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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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美]海伦.亨特.杰克逊-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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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译员把费利佩最后几句话译给她听时,她吃了一惊,似乎要去追他,但克制住了。“不,”她想。“他也许是在说谎。尽管他这么说,但他可能是个敌人。、我不能说出实情。亚历山德罗不愿意被人找到。我不能说。”
  这样,寻找蕾蒙娜的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在刹那间断了;就像一颗洋蓟的种子,被一阵偶然的微风吹走了,这是一个忠诚、可爱的朋友吹出的风:为了救蕾蒙娜而说了谎。
  费利佩伤心得都快发狂了,他灰心丧气地踏上归途。蕾蒙娜离家时正生着重病。她是不是已经死了,被孤独、伤心的亚历山德罗埋葬了呢?是不是为了这个,亚历山德罗才要到北方去,再也不回来呢?
  他真傻,竟不敢向那些印第安人说出蕾蒙娜的名字!他要折回去,再问一下。等他一见到母亲,马上就再动身,不找到蕾蒙娜或她的坟墓决不罢休。但是,当费利佩来到母亲面前,一见她的脸色,马上就明白,他再也不能离开她,直到把她放进坟墓,让她安息。
  “感谢上帝!你到底回来了,费利佩,”她声音微弱地说。“我正担心你赶不回来跟我道别呢。我就要离开你了,孩子;”眼泪流下她的面颊。
  尽管她再也不想活下去,但她也不愿死:这个可怜、傲慢、温情、受挫、失望的夫人。她信念中的一切慰藉似乎都离弃了她。她不停地祈祷,但得不到安宁。她眼睛祈求地凝视着圣母和圣徒们的脸;但他们似乎都对她露出冷酷的神色。“要是萨尔别德拉神父能来就好了!”她呻吟道。“他会使我安宁。但愿我能活到他再来!”
  当费利佩告诉她,神父老人已经虚弱不堪,再也经不起路上颠簸时,她把脸转向墙壁,哭了起来。她想见到神父,并不单单为了她本人的灵魂需要帮助:她还想把奥特格纳的珠宝交给他。这些珠宝会怎么样呢?她该把它们交给谁保管?周围有没有值得她信任的教区神父?她姐姐在嘱托书上说的“教会”,莫雷诺夫人很清楚,那指的是方济各会。夫人不敢跟费利佩商量;但她必须这么做。这些忧虑和烦恼一天天消磨着她的体力,她的体温越升越高。她没有问费利佩是否找到蕾蒙娜,费利佩也不敢提蕾蒙娜的名宇。后来他再也忍不住了,有一天他说,“母亲,我没找到蕾蒙娜的踪迹。我丝毫不知道她在哪儿。萨尔别德拉神父没见到过她,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我怕她已经死了。”
  “但愿如此,”夫人简单地答道;她觉得又陷入更深、更困惑的思索之中,还是关于那笔暗藏的珠宝。她每天都要下一次决心,“明天我就告诉费利佩;”而真到了明天,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她决定等到了她临终的时候再说。说不定到时候萨尔别德拉神父还会再来呢,那样就万事大吉了。她用颤抖的手给他写了一封信,请求他让人把他抬来,她派了一个信差把信送去,并嘱他雇一顶轿子,四个轿夫,小心、平稳地把神父抬来。但是当信差赶到圣巴巴拉时,萨尔别德拉神父已经衰弱得无法动弹;甚至连信也写不动了。他只能靠着口授,让人代写了一封信,措词字斟句酌,寄上他对她的祝福,并说他希望她的养女能回到她的朋友们的怀抱。月复一月,神父始终没有他“有福的孩子”的消息,神父心如乱麻。
  不久之后,就传来消息说,神父死了。这个消息给了夫人致命的打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离开过卧榻。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费利佩既为憔悴、衰弱的母亲伤心,又时时在为失踪的蕾蒙娜担惊受怕,真是苦了他了。
  但是现在,帷幕快要降下了。夫人显然已奄奄一息。文图拉的医生说他已无能为力,不再来了;现在能做到的只是让她尽可能平静地死去;一两天里一切就结束了。费利佩寸步不离她的身边。难得有母亲能受到儿子如此的爱戴和照料。就连女儿也不会显示出更多的柔情和孝心。在最后这几天的亲密关系和感情中,母子两人全都从心底里捐弃了前嫌。
  “我可爱的费利佩!”偶尔她会这么喃喃地说。“你是个多好的儿子啊!”费利佩便会这样回答:“我亲爱的母亲!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呢?”他把头枕在她的手上,那双手现在是那么枯槁、苍白、衰弱;那双手在短短的一年前曾是那么残酷、有力。现在谁也不会拒绝原谅这位夫人的!要是温柔的蕾蒙娜看见她,也会一掬同情之泪。有时夫人的眼睛里露出一种近乎恐惧的神色。这是个秘密。她怎么能说出来呢?费利佩会怎么说呢?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在长时间的昏迷之后,她艰难地苏醒过来;她知道,再来这么一次她的末日就到了,她甚至比她周围的人知道得更清楚。她恢复了知觉后,气喘吁吁地说,“费利佩!就你一个人!”
  费利佩明白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
  “就你一个人!”她又说了一遍,眼睛转向房门。
  “离开房间,”费利佩说;“都出去──等在外面;”他把房门关上。但夫人还在犹豫。她几乎打算就这么离开人世,让那些秘藏的珠宝留待后人在偶然间发现,而不息由她亲口告诉费利佩,在可怕、无情、目光敏锐的死神面前,她明白,费利佩听了她的话,哪怕到她进了坟墓后,也会在心里责怪她。
  但她又不敢不说出来。这事情一定得说。她指着凯瑟琳圣徒的塑像──她觉得那塑像似乎皱着眉头,表示不能原谅她──她说,“费利佩──那塑像后面──看!”
  费利佩以为她神经错乱,温存地说,“那里什么也没有,最亲爱的母亲。安静。我在这儿。”
  新的恐惧慑住了这个垂死的女人。难道她得被迫把这秘密带进坟墓吗?这最后的供认也要受到拒绝吗?“不!不!费利佩──那儿有一个门──秘密的门。瞧!打开!我必须告诉你!”
  费利佩急忙走到塑像眼前。她说得不错,那后面真有一扇门。
  “现在别告诉我,亲爱的母亲。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他说。
  他说话的当儿转过身来,惊恐地看见他母亲笔直地坐在床上,她的右臂伸了出来,手指着那扇门,眼睛呆滞地凝视着,脸在痉挛。没等他叫出声来,她倒了下去。莫雷诺夫人死了。
  随着费利佩的哭叫声,等在厅里的女人们匆匆进屋,一眼就看出一切都结束了,于是便放声恸哭起来。在一片慌乱中,脸色苍白、凝固的费利佩把塑像推回到原处。即使在那时,也存一种恐怖的预兆从他脸上掠过。他母亲一看见那扇暗门便死了,眼睛里含着痛苦的恐惧,他,作为儿子,会在那里面发现什么呢?在接下来料理丧事的四天里,费利佩时时意识到这个潜存着的预兆。丧礼是感人的。远近赶来的人把小教堂挤了个水泄不通,但只挤进了四分之一都不到。每个人都愿向莫雷诺夫人表示敬意。从文图拉和圣路易斯奥比斯波各来了一位神父。仪式结束后,人们把夫人的遗体抬到山坡上的小墓地,把她埋在她丈夫和孩子们的身旁;这颗不知疲倦的、充满激情的、高傲的、悲伤的心,终于安静下来了!葬礼后的晚上,佣人们见费利佩要进他母亲的房间,都吓得发抖,窃窃私语道,“哦,他可不能进去!他会伤心死的,费利佩先生!他多爱他母亲啊!”
  老玛达壮着胆子跟上他,在房门口她说:“亲爱的费利佩先生,别进去!进去对你没好处!走开吧!”
  但他轻轻推开她,说,“我愿意在这儿,好玛达;”他走进去,锁上了房门。
  他直到午夜过后才出来,脸色严峻。他又一次埋葬了他的母亲。
  难怪莫雷诺夫人不敢将奥特格纳珠宝的事情告诉费利佩。在他摸到珠宝盒底,发现奥特格纳夫人给他母亲的那封信之前,他对他看见的一切大惑不解。及至念完了这封信,他一动不动地呆站了很长时间,他把头埋在双手里。他的灵魂受着折磨。
  “她认为那件事丢脸,这件事倒不丢脸!”他恨恨地说。
  但现在费利佩只有一件心事。如果蕾蒙娜还活着,他要找到她,把这些珠宝作为她的正当财产还给她。如果她死了,一定要把它交给圣巴巴拉修道院。
  “我母亲肯定打算把它交给教会的,”他说,“但她为什么一直藏到现在呢?正是这个害死了她。哦,丢脸!哦,耻辱!”从费利佩现在埋葬她的这个坟墓里,她再也不会复活了。
  他把一切都像从前一样放进那个万无一失的密穴里,尔后坐下来给圣巴巴拉修道院院长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些珠宝的情况,珠宝必然将属于修道院。一清早他就把信交给胡安。卡尼托,说:“我要出趟门,胡安。要是我出了事,回不来,让可靠的人把这信送到圣巴巴拉。”
  “你要去很长时间吗,费利佩先生?”老人可怜巴巴地问道。
  “我说不准,胡安,”费利佩答道。“也许要不了多久;也可能要很久。我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我知道,你会根据你的明断料理一切的。我要向大伙说明,我把大权交给了你。”
  “谢谢,费利佩先生!谢谢!”胡安叫了起来,他有两年没这么高兴过了。“说真的,你尽管相信我!从你小时候起直到现在,我关心的只是你们全家,从来不想别的。”
  如果莫雷诺夫人知道,她的费利佩一清早催马跑出大门──就在昨天他还曾哭泣着跟在她的遗体后面走出这大站,送她去下葬──的目的,那她就是升入了天堂,也会觉得像在地狱里一样悲痛的。
  “她不觉得这事丢了莫雷诺家的脸面!”他说。“我的天哪!”
  第二十二章
  蕾蒙娜和亚历山德罗踏上了悲哀的旅程,第一天他俩几乎没说话。亚历山德罗在马头旁步行,他把脑袋耷拉在胸前,眼睛凝视着地面。蕾蒙娜焦虑惶恐地看着他。就连对孩子的格格笑声他也无动于衷。
  晚上他们安营休息,蕾蒙娜说,“亲爱的亚历山德罗,你不能告诉我,我们到哪儿去吗?”
  尽管她百般温柔,但语气里自有伤感的阴影。亚历山德罗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叫道:“麦吉拉!我的麦吉拉!我好像要发疯了!我说不出该干什么。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的脑子一团糟,就像春雨季节树叶在小河里打转转一样。你可认为我会发疯吗?这一切足够让我发疯了!”
  蕾蒙娜自己也害怕得心口阵阵作痛,但她仍然尽力抚慰他。“亲爱的亚历山德罗,”她说,“我们到洛杉矶去吧,别再跟印第安人一起生活了。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活儿干。偶尔你还可以在舞会拉琴;那里肯定有许多活儿可干。我也可以揽到更多的缝纫活儿。我想那儿日子会好过些。”
  蕾蒙娜的这个念头看来使他惊恐。“和白人住在一起!”他叫道。“麦吉拉想过没有,一个或两个印第安人单独跟白人住在一起会是什么结果呢?既然他们会到我们的村子里来把我们成百个人一下子赶走,那对付一个人他们又会怎么于呢?哦,麦吉拉真傻!”
  “但是在圣贝纳迪诺和别的地方,有许多你们的人在为白人干活,”她固执地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他们一样干呢?”
  “是的,”他慢慢地说,“为白人干活;他们是在为白人干活!
  麦吉拉没有看见过。任何白人都只付给印第安人一半的工钱;甚至在很久以前,神父们还没全都走光,并努力帮助印第安人的时候,我父亲告诉我说,白人或墨西哥人向来都只付给印第安人一半工钱。墨西哥人也是这么干的,麦吉拉。现在他们有时候付给印第安人现金,当然只付一半,有时候只付变质的面粉或他不要的东西;有时候付威士忌;如果他不收,并开口要钱,他们就哈哈大笑,并说,那就对不起了,滚你的吧。去年,圣贝纳迪诺有个白人,要拿一瓶发酸的酒抵充一个印第安人一天的工钱,那个印第安人不收,那白人拔出手枪打在了他的脸颊上,并警告他以后别再这么无礼!哦,麦吉拉,不要让我到城里去干活!要是让我碰上那样的事,麦吉拉,我会杀人的。”
  蕾蒙娜打了个寒战,不吭声了。亚历山德罗继续说;“要是麦吉拉不怕的话,我倒知道一个地方,在高山上,白人从没去过那儿,也绝不会去。我是追赶一头熊时发现那儿的。那头熊把我领了上去。那儿是它的窝;那时我就说,这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那儿有水,还有一条翠绿的山谷。我们可以在那里安家;但是那儿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家;那条山谷很小。麦吉拉会害怕吗?”
  “是的,亚历山德罗,孤单单地住在山上,我是会害怕的。哦,别上那儿去!先到别的地方试试吧,亚历山德罗。你就不认识别的印第安人的村子吗?”
  “有一个村子叫沙伯巴,”他说,“在圣哈辛托山的山脚下;我曾想到过那儿。我的一些乡亲们从坦墨库拉到那儿去了;但那是个可怜的小村子,麦吉拉。麦吉拉不会喜欢住在那儿的。我也不信那儿比圣帕斯库拉安全。那条山谷全归一个叫拉瓦罗先生的善良、好心的老人所有;他来到这个地区,在那儿建起了沙伯巴村。那是最老的村庄之一;他对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很好,他说他们永远不会受到骚扰,永远。他死了;但他的三个儿子依然掌管这些地产,我以为他们合恪守他们的父亲对印第安人许下的诺言。但是你瞧,麦吉拉,明天他们就可能死去,或口墨西哥去,就像巴尔德斯先生一样,然后美国人就会来占据它,就像占据坦墨库拉一样。山谷里已经住进了白人。我们可以走那条路,麦吉拉。麦吉拉会看见的。要是麦吉拉想留下来,我们就留下来。”
  在一天的前半晌,他们走进了圣哈辛托宽阔的山谷。他们是从西边进去的。他们走进山谷时,尽管天空中阴云密布,雾霭迷蒙,但见山谷的东部和东北部泛起一片奇怪的光芒,时而微红,时而金黄。好一幅蔚为壮观的景象。圣哈辛托山崎岖的山巅和悬岩宛如玉石城堡的塔楼和便门,闪射出道道光芒。那光芒似乎与天地共存。
  “看,圣哈辛托!”亚历山德罗叫道。
  蕾蒙娜欢呼起来。“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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