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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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案(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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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监张汉于狱中。遂唤张龙、薛霸二公牌吩咐道:“你二人前往南街头寻个卜卦人来。”适寻得张术士到。包公道:“令汝代推占一事,须虔诚祷之。”术士道:“大人所占何事,敢问主意?”包公道:“你只管推占,主意自在我心。”推出一“天山遁”卦,报与包公道:“大人占得此卦,遁者,匿也,是问个幽阴之事。”包公道:“卦辞如何?”术士道:“卦辞意义渊深难明,须大人自测之。”其辞云:遇卦天山遁,此义由君问。聿姓走东边,糖口米休论。包公看了卦辞,沉吟半响,正不知如何解说,便令取官米一头给赏术士而去。唤过六房吏司,包公问道:“此处有糠口地名否?”众人皆答无此地名。
  包公退入后堂,秉烛而坐,思忖其事,忽然悟来。次日升堂,唤过张、薛二公牌,拘得张迟邻人萧某来到,密吩咐道:“汝带二公人前到建康地方旅邸之间,限三日内要缉访张家事情来报。”萧某以事干系情重,难以缉访。
  虑有违限的罪,欲待推辞,见包公有怒色,只得随二公人出了府衙,一路访问张家杀死妇人情由,并无下落。正行到建康旅邸,欲炊晌午,店里坐着两个客商,领一个年少妇人在厨下炊火造饭,二客困倦,随身卧于床上。萧某悄视那妇人,面孔相熟,妇人见萧某亦觉相识,二人看视良久。那妇人愁眉不展,近前见萧某问道:“长者从哪里来?”萧某答道:“我萍乡人氏姓萧者便是。”妇人闻之是与夫同乡,便问:“长者所居曾识张某否?”萧某大惊道:“好似我乡里周娘子!”周氏潜然泪下道:“妾正是张迟妻也。”萧乃道知张汉为汝诬服在狱之故。周氏泣道:“冤哉!当日叔叔先抱孩儿回去,妾坐于林中候之,忽遇二客商挑着箬笼上山来,见妾独自坐着,四顾无人,即拔出利刀,逼我脱下衣服并鞋,妾惧怕,没奈何遂依他脱下。那二客商遂于笼中唤出一妇人,将妾衣并鞋与那妇人穿着,断取其头置笼中,抛其身子于林里,拿我入笼中,负担而行。沿途乞觅钱钞,受苦万端。今遇乡里,恰似青天开眼,望垂怜恤,报知吾夫急来救妾。”言罢,悲咽不止。萧某听了道:“今日包爷正因张汉狱事不明,特差我领公牌来此缉访,不想相遇。待我说与公牌知之,便送娘子回去。”周氏收泪进入里面,安顿那二客商。萧某来见二公牌,午饭正熟,萧其以其情说与二人知之。张、薛二人午饭罢,抢入店里面,正值二客与周氏亦在用饭。二公牌道:“包公有牌来拘你,可速去。”二客听说一声包爷,神魂惊散,走动不得,被二公牌绑缚了,连妇人直带回府衙报知。包公不胜大喜,即唤张迟来问,迟到衙会见其妻,相抱而哭。包公再审,周氏逐一告明前事,二客不能抵讳,只得招认,包公令取长枷监禁狱中,叠成案卷。包公以张汉之在明白,再勘问都官得妇人首级情由,都官不能隐瞒,亦供招出。审实一干罪犯监候,具疏奏达朝廷,不数日,仁宗旨下:二客谋杀惨酷,即问处决;原问狱官曹都宪并吏司决断不明,诬服冤枉,皆罢职为民;其客商货帛赏赐邻人萧某;释放张汉;周氏仍归夫家;周立问诬告之罪,决配远方;都官盗开尸棺取妇人头,亦处死罪。事毕,众书吏叩问包公,缘何占卜遂知此事?包公道:“阴阳之数,报应不差。卦辞前二句乃是助语,第三句‘聿姓走东边’,天下岂有姓聿者?犹如聿字加一走之,却不是个建字!‘糠口米休论’,必为糠口是个地名,及问之,又无此地名,想是糠字去了米,只是个单康字。离城九十里有建康驿名,那建康是往来冲要之所,客商并集,我亦疑此妇人被人带走,故命彼邻里有相识者往访之,当有下落。果然不出吾之所料。”众吏叩服包公神见。
  六十 李中立杀友地窨中 江玉梅遗子山神庙
  话说河南汝宁府上蔡县,有巨富长者姓金名彦龙,娶周氏,生有一子,名唤金本荣,年二十五岁,娶妻江玉梅,年将二十,姣容美貌。忽一日,金本荣在长街市上算命,道有一百日血光之灾,除非是出路躲避方可免得。本荣自思:有契兄袁士扶在河南府洛阳经营,不若到他那里躲灾避难,二来到彼处经营。回家与父母说知其故。金彦龙曰:“既如此,我有玉连环一双,珍珠百颗,把与孩儿拿去哥哥家货卖,值价十万贯。”金本荣听了父言,即便领诺。正话间,旁边走出媳妇江玉梅向前禀道:“公婆在上,丈夫在家终日只是饮酒,若带着许多金宝前去,诚恐路途有失,怎生放心叫他自去?妾想如今太平时节,媳妇与丈夫同去。”金彦龙道:“吾亦虑他好酒误事,若得媳妇同去最好。今日是个吉日,便可收拾起程。”即将珍珠、玉连环付与本荣,吩咐过了百日之后,便可回家,不可远游在外,使父母挂心。金本荣应诺,辞别父母离家,夫妇同行。至晚,寻入酒店,略略杯酌。正饮之间,只见一个全真先生走入店来,那先生看着全本荣夫妇道:“贫道来此抄化一斋。”本荣平生敬奉玄帝,一心好道,便道:“先生请坐同饮。”先生道:“金本荣,你夫妇二人何往?”本荣大惊道:“先生所言,吾与你素不相识,何以知吾姓名?”先生道:“贫道久得真人传授,吉凶靡所不知,今观汝二人气色,目下必有大灾,切宜谨慎。”本荣道:“某等凡人,有眼无珠,不知趋避之方;况兼家有父母在堂。先生既知休咎,望乞怜而救之。”先生道:“贫道观汝夫妇行善己久,岂忍坐视不救。今赐汝两丸丹药,二人各服一丸,自然免除灾难;但汝身边宝物牢匿在身。如汝有难,可奔山中来寻雪涧师父。”道罢相别。
  本荣在路夜宿晓行,不一日将近洛阳县。忽听得往来人等纷纷传说,西夏国王赵元吴兴兵犯界,居民各自逃走。本荣听了传说之言,思了半晌,乃谓其妻江玉梅道:“某在家中交结个朋友,唤做李中立,此人在开封府郑州管下汜水县居住,他前岁来我县做买卖时,我曾多有恩于他,今既如此,不免去投奔他。”江玉梅从其言。本荣遂问了乡民路径,与妻直到李中立门首,先托人报知,李中立闻言,即忙出迎本荣夫妇入内,相见已毕,茶罢,中立问其来由。本荣即告以因算命出来躲灾之事,承父将珍珠、玉连环往洛阳经商,因闻西夏欲兴兵犯境,特来投奔兄弟。”中立听了,细观本荣之妻生得美貌,心下生计,遂对本荣道:“洛阳与本处同是东京管下,西夏国若有兵犯界,则我本处亦不能免。小弟本处有个地窨子,倘贼来时,只从地窨中躲避,管取太平无事。贤兄放心且住几时。”便叫家中置酒相待,又唤当值李四去接邻人王婆来家陪侍。李四领诺去了,移时王婆就来相见,请江玉梅到后堂,与李中立妻子款待已毕,至晚,收拾一间房子与他夫妻安歇。
  过了数日,李中立见财色起心,暗地密唤李四吩咐道:“吾去上蔡县做买卖时,被金本荣将本钱尽赖了去。今日来到我家,他身边有珍珠百颗,玉连环一对,你今替我报仇,可将此人引至无人处杀死,务要刀上有血,将此珠玉之物并头上头巾前来为证,我即养你一世,决不虚言。”李四见说,喜不自胜,二人商议已定。次日,李中立对金本荣道:“吾有一所小庄,庄内有一窨在彼,贤兄可去一看。”本荣不知是计,遂应声道:“贤弟既有庄所,吾即与李四同往一观。”当日乃与李四同去。原来金本荣宝物日夜随身。二人走到无人烟之处,李四腰间拔出利刀道:“小人奉家主之命,说你在上蔡县时曾赖了他本钱,今日来到此处,叫我杀了你。并不于我的事,你休得埋怨于我。”遂执刀向前来杀。本荣见了,吓得魂飞天外,连忙跪在地下苦苦哀告道:“李四哥听禀:他在上蔡时,我多有恩于他,他今日见我妻美貌,恩将仇报,图财害命,谋夫占妻,生此冤惨。乞怜我有七旬父母无人侍养,饶我残生,阴功莫大。”李四听了说道:“只是我奉主命就要宝物回去。且问汝宝物现在何处?”本荣道:“宝物随身在此,任君拿去,乞放残生。”
  李四见了宝物又道:“吾闻图人财者,不害其命;今已有宝物,更要取你头巾为证,又要刀上见血迹方可回报,不然,,吾亦难做人情。”本荣道:“此事容易。”遂将头巾脱下,又咬破舌尖,喷血刀上。李四道:“我今饶你性命,你可急往别处去躲。”本荣道:“吾得性命,自当远离。”即拜辞而去。”
  当日李四得了宝物,急急回家与李中立交清楚。中立大喜,吩咐置酒,在后堂请嫂嫂江玉梅出来。玉梅见天色已晚,乃对中立通:“叔叔令丈夫去看庄所,缘何此时不见回来?”李中立道:”吾家亦颇富足,贤嫂与我成了夫妇,亦够快活一世,何必挂念丈夫?”玉梅道:“妾丈夫现在,叔叔何得出此牛马之言?岂不自耻!”李中立见玉梅秀美,乃向前搂住求欢,玉梅大怒,将中立推开道:“妾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妾夫又无弃妾之意,安肯伤风败俗,以污名节!”李中立道:“汝丈夫今已被我杀死,若不信时,吾将物事拿来你看,以绝念头。”言罢,即将数物丢在地上道:“娘子,你看这头巾,刀上有血,若不顺我时,想亦难免。”玉梅一见数物,哭倒在地。
  中立向前抱起道:“嫂嫂不须烦恼,汝丈夫已死,吾与汝成了夫妇,谅亦不玷辱了你,何故执迷太甚!”言罢,情不能忍,又强欲求欢。玉梅自思:这贼将丈夫谋财杀命,又要谋我为妾,若不从,必遭其毒手。遂对中立道:“妾有半年身孕,汝若要妾成夫妇,待妾分娩之后,再作区处;否则妾实甘一死,不愿与君为偶。”中立自思:分娩之后,谅不能逃。遂从其言。就唤王婆吩咐道:“汝同这娘子往深村中山神庙边,我有一所空房在彼,你可将他藏在此处,等他分娩之后,不论男女,将来丢了,待满月时报我知道。”当日,王婆依言领江玉梅去了。
  话分两头。且说本荣父亲金彦龙,在家里念儿子、媳妇不归,音信并无。彦龙乃与妻将家私封记,收拾金银,沿路来寻不题。不觉光阴似箭,日用如梭,江玉梅在山神庙旁空房内住了数月,忽一日肚疼,生下一个男儿。王婆近前道:“此子只好丢在水中,恐李长者得知,连累老身。”玉梅再三哀告道:“念他父亲痛遭横祸,看此儿亦投三光出世,望乞垂怜,待他满月,丢了未迟。”王婆见江玉梅情有可矜,心亦怜之,只得依从。不觉又是满月,玉梅写了生年月日,放在孩儿身上,丢在山神庙中候人抱去抚养,留其性命。
  遂与王婆抱至庙中,不料金彦龙夫妻正来这山神庙中问个吉凶,刚进庙来,却撞见江玉梅。公婆二人大惊,问其夫在何处,玉梅低声诉说前事,彦龙听了,苦不能忍,急急具状告理。
  却值包公访察,缉知其事。次日,即差无情汉领了关文一道,径投郑州管下汜水县下了马,拘拿李中立起解到台,令左右将中立先责一百杖,暂且收监,未及审勘。王婆又欲充作证见,凭玉梅报谢。包公令金彦龙等在外伺候。且说金本荣,自离了汜水县,无处安身,径来山中撞见雪涧师父,留在庵中修行出家,不知父母妻子下落,心中优愁不乐。忽一日,师父与金本荣道:“我今日教你去开封府抄化,有你亲眷在彼,你可小心在意,回来教我知道。”金本荣拜辞了师父,径投开封府来,遂得与父母妻子相见,同到府前。正值包公升堂,彦龙父子即将前事又哭告一番。包公即令狱中取出李中立等市勘,李中立不敢抵赖,一供招,贪财谋命是实,强占伊妻是真。包公叫取长枷脚镣时锁,送下死牢中去。将中立家财一半给赏李四,一半给赏王婆;迫出宝物给还金本荣;李中立妻子发边远充军。闻者快心。
  六十一 邱家仆直言道奸情 汪牙侩灭口借龙窟
  话说东京离城五里,地名湘潭村,有一人姓邱名惇,家业殷实,娶本处陈旺之女为妻。陈氏甚是美貌,却是个水性妇人,因见其夫敦重,甚不相乐。
  时镇西有个牙侩,姓汪名琦,生得清秀,是个风流浪子,常往来邱惇家,惇以契交兄弟情义待之。汪出入稔熟,常与陈氏交接言语。一日,汪琦来到邱家,陈氏不胜欢喜,延入房中坐定,对汪道:“丈夫到庄上算田租,一时未还,难得今日你到此来,有句话当要对你说。且请坐着,待我到厨下便来。”
  汪琦正不知是何缘故,只得应诺,遂安坐等候。不多时陈氏整备得一席酒肴入房中来,与汪琦对饮。酒至半酣,那陈氏有心,向汪琦道:“闻得叔叔未娶婶婶,夜来独眠,岂不孤单?”汪答道:“小可命薄,姻缘迟缓,衾枕独眠,是所甘愿也。”陈氏笑道:“叔叔休瞒我,男子汉无有妻室,度夜如年。
  适言甘愿,乃不得已之情,非实意也。”汪琦初则以朋友分上,尚不敢乱言,及被陈氏将言语调戏,不觉心动,说道:“贤嫂既念小叔孤单,今日肯怜念我么?”陈氏道:“我倒有心怜你,只恐叔叔无心恋我。”二人戏谑良久,彼此乘兴,遂成云雨之交,正是色胆大如天,两下意投之后,情意稠密,但遇邱惇不在家,汪某遂留宿于陈氏房中,邱惇全不知觉。
  邱之家仆颇知其事,欲报知于主人,又恐主人见怒;若不说知,甚觉不平。忽值那日邱惇正在庄所与佃户算帐,宿于其家。夜半,邱惇对家仆道:“残秋天气,薄被生寒,未知家下亦若是否?”家仆答道:“只亏主人在外孤寒,家下夜夜自暖。”邱惇怪而疑之,便问:“你如何出此言语?”家仆初则不肯说,及至问得急切,乃直言主母与汪某往来交密之情。邱听此言,恨不得一时天晓。次日,回到家下,见陈氏面带春风,越疑其事。是夜,盘问汪某来往情由,陈氏故作遮掩模样道:“你若不在家时,便闭上内外门户,哪曾有人来我家?却将此言诬我!”邱道:“不要性急,日后自有端的。”那陈氏惧怕不语。
  次日侵早,邱惇又往庄所去了。汪某进来见陈氏不乐,问其故,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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