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西元前》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爱在西元前-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何,遗忘……    
      十月的天空真是晴朗啊,阳光过分地温柔,过分地灿烂,就如同那五年的时光,过分地甜蜜,过分地温馨,过分地梦牵魂绕,以致于当他忧郁地说“卉,我们分手吧”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这六个字的含意,完全不明白温暖的阳光为什么会突然奇寒彻骨。    
      我的手还牵着他的手,我的脸上还带着被他称为“世界上最温柔、最甜美、最纯净的笑容”,整个世界却突然无声地坍塌,阳光明亮到刺眼,放肆地铺满天地,惟独留我一人在黑暗冰冷的深渊挣扎。我呆呆地注视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用的不是询问句,是祈使句。他并不是要和我商量,只是单方面做出决定,像一名司机中途对旅客说:“请下车!”    
      请下车。    
      你要我下车,文?    
      他眼底的挣扎清晰可辨。我心中一片混沌,却偏偏异常清楚地知道,他眼中这一丝挣扎是我惟一的希望和救赎。我强迫自己微笑,用翦水般的双眸织一张罗网罩住他:“一个星期前,你说等明年春天陪我去云南大理的蝴蝶泉,看一年一度的蝴蝶会。”想要装出一种镇静,声音却不争气地颤抖。    
      他在我的罗网中挣扎,眼底的痛苦深不可测,许久缓缓摇头,艰难地说:“我很想让这个欺骗继续下去,但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能不爱她。”    
         
      我呆了呆,“她……是谁?”    
      他的神色有些焦虑,有些不耐烦:“她是谁并不是问题的关键。呵,卉卉,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不能继续骗自己说’我是爱你的'了,我真的做不到。”    
      “骗自己说‘我是爱你的'?骗自己……”我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你不爱我吗?”    
      “比喜欢多一点儿,但比爱,少了一点儿。”    
      “她呢?”    
      “她是我在孤儿院的玩伴,我一直……一直以为对她只是怜悯和同病相怜,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往下说。    
      我呆呆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爱的是她,不是我?”    
      “四年前。”他回答,没有迟疑。    
      呵,四年前,我再也笑不出来:“为什么不让我早点儿知道。”    
      “我不想伤害你……”    
      我爱的文,难道现在你已经不怕伤害我了?或者说,你宁可伤害我,也不愿伤害她?    
      我们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凝视着彼此的眼睛。我的罗网不曾捕获他,却被他的罗网捕获,他的目光那么无奈,里面痛也深苦也深——也许,那是我的错吧。是我让他用四年的时光欺骗自己的感情,是我让他此时此刻这样地痛苦无奈,是我,是我……    
    


反方向的钟—不是候鸟不是花反方向的钟(3)

     用五年的时光织一幅梦想家园,然后,在一朝烟消云散。    
      “卉卉,对不起……”你如是说。在之后的岁月中,这句话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梦里,你无数次用低沉的声音痛苦地说:    
         
      “卉卉,对不起……”    
      对不起……    
      这样一个阳光灿烂、微风轻送的午后,你把我孤零零地抛弃在荒芜一片的沙漠里。我从不知道,你竟有着如此残酷的一面,而我居然连恨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要为自己的存在感到难过,并感谢你慷慨地给予我的四年幸福快乐的时光。    
      文,我纵然可以不恨你,却又如何能原谅你?    
      我无从想像,两年后的今天他找到我的地址,给我寄出一份包裹,这样的行动所代表的含意是什么?各种各样的想像插上翅膀,飞向心底那个黑洞。思想如脱缰的野马,我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力,这让我恼怒。坐回椅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安静地躺在桌子上的包裹,直到自己完全冷静下来。    
      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的封纸。    
      里面是个长方形的盒子,迟疑了一下,打开了。盒子左边长格里,一卷东西被红丝绒精心地包着,盒子右端是一个小格,里面放着一个红丝绒的极精致的小盒子。    
      拿出那个小盒子,掀开盖子,突然情不自禁地笑了。    
      戒指!    
      居然是一枚戒指!    
      白金钻戒,设计简洁华美,戴在我纤长白皙的指上,想来定然是相得益彰的吧?嘴角含着嘲讽的笑意,将它戴到指上,迎着太阳张开手指。一缕冰冷彻骨的冷笑从心底那个黑洞里升起,冷笑是有毒的,它带着倒刺,刺伤别人之前先伤害自己。    
         
      被它激起的愤怒突然不可扼制地爆发,手臂后缩,轻蔑地将它从窗子里抛出去。百米的高空,那枚小小的戒指一闪即逝。就在它脱手飞出的刹那,忽然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的黑洞里跳出来,跟着它一道飞了出去。紧接着,一声清脆的跌落碎裂声在世界深处响起。那声音仿佛极远,却又仿佛是从我心底某个角落里发出,一道道如水的波纹便从那声音的起处荡漾开。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突然跃进大脑中的这句词让我悲哀而伤感:风已不是当日的风,水亦不是当日的水,这碧潭秋水荡起的,只怕是彻骨寒意吧?    
      两年后的今天,送来一枚戒指,你要做什么,文?你回心转意了?你要和我破镜重圆?两年彼此不通消息,是什么样的自信让你如此莽撞地做出这样荒唐的举动?你以为,现在的陈卉还是过去那个单纯痴情的卉卉吗?    
      秋天来了,大雁南归,可我不是候鸟,无法在感情的轮回里自由穿梭,哪怕那个国度里阳光明媚,空气潮湿,没有寒冷没有干涸。    
      春天来了,百花争放,可我也不是花,我的春天只有一季,错过了就永远失去,哪怕你用阳光雨露滋润浇灌,我也无法再开出花来。    
      沉思了片刻,拿起左边长格里那卷被红丝绒精心包着的东西,里面会是什么呢?摇摇头,实在无法猜测。扯掉红丝绒,露出一大卷纸张,展开它,一张淡蓝的信笺从纸卷间飘落。然而无瑕顾及它,我的目光已完全被画纸中的少女所吸引了:    
      她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鼻子挺拔而秀气,左边嘴角微微牵起,在凝固的时光里毫无心机地微笑。她的微笑过分地温柔甜美,过分地清澈明朗,那样完全不设防,以至于我心中蓦地一痛。    
      翻看下一张:白衣白裙的少女坐在河边的青石上,弯着腰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水面,长发飘散到水面上,水藻一般随波漂浮。    
    


反方向的钟—不是候鸟不是花反方向的钟(4)

     再往下翻:落叶满地的梧桐道上,她上身穿一件咖啡色毛衣,下面穿一条花格呢裙,怀中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抿嘴轻笑,笑容轻灵如梦。    
         
      ……    
      仿佛一段断续的剪接,碳素铅笔细致地勾勒出那个叫“卉卉”的女孩子五年的时光,我无从猜测这样浩大的工程需要多少的精力和时间。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凝望向窗外:十月的阳光,真是好啊!    
      阳光,真好。    
      还记得那时候春风也柔、夏花也娇、秋叶最美、冬雪浩然……    
      你眼睛黑亮,牙齿洁白,用笑容为我照亮四季,以至于今天沿着来路回溯,一切的故事都是以铺天盖地的灿烂阳光做背景。    
      相逢于红尘,结伴于红尘,最后相忘于红尘,你带着一身的阳光走出那个叫“卉卉”的女孩子的生命。    
      今日,今日……呵,往事太美,亦太残酷,我已不堪回首,你又何必要我记起?    
      呆了良久,拾起地上的信笺,信封上的字很陌生,署名是:赵波。带着微微的疑惑翻开它,峭拔的字迹跃入眼中,一行行读下去,所有的猜测都落了空,我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陈卉小姐:    
      十分冒昧地打扰了您,实在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    
      您并不认识我,我是谁对您来说也并不重要,但为了将我写这封信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却不得不向你做一番简单的介绍。我姓赵,叫赵波,是周文的朋友。虽然不知道您和周文之间曾发生过什么故事,但我却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您一定还记得周文这个名字。您所看到的那些素描就是周文躺在病床上画的,我相信这样的深情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您说是吗?至于那枚戒指,亦被他视若珍宝。    
      每当他的病情稍好一点儿,就会摊开画纸画您的肖像,我曾试着向他询问您是谁,您为什么离开他?他却都不肯说。您大概知道,他是从孤儿院出来的,身边没有任何的亲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他又孤独又寂寞,所以我查到了你的地址,自作主张地将这些东西连同这枚在周文病情恶化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也无论如何不肯将它变卖的戒指寄给您,并想以周文惟一的朋友的身份代周文恳求您,请您来见他最后一面。    
     您或许并不知道:在他灰暗无望的日子里,您是他惟一的阳光,所以,我冒昧地希望您能从百忙之中抽出一点儿时间,来看一眼这个垂死却深深眷恋着您的人。    
         
      祝:    
      身体健康,爱情美满。    
      赵波    
      9。16    
      这样一封措辞婉转而充满敌意的信,我却只读出了八个字: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陷在时空编织的迷宫里,找不到出路,所有理智瞬间消失。将画纸收入柜子,奔下楼去,疯狂地找我的戒指。阳光好亮,车流汹涌……    
      汽车游鱼一般沿着高速公路疾驶,十月的阳光真是灿烂,灿烂得过分。可是,无边落叶萧萧而下的时节已经到了。    
      秋天来了,树叶黄了,大雁向南飞。它们说,南方的天空是深湛的蓝色,南方的太阳是暖暖的桔红,南方的风是温柔的手掌。    
      它们说:我们要向南飞……    
      可是,文,我没有找到你借冥冥之手送给我的戒指,没有找到……    
      依照着信笺上的地址来到N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时候刚好是黄昏时分,快步奔进内科病房区,就见一个面容阴郁的男子迎了上来,他以审视苛刻的目光打量了我两眼,问:“陈卉小姐?”    
      “赵波?”我停下脚步问,微微有些喘气,也打量着他。    
    


反方向的钟—不是候鸟不是花反方向的钟(5)

      他点头,引着我穿过灯光煞白的走廊来到一间病室外,平静地说:“他在里面。”    
      透过门上的小窗向里望,病床上的人正沉沉睡去,只留给我一个溶化在薄薄暮色里的削瘦憔悴的侧面,他那么瘦,那么弱……浓重的悲哀突然一个浪头打上来,眼泪一下子冲进了眼睛里。我     
    将头抵在门上,眼泪如泄堤之洪,奔涌而出。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宽厚温暖的手掌按到我的肩上,赵波的声音不再像初时那般冷漠,柔声说:“进去看看他吧,高兴点儿。”    
      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哽咽着问:“他病得很厉害吗?”    
      “随时会永远睡去,永不醒来……”赵波的声音低沉,忽然叹了口气,沉声说,“如果两年前开始治疗,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那时候若告诉我他的病,倾家荡产,我也会帮他治的……”    
      我的心蓦地抽紧了,一把刀在心上死命地绞,痛得我满头冷汗,许久,深深吸了口气,重复道:“两年前,呵,两年前……”一股冷如冰、灼如火的悲哀的笑意从心底浮起,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静如止水。擦干脸上的泪痕,调整了一下情绪,推开门走进去。    
      镇定地走到病床前的椅子旁坐下,低头望着他毫无生气的脸,微笑说:“嗨!”    
      昏沉睡着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一道奇异的神采瞬间布满那张苍白的脸,是惊?是喜?是悲哀?    
      他专注地望着我,忽然咧开嘴笑了笑,说:“卉卉?……”    
      我微笑说:“听说你病了,路过这里就来看看。连束花也没顾上买,你不会怪我吧!”    
      他虚弱地笑了笑,“不会。”    
      “现在觉得怎么样?”    
      “前段时间工作忙,累坏了,没什么的,都怪他……”他笑了笑,目光移向我身后的赵波。“胡扯什么周文啊周文,你一辈子也没住过医院,这回也享受一下这待遇,呵呵……”    
     我咯咯笑起来,回头望向赵波,说:“哈!这人可真逗——赵波?……我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刚才找你正好问到他,还以为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呢!”    
         
      “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周文望着赵波,颇有深意地说。    
      两个男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无声的语言缓缓流淌在空气里。    
      夕阳将下,秋叶已枯,一片枯黄的树叶忽然悠悠地从窗子飘进来。我站起来,从半空里捞住它,抓得紧了,竟将它干枯的叶片揉碎了,不禁懊恼起来。    
      “秋天真美……”周文忽然说,无限依恋地望向窗外,“天那么高,那么开阔,大地那么静美,落叶铺满梧桐小道的时候,就更有诗意了。”    
      “是呵,秋天真美,那么宁静……”我随口说,一句极熟的诗句忽然跳上心头: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死如秋叶之静美……    
      手指蓦地收紧,枯叶在指间碎裂。将手伸到窗外,枯叶的碎片随风飘散,我“哈!”地笑了一声,叫道:“你看你看,蝴蝶在飞呢!”    
      周文饶有兴致地吟道:“蝶儿蝶儿满天飞,飞到东来飞到西,呵呵……”    
      时空倒流——    
      他依然是当日那雄姿英发的青年,我依然是当日那天真活泼的少女。阳光灿烂,时间停滞,笑容定格,银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