,柳氏故意佯假痛哭,告以长孺病死己数日,今葬在城南门外。宗祐听得,因思前妻之言,悲不自胜,亦知此子必死于非命,但含忍而不敢言。
  却说,一日,包公因三月间出郊外劝农,望见道旁有小新坟一所,上有纸钱霏霏,包公过之,忽闻身畔有人低声曰:“告相公,告相公。”连道数声。回头一看,又不见人。行数步,又复闻其声,至于终日相随耳畔不歇。
  及回来又经过新坟,听其愈明。包公细思之:必有冤枉。遂问邻人里老:“此一座新坟是准家葬的?”里老回曰:“是城中秦七官人近日死了儿子,葬在此间。”包公遂令左右就与里老借锄头掘开,将坟内小儿尸身检验,果见身上有数伤痕。包公回衙,便差公人唤秦宗祐理究其事因。宗祐供言前妻程氏生男名长孺,年已十五,前日我因出外访亲回来,后妻柳氏告以长孺数日前急病而死,现葬在南门外。包公知其意,又差人唤柳氏至,将柳氏根勘,长孺是谁打死,柳氏曰:“因得暴症身死。”不肯招认。包公拍案怒曰:“彼既病死,缘何遍身尽是打痕?分明是你打死他,还要强赖!”吩咐用刑。柳氏自知理亏,不得已将打死长孺情由,尽以招认。包公判曰:“无故杀子孙,合问死罪。”遂将柳氏依条处决;宗祐不知情,发回宁家。此案可为后妻杀前妻子者榜样。
  三十六 冯陈氏奇妒绝夫嗣 卫母子身死化冤魂
  话说江州德化有一人,姓冯名叟,家颇饶裕,其妻陈氏,美貌无子,侧室卫氏,生有二子。陈氏自思:己无所出,减恐一旦色衰爱弛。每存妒害,无衅可乘。一日,冯叟欲置货物往四川买卖,临行吩咐陈氏,善视二子。陈氏假意应允。后至中秋,陈氏于南楼设下一宴,召卫氏及二子同来会饮;陈氏先把毒药放在酒中,举杯嘱托卫氏曰:“我无所出,幸汝有子,家业我当与汝相共,他日年老之时,皆托汝母子维持,此一杯酒,预为我日后意思。”
  卫氏辞不敢当,于是痛饮尽欢而罢。是夜药发,卫氏母子七孔流血,相继而死。时卫氏年二十五岁,长子年五岁,次子三岁。当时亲邻大小莫知其故,陈氏乃诈言因暴病而死,闻者无不伤感。陈氏又诈哭甚哀,以礼葬埋。却说冯叟在外,一日忽得一梦,梦见卫氏引二子泣诉其故。意欲收拾回家,奈因货物未脱,不能如愿。且信且疑,闷闷不悦。
  将及三年后,适值包公按临其地,下马升厅,正坐间,忽然阶前一道黑气冲天,须臾不见天日。包公疑必有冤。是夜点起灯烛,包公困倦,隐几而卧。夜至三更,忽见一女子,生得仪容美丽,披头散发,两手牵引二子,哭哭啼啼,跪在阶下。包公问道:“你这妇人居住何处?姓甚名淮?手牵二子到此有何冤枉?一一道来,我当与汝申雪。”女子泣道:“妾乃江州卫氏母子。因夫冯叟往四川经商,正母陈氏中秋置酒,毒杀妾母子三人,冤魂不散。
  幸蒙相公按临,故特哀告,望乞垂怜,代雪冤苦。”说罢,悲泣不已,再拜而退。包公次日即唤公差拘拿陈氏审勘道:“妾子即汝子,何得生此奇妒?害及三命,绝夫之嗣,莫大之罪,有何分辩?”陈氏悔服无语,包公拟断凌迟处死。
  后过二载,冯叟回家,畜一大母彘,一岁生数子,获利几倍,将欲售之于屠,忽作人言道:“我即君之妻陈氏也。平日妒忌,杀妾母子,绝君之嗣,虽包公断后,上天犹不肯释妾,复行绝恶之罚,作为母彘,今偿君债将满,未免过千刀之苦。为我传语世上妇人,孝奉公姑,和睦妯娌,勿行妒忌,欺剒妾婢,否则他日之报同我之报也。”远近闻之,俱踵其门观看。
  三十七 袁仆人疑心杀雍一 张兆娘冤死诉神明
  话说西京离城五里,地名永安镇,有一人姓张名瑞,家道富足,娶城中杨安之女为妻。杨氏贤惠,治家有法,长幼听从呼令。生一女名兆娘,聪明美貌,针黹精通。父母甚爱惜之,常言:此女须得一佳婿方肯许聘,十五岁尚未许人。瑞有二仆,一姓袁一姓雍。雍仆敦厚,袁仆刁诈,一日,因怒于张,被张逐出。袁疑是雍献谗言于主人,故遭遣逐,遂甚恨雍,每想以仇报之。忽一日,张瑞因庄上回家,感冒重疾,服药不效,延十数日。张自量不保,唤杨氏近前嘱道:“我无男子,只有女儿,年已长大,倘我不能好,后当许人,休留在家。雍一为人小心勤谨,家事可托之。”言罢而卒。杨氏不胜哀痛,收殓殡讫,作完功果后,杨氏便令里妪与女儿兆娘议亲。女儿闻知,抱母大哭道:“吾父死未周年,况女无兄弟,今便将女儿出嫁,母亲所靠何人?情愿在家侍奉母亲,再过两年许嫁未迟。”母听其言,遂停其事。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张某亡过又是三、四个月,家下事务出入,内外尽是雍仆交纳,雍愈自紧密,不负主所托,杨氏总无忧虑。正值纳粮之际,雍一与杨氏说知,整备银两完官,杨氏取银一筐与雍入城,雍一领受待次日方去。适杨氏亲戚有请,杨氏携女同去赴席。袁仆知杨氏已出,抵暮入其家,欲盗彼财物,迳进里面舍房中,撞见雍一在床上打点钱贯,袁仆怒恨起来指道:“汝在主人边谗言逐我出去,如今把持家业,其实可恨。”就拔出一把尖刀来杀之,雍一措手不及,肋下被伤,一刀气绝。袁仆收取银箧,急走回来,并无人知。比及杨氏饮酒而归,唤雍一不见,走进内里寻觅,被人杀死在地。杨氏大惊,哭谓女道:“张门何大不幸?丈夫才死,雍一又被人杀死,怎生伸埋?”其女亦哭,邻人知之,疑雍一死得不明。时又有庄佃汪某,乃往日张之仇人,告首于洪知县,洪拘其母女及仆婢十数人审问,杨氏哭诉,不知杀死情由。汪指赖其母女与人通奸,雍一捉奸,故被奸夫所杀。洪信之,勘令其招,杨氏不肯诬服,连年不决,累死者数人。其母女被拷打,身受刑伤,家私消乏。兆娘不胜其苦,谓母道:“女只在旦夕死矣,只恨无人看顾母亲,此冤难明,当质之于神,母不可诬服招认,以丧名节。”言罢呜咽不止。次日,兆娘果死,杨氏感伤,亦欲自尽。狱中人皆慰劝之,方不得死。
  明年,洪已迁去,包公来按西京。杨氏闻之,重贿狱官,得出陈诉。包公根勘其事,拘邻里问之,皆言雍一之死不知是谁所杀;然杨氏母女亦无污行。包公亦疑之,次日斋戒祷于城隍司道:“今有杨氏疑狱,连年不决,若有冤情,当以梦应,我为之决理。”祝罢回衙,秉烛坐于寝室。未及二更,一阵风过,吹得烛影不明,起身视之,仿佛见窗外一黑猿。包公问道:“是谁来此?”猿应道:“特来证杨氏之狱。”包公即开窗看来时,四下安静,沓无人声,不见那猿。沉吟半晌,计上心来。次日侵早升堂,取出杨氏一干人问道:“汝家有姓袁人来往否?”杨氏答道:“只丈夫在日,有走仆姓袁,已逐于外数年,别无姓袁者。”包公即差公牌拘捉袁仆,到衙勘问,袁仆不肯招认。包公又差人入袁家搜取其物,得箧一个,内有银钱数贯,拿来见包公。包公未及问,杨氏认得,是当日付与雍一盛钱完粮之物。包公审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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