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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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花无量-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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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隐约有听到过一阵吵闹,随即有很苦的药汁灌进我的口中,苦得我又是恶心又是发抖。待我被折腾得受不住,睁开眼睛想吼一声的时候,才知眼前空荡荡一片,唯独身旁多了个人。

小九被放在一张榻上,跟我的床紧挨着。看他脸色似乎也不太好,不知得了什么毛病。他是醒着的,看见我在看他,便露出哭一样的表情,然后伸手来拉我的手。

这一碰上他的手,我悬在半空中魂魄便全回了来,再不想飘走。这感觉忒实在了些,仿佛至今我才发现自己是活生生的人。然后,有一种不属于自己身上的疼痛从手指相连处传来,等我发现是小九的痛处传到我身上来的时候,他却问道:“你是不是还很疼?”

我听了,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摸摸头上窟窿,发现上面缠着了一圈厚纱布,一碰就痛得厉害,整张脸顿时缩成了酸梅脸。小九连忙喊道:“你别乱动!就问你疼不疼,你回个话不行吗?”

我这时候似乎特别脆弱,他一吼我我就泪眼汪汪。我是想回他话的,可喉咙里面又干又涩,难受得紧。他似也明白我的苦衷,竟强撑着从榻上坐起来,然后就着他身旁放的茶壶倒了杯水来,慢慢来喂我。

他离我很近,一张没血色的脸微微泛着青色,比我这个死了大半的人还难看。昨天明明还那么通红通红,今日怎就成了这副样子?

小九渐渐像昨日那样蹭着我的脸。他起了皮的嘴唇在脸上磨着,感觉很痒,却也很舒服。听他像猫儿似的咕哝,浅浅低低的,让我总感觉他真伤到了心,难过得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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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死后生,生后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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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被喂进我嘴里的时候,我总算好过了些,等嗓子润了些就开口问他道:“你怎么来了?这是哪儿啊?”

我嗓子跟老鸭叫似的难听。小九皱了眉,摸摸我的脸道:“当然是凤翔宫。你不是专管母后就寝事宜的吗,这你都不认识了?”

我斜眼一看,好家伙,我竟然大喇喇睡在皇后的床上。这丝绸被褥、这青烟纱幔可不都是我亲手换上的。我眼里充满疑惑,感慨道:“皇后娘娘待我真不错。”

“我也待你也不错,你怎么对我的?”

“我怎么对你了?”

他听了又来瞪我,瞪完了又捂着头虚弱地躺下。我看他似乎病得不轻,便问他生了什么病。他在榻上依旧拉着我的手,说:“你昨日自己往墙上撞,我又岂能幸免于难?德妃来拿你,你便要来个血溅当场,以为自己忠烈英勇,其实真是愚不可及。我想一想就觉得头痛欲裂,怎么自己就喜欢上了个这样蠢的笨蛋!我人就一颗心,你还真看着怎么伤就怎么伤啊!”

我有点不服气了,鼓着腮帮子道:“反正德妃要对我用刑。宫里那些个刑罚我能扛得了几时?还不如一下子解决来得痛快,好过他们鞭子抽。”

他握我的手一紧,忙问:“他们用鞭子抽你?”

“何止,还想扒了我衣服再抽。我就怕自己受不住拷打,连累了太子,又连累皇后娘娘……谁知我命大,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小九开始抠我的手心了,我连忙喊疼。他板着脸教训我说:“早让你别掺和皇兄的事。你简直气死我了!”

说着他又捂着头,我看着也觉得头疼欲裂。我们两个也真够同病相怜,生病也能躺在一起难受,可真是生来的冤家。

他零零碎碎地教训我鲁莽愚蠢,我认认真真听他唠唠叨叨,却一直都没怀疑为何我会睡在皇后的床上,为何小九会被允许躺在我身边。

直到这寝殿外面传来一阵人声,才惊醒了我们两个伤患。我第一个听见德妃那有些尖锐的声音道:“陛下要验证臣妾所言,只须进皇后娘娘寝殿便有分晓。”

一边皇后又道:“陛下圣明,赐臣妾执掌六宫之凤印,意在打理后宫烦琐。今德妃不顾法纪,私自处死臣妾手下之人在先,污蔑臣妾私藏人犯在后。此番奇耻大辱,若不得昭雪,臣妾这个皇后当与不当,无甚分别!”

德妃步步紧逼道:“陛下,明明是皇后将臣妾扣下的人私自带走,藏于寝殿之中。臣妾绝无私自用刑,更没半点污蔑!”

皇后冷笑一声,道:“德妃刚刚也曾看见那小昧子的尸身,都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竟也能这般出言狡辩,何不摸摸良心,看自己一副蛇蝎心肠会遭什么天谴!”

皇后和德妃公开在皇帝面前撕破脸,皇帝被这两个女人闹得有些烦心,便开口道:“都给朕住口!真相如何,一进便知。何人是无辜,朕到时自有分晓!”

我一听,知道大阵仗来了,连忙想爬起来躲。可身子根本由不得我自己使唤,一动便头疼得厉害。这可真是天亡我也!

小九劝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听天由命吧。”

他倒是看得开,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当被子盖。我叹了口气,总也学不来这般豁达超俗。

皇帝领了一大帮子人进来的时候,小九已放下床上的帐子,下了榻来给几个长辈行礼。皇帝打量了一番,便问道:“忆儿如何在此?”

“回父皇,儿臣今日前来参省母后时觉得有些不适,遂在寝殿里暂且歇息。”

德妃上来就质问:“那床上躺的是何人,竟这般遮遮掩掩,见了皇上都不行礼?”

我看大麻烦要来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没个地方躲藏。幸而皇后替我解围道:“陛下,床上之人是臣妾的甥女,昨日进宫时在臣妾这边不小心磕破了头。臣妾担心得紧,留了一夜照看,今早见忆儿前来,便顺带给她诊治。”

皇帝疑惑道:“甥女,怎么没听你提过?”

“陛下忘了,是臣妾远嫁大理的妹妹所生之女,名唤做云星,说是出生时天空有星雨坠落奇象。现今臣妾之妹故去,这孩子便千里迢迢从大理投奔而来。臣妾心疼,遂想留了她在身边。此事还未来得及奏禀陛下,德妃便气势汹汹地来惹事。臣妾实在委屈……”

我听得是有点明白了,原来皇后都已知道我是个女娃,所以都没请御医来给我看病,特地要将小九叫来。可这也不对啊,凭什么皇后要这般维护我这个小人物?

没来得及琢磨清楚,只听皇帝发话道:“云星这孩子朕听过,小时候还到过宫里来玩。现今长大了也不知是何模样。正好让朕见一见。”

德妃也帮腔道:“臣妾也想见见这突然冒出头来的皇后甥女。既然陛下在此,也容不得她一个外邦之人避而不见。”

这下子可算是到头了。谎话越编越大,我脸一露,什么谎言都拆穿了!虽说是人生自古谁无死,那也得德妃这婆娘先死我后死。

不防小九还嫌火候不够似的,隔着帐子就对我道:“妹妹,你虽伤势严重,但礼数还是不能废,快来参见父皇吧。”

说着他就撩开了床帐,我无路可退,也只好硬着头皮,扮演起了他们口中诌出的云星,行礼的时候喊的还是皇上万岁万万岁。

德妃见了我的脸,立马冷笑道:“皇后还说此人是什么甥女,明明便是那名叫小昧子的小太监!”

皇后倒不惊慌,回她道:“德妃难道看不清,这般姿容的翩翩少女怎会是个太监?”

德妃反驳道:“小昧子本来就不是个太监。她是个女人改扮的!”

“小昧子可是经过内务府验明正身的。德妃若无真凭实据,可是坐实了污蔑!”皇后镇定十分,就是拿了证据二字出来。有关我是女是太监,这竟成了最拿不准的事。

皇帝受不了这聒噪的争吵,发话道:“都不必争了。这孩子朕还认得,确是皇后甥女。德妃未曾见过,误会也是难免。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往后再有人议论,杖刑处置。”

皇命一下,所有人都得噤声。从头至尾恨不得晕过去不管事的我,听见自己似乎真就此保住了小命,真有死后重生之感。

小九冲我笑。我就知道他早料到了有此结果。说不定他给我安排在净身房验身时便就想到了这招指鹿为马。但问题就是,为何皇帝也肯帮着圆谎呢?

抬头见德妃一脸怒气地瞪我,随后拉着脸跟皇后虚与委蛇地认错,说了什么遭小人蒙蔽,必定严惩嚼舌之人等等的话,没了半点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她这是唱戏的腿抽筋,下不了台了。

我心里受用得很,听皇后拿了话来压她,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俸,还禁了她的足,心里头就更是痛快了。

人就这么渐渐散了,一屋子的宫女内侍也都谁家跟谁家走了。唯独小九还留在我身边,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趴回他的榻上,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我还有点力气剩了,遂急忙问他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的父皇母后都帮着我呀?”

“这有什么好办法?他们不帮你还帮谁?”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意思你慢慢就会懂了。现在跟你说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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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看得着,吃不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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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此番大劫,却大难不死的我,多少没再傻乎乎地以为自己鸿运当头,天神庇佑,得以逢凶化吉。事情的真相几乎呼之欲出,能让当今帝后这般双双维护,除了亲生骨肉,还有什么?纵然是宫中波云诡谲、尔虞我诈,但骨肉亲情又何能泯灭?再试想,我一撞头,小九也跟着头痛,不是双胞兄弟心有灵犀又是什么?

追根溯源,师傅他老人家当年不也是在中原皇宫干过事的,我又是他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丫头。倘若当年的十公主便是我,那师傅不无可能拐了我去乌良国。最有力的铁证便我的这副长相。能与皇后如此相像,总该有个道理不是?

这念头在我脑子里慢慢发芽,盘根错节,开花结果,无法遏制。当然,表面上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这般无礼的猜想,但私底下委实郁闷得想死。

假如我是没死的十公主,那小九就是我双胞亲哥哥。而我们俩自见面伊始,磕磕碰碰,打打闹闹不算,最后还变得黏黏糊糊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关系纯洁的一男一女。这不啻地传说中天雷狗血人伦不齿。有生之年,我竟还能跟这茬搭上,我那可怜的初恋算是就此完蛋了。

心里一闷,我的伤就好的慢,脑子迷迷糊糊又烧了几日,有时看见皇后,有时看到泉大娘。她们脸上都含着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又是给我喂药,又是给我擦身。我听见有人唤我星儿,声音期期艾艾,像是被眼泪洗过似的。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我真正开始自己坐起来吃饭吃药的时候才知道皇帝已封了个郡主的头衔给我。而那个被称为小昧子的公公便被一具打烂了的尸身代替,没能再活在这个世上。

人生可真是刺激。从公公三级跳成了郡主,我自己究竟是谁,我究竟有没爹娘兄弟,我真是一样都搞不清楚。

这般无厘头的我照样好死不如赖活着,每天各种御膳房送来的补品补着,想睡的时候便睡着。期间,皇后略略来看过我几次,每次都是端着皇后的架子,看不出半点情绪,说的话也很客套,既不解释为什么要帮我至此,又不解释我身世来历。她的面孔冰冷,犹如冰山,看不甚清晰。我除了给她磕头谢恩,也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倘若她真的是我亲娘,那我估计也得跟她活得这般如履薄冰。

除了皇后,我也被扶着去给皇帝磕过头。可惜当时皇帝在御书房里面批改奏折,没空接见我这个小人物。但他赐了我郡主的头衔,我还是要按照礼数在门外谢个大恩。

除了这两件事外,德妃那边没消息,太子那边风平浪静。究竟我藏了那么些天的玉玺去向如何,没人告诉我答案。而皇后也没给我更多的机会去挖掘深宫的秘密,只嘱咐我快些养好身子。

我就被安置在凤翔宫的一个小厢房里。这里原本是小九襁褓时的婴孩卧房,如今被改成了女孩儿的闺房摸样。各色装饰摆设无不透着天真烂漫,委实秀气得一塌糊涂。

每日伺候我的宫女足有十几人。而且常常更换,来去匆匆。我永远记不住她们的模样。一整天里,除了小九会来打扰我,我根本就清净得快发了霉。

这几日他也不知鼓捣了什么丰胸之法,拿了个小木人就跑到我面前,让我跟着他学穴位推拿。

这事他可是上了心了,跟我解释哪里是膻中、乳根,哪里是大包、期门,哪里要指节下压,哪里要打圈推拿,声情并茂,事无巨细,就差真人示范。看得我都觉得那小木人被他整日摆弄得都猥琐起来。

我死也不肯当着他面学习。他就盯着我道:“你看看你,都快十八了,是不是一辈子都想跟平板似的,嫁了人也要夫家嫌弃啊?”

“我不嫁人。我一辈子都准备当公公的。”

他听了,抓住我手心就给了一下,道:“我还告诉你了,你从今往后就只能当我表妹,想当公公,下辈子头个男胎吧!”

说起这事我就伤口作痛。这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竟就如此终结,那人生的蓝图,宏伟的目标,全远我而去。我糊里糊涂做了中原的郡主,公主往后孤零零在宫里面该如何是好?

我好烦那!顾不得小九了,我凶着脸就对他道:“我也告诉你,我连月事都没有,根本就不算个女的。练葵花功讲究的就是个阉割。我就算以后做不成公公,也不做你表妹!”

他似乎被吓着了,半天没回我话,看我的眼神跟看个外星来客一般。后来,他终于说话了。他说:“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了我?”

“你练这门子邪门武功,就是不自爱;身体发肤,肆意伤害自己身体,就是不孝顺。你无知,你堕落,你白痴,你自毁前程、愚不可及,你、你、你简直气死我啦!”

他说得我脑袋疼。我简直就被贬成了一颗尘土。但我叫不生气,不跟他这般从小在皇宫里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子一般见识。

我说:“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以后就不要来了。等我好全了以后,我便离了这皇宫,自己闯荡去。也省得你看见我心烦,我也落个清静。”

他竟然听得额头青筋都暴了出来,脸一下紫涨,让我差点觉得他要发疯。而意外的是,他开口时,仍是很平静。他说:“你要是不声不响地走了,我没本事拦你。可你走,我就死!”

他居然说这样的话来威胁我。我难过死了,吼他道:“你什么意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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