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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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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雹珠,而自己只能是牦牛和屋顶,天经地义的位置就这样无情地搁在那儿,苦日子还在后头。三世吉塘仓在他的《水树格言》中不是教诲过吗——    
    官长新来时虽然施点仁政,但随后就有难以招架的差税派征;    
    树虽然暂时能挡一会雨,但随后就会落下大串的水滴。    
    另一首诗说得更是绝妙:    
    呆在烂树下面的人,日日夜夜不得安神;    
    凶恶君长的下属,经常担心又受苦。    
    是啊,与其“经常担心又受苦”,不如挪个地方另辟蹊径看看。老百姓不是有句口头禅嘛,“树挪死,人挪活”,自己挪到川西北参尼寺院伸伸腿脚试试能量,看结果如何。反正那块地方至今还没有“金座”级别的活佛;反正那儿的土司头人来吉祥右旋寺首先要来佛邸拜见他,求他祈福赐祥,并多次请求他去草地讲经弘法;反正参尼寺是他说了算,天高皇帝远,自己可以恣情纵意地干自己想干的事;反正他是那块土地的子孙,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因缘;反正……萨迦格言中有一首如此告诉人们:“说老实话也许出漏子/拐弯抹角可能有好处/笔直的路上可能遭劫/右旋的海螺反倒吉祥”。为了吉祥右旋寺的事业,为了我吉塘仓的未来,还是像右旋海螺一样,走截弯路开拓新的世界吧。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不管嫉恨还是排斥,谁也无法把我从吉祥右旋寺活佛序列中除名,我吉塘仓的血脉骨肉已经融进了吉祥右旋寺之中,是天经地义的首席活佛。吉祥右旋寺是我的退路。    
    他认准了要走这一条道,就没有拖泥带水,婆婆妈妈。他把佛邸的事稍作安排,与坚贝央惜别,与熟人一一打过招呼,登门告辞,就上路涉进了南边草原腹心。他自己带上洛哲和二个侍僧先去了羌泽温泉,从羌泽温泉没有返回,直接去了参尼寺院。    
    按照自己的部署,他要大刀阔斧地施展雄心壮志。同时,也没有忘了吉祥右旋寺。一只眼睛瞪着前方,另一只眼睛关注着后方。佛邸管家隔个把月派人或让香客们捎来了信讯。吉祥右旋寺的现状叫他欣慰也叫他诧异。对外族抱有成见,发誓不与外族在一个碗里拌糌粑、一棵树下躲雨的佛父一家,却与宁海军的马麒打得火热,亲若一家。佛父和马麒结拜为兄弟,佛兄泽旺和马麒的二公子马步芳也按汉人的礼仪互换金兰为拜把兄弟。马麒给灵童赠送了一对大骡子,给佛父家族成员一个不漏地赠送了水獭皮、狐皮、黑羔皮、锦缎、绵绸等贵重礼品,对佛父佛兄格外青睐,每人一匹驰名全藏区的青海湖雪青大走马,配备了全套鞍具。鞍具很特别也很珍贵很有名:银钉银镂花嵌镶的钗子,景泰蓝的银镫,“佳果”木特殊处理的鞍鞒;连肚带也是用染彩织出的三指宽带不磨马肚皮的粗棉线。这一套鞍具雍容华贵,起码胜过两匹雪青大走马的价格。马好鞍具美,人自然显得潇洒、精神,有气派,到哪里都威风凛凛,高人一头。佛父佛兄心中的得意洋洋就可想而知。    
    佛父佛兄代表坚贝央还与达官贵人广泛结交联络、称兄道弟,尤其是权势显赫的汉、回上层。    
    在马麒的安排下,佛父佛兄亲自到三天里程以外的河州城去拜见河州镇守使裴建准,还有常年驻在老家河州八坊的凉州镇守使马延、西军帮统马国良和马鸿逵等等,送去的礼品也很贵重,有金铸的佛像,鎏金的盘子、勺子,麝香、熊胆、鹿茸、川贝、藏红花……佛兄又与马延结成了拜把兄弟。而去河州的盘缠,派出的三十名宁海军护送骑兵,一应开支都是马麒负担。河州城里一时增添了许多热闹气氛,说西康半藏半汉土话的佛父佛兄和随从们,与说河州方言的汉民回民在酒楼上推杯交觥、猜拳行令。藏人浑厚悠长的西康民歌和河州回汉酒令的轻松活泼曲调在河州城上空久久飘荡,给河州城的人们带来了一缕缕祥和、友谊、喜庆的气氛。    
    佛父佛兄在回民开斋节时际,还赶了七天的路,骑着马跋山涉水来到湟水河畔的西宁城,专意去祝贺马麒,把坚贝央写有祝福经文的黄丝阿细哈达敬献给马麒。要知道,黄丝阿细哈达按藏人的礼节和藏传佛教的习俗,只能是敬献给皇帝和大活佛的专用品,但他们却破例敬献给了异教徒回回马麒。    
    听到这些消息,他并没有恼怒气愤,反倒感到心头轻松安稳多了,他要的就是这个局面。和睦、和谐、和平、和气、和祥是他一辈子的追求,是他理想的归宿。不管谁主持吉祥右旋寺,只要僧俗能平静无扰地诵经拜佛;只要长明灯的火苗不受冷风邪气的吹刮;只要佛像前的净水碗中不落尘埃脏土;只要大寺方周六字真言的麻尼长廊里经筒不停地转动吱响;只要金瓦寺门口的火炉中一天二十四个时辰都火熊熊,烟袅娜,香弥漫;只要大经堂顶上法螺朝暮有规则地鸣响;只要集会诵经的僧人木碗中有奶茶,有漂着酥油汁的米粥,有巴掌大的酥油和白晃晃的银元布施……他就心满意足了,管谁在地方掌权,是汉人回回都无所谓。披袈裟、诵佛经的人不就图个佛法昌盛吗?佛法是自己的灵魂,是生命的依存,对他来说,更是如此!有句谚语说得好:“孔雀吃进去的是毒花,羽屏却艳丽无比;野牛啃的是枯草,双角却粗壮锋利。”他还钦佩起佛父佛兄来,觉得他们会办事,比自己活泛有本事,把自己想办却没有来得及办的和没有想到的事都办得很漂亮,说不定吉祥右旋寺会出现一个崭新的面貌,佛事会更上一层楼。    
    但让他困惑的是,佛父贡保嘉措在西康时,是那样的仇恨外族人,一副誓不两立的样子,而如今在吉祥右旋寺,却和马麒家族打得火热,不分你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原先说的是假话?或者现在是耍手腕,要笼络军政要人,把脚根站稳当?他弄不清楚也就没有往深里去想。    
    当然,也有一些怨言传了过来。金牧师的信中就充满不高兴和警告。他说坚贝央一家太傲慢太缺乏眼光,根本不把他这个美国传教士看在眼里。他上门拜访,被拒之门外,受尽冷落和尴尬。而宁海军一个排长前去,却前呼后应,簇拥上楼,不胜恭敬。寺中那些对基督教持偏见的年轻气盛僧侣们如今更加猖狂了,他上街有人盯着,故意在他们身前身后吐唾沫、跺脚、翘小拇指,甚至拦住要辩论。晚上有人用石块砸大门,把屎拉到门槛根。有的熟人悄悄告诉他,佛父佛兄在西康时就憎恨基督教,私下传出话要把基督教牧师从金鹏镇赶出去,把两座教堂交给穆斯林当牛羊屠宰场。    
    这封信在他心头浮起一朵阴云,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自己能做什么呢?佛父佛兄会听他的劝告吗?说不一定适得其反还产生疑虑,认为他是想遥控大寺的风向,干涉他们的决策权威,结果只能会使关系更僵。所以他也就没有回信金牧师,只是捎去了一布袋川贝、一布袋狼肚菌算作问候。    
    第二年、第三年传来的消息就不太乐观了,好像应了金牧师的那句预言:“吉祥右旋寺是斗不过河州马麒家族的。”佛父佛兄和马麒的蜜月仿佛过去了,接下来便是你争我斗。那些消息让在千里之外的首席金座活佛也心绪烦乱,忧心忡忡,令他有点坐卧不安。    
    矛盾的引子看来是佛父佛兄提出要马麒把驻金鹏镇的骑兵撤回去。听说在西宁马麒设的酒宴上,酒酣耳热之际,佛父随口说出的,说罢还唱了一首意味深长的酒曲:    
    当我红斑猛虎下了山,可怜的浪狗该回窝了;    
    当我英雄儿女长大了,你上门女婿该走开了。    
    马麒听了哈哈一笑,眼里掠过不悦,但嘴头上却大大咧咧调侃道:“佛父,现在我们都是民国政府的英雄儿女,哪有上门女婿啊。”至于撤兵的事,连提都不提,佛父佛兄只好悄悄收场,吃了个不软不硬的闭门羹。


第四部分第十章 首席金座活佛的日子也难熬(5)

    第二年,佛父贡保嘉措又派吉祥右旋寺总管家、他的弟弟俄旺,带着厚礼前去拜见马麒,郑重提出寺主阿金在西康时,吉塘仓代表寺院和地方前来接迎,许诺下三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宁海军不在金鹏镇驻兵。现在阿金坐床了,驻军也该撤走了。马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俄旺给他的拜把兄弟捎个话:“猫能吓住的是老鼠,狗能阻挡的是野狼,吉塘仓能答应的只能是寺内教务。河水再大再宽,也在桥面之下;嘴巴再大再厚,也在鼻子之下,驻军是国家的大事,寺院管到国家头上,那会招人猜忌的。不要说地上奔驰的羚羊,就是六技威猛的斑虎,也管不了飞翔的云雀。”    
    俄旺灰溜溜地回来,如实转达了马麒的捎话,贡保嘉措和泽旺气得鼻孔里冒烟,眼窝里喷火,粗话满嘴地诅咒,但说千道万还是无可奈何。从此再也不敢正面向马麒提撤兵的事,第一个回合佛父佛兄就这样败下阵了。宏伟计划第一次受挫。    
    后来情况的越来越糟。马麒在吉祥右旋寺教区内开始设茶粮局、税局、盐局、商号,想法设法搜刮民脂民膏,把老百姓压榨得前胸贴后背,肚里没一点油水,不要说供养吉祥右旋寺的活佛、僧侣,连自己的肚皮都垫不饱。吉祥右旋寺像一棵大树缺了水源的涵养,根根须须到枝枝叶叶,开始萎缩枯干,财金捉襟见肘,拮据难堪。    
    佛父佛兄面对马麒的所作所为,奈何不得又生气万分,暗暗鼓动有的部落聚兵反抗,封锁营盘,赶走驻兵,火烧税局茶粮局和马部的营房,引起了马麒的恼火,种下了仇杀的祸根。双方互不相让,很多大大小小的摩擦接踵发生。    
    由于听到的消息是零零碎碎,东一句西一句的,加之他很忙,事物纷繁,脑子里也就没有形成个完整的轮廓头绪,但有一点令他十分气愤,那就是马麒竟给吉祥右旋寺的僧侣派枪款马款,上交几百元银洋来抵挡。没有钱就捆绑吊打、关押拘禁,还搜查僧宅佛殿。僧人是受供养的,现在却要交枪捐马捐等五花八门的苛捐杂税,这在佛教二千五百多年的历史上闻所未闻,从未有过。在信仰佛教的各个国家、地域也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难道马麒给清真寺也派过枪捐马捐吗?给清真寺的阿訇乡老也派过枪款马款吗?没有!这不是宗教歧视、民族歧视吗?在这样重大的是非面前,佛父佛兄敢挺身而出、直面抵制,这胆量、这魄力还真值得钦佩,应该受到赞扬!想到这,他的热血也不由沸腾,眼里冒出火花,恨不能插翅纵马飞到吉祥右旋寺,直接找马麒马麟辩个明白,驳个痛快!    
    他让参尼寺僧众在喜金刚密宗学院诵经七天,念《破除邪秽经》和《大威德金刚经》,以帮助吉祥右旋寺冲开魔阵、击碎邪恶、求得吉祥安宁。    
    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佛父佛兄做事欠通盘考虑,欠冷静谨慎。在处置与宁海军的关系,也就是与马麒的关系方面,凭的是自己的情感好恶,凭想当然来想事行事,显然偏执、自以为是。没有策略和战术考虑,完全是那种山乡僻野部落酋长头人们的思维方式和处事办法,脑子里只有一根弦,只凭蛮力和直来直去,想一比一地解决问题。他们不知道吉祥右旋寺内外的情况有多么复杂,各种纵的、横的关系网是多么的错综交织。要明白那是一张大网,弥漫着野心、狡诈和利益争夺,处处有陷坑,处处有暗箭,绝不像宰一只温顺的绵羊那样轻便顺利,你面对的是一群藏北高原的野牦牛啊!不仅得有胆量、勇气和气力,更重要的是还得有智慧、策略,群体的协调互动。不然,不要说猎到野牦牛,反而会被野牦牛粗壮锋利的大角破膛开肚挑上天去,或者被铁刷子般的舌头舔得你头颅成了蜂窝,面孔揭去了皮。    
    从一开始,他们的这一步棋就走错了,让马麒看出了他们的用心,一下警觉起来。    
    太幼稚了!相互刚刚混了个面熟,相互的关系只是个利益需要的基础,有什么可信赖的。而人心隔着肚皮,你怎能就鲁莽地提出要宁海军撤出金鹏镇的要求呢?这样敏感的问题你肚底里想一想是能随口说出来吗?万万不能的。宁海军镇宁使的本钱是什么?是军队!马麒的权势、财富从那里来?也是军队!人家一辈子提着头颅闯荡天下,凭的就是军队!军队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眼珠子,是他的心肝肺!你让他撤兵,不就是抠他的眼珠子,摘他的心肝肺吗?第一次张口就叫人家兵回西宁,让出吉祥右旋寺教区的控制权,这不是摸老虎的尾巴、拔恶龙的胡须、捅坏人的痔疮吗?这种举动不单单是幼稚可笑,而且后果十分可怕。把睡着的狮子惊醒了,把肉味传递给了馋猫,是用棍子捣狗嘴。    
    太鲁莽、太简单了!真成了汉回嘲笑藏人的那句话:“番子的牦牛,只认一个帐房。”    
    马麒后来的一系列严厉举措,很可能是佛父佛兄提醒了他,也可能是他窥测到了佛父家族的企图,先下手为强,想把火种掐灭在萌芽状态。    
    一粒火星能烧光百里草原,一颗石子能压烂骏马脊梁。在东部安多只要稍稍失误,就会招惹来灭顶之灾,杀身之祸。佛父佛兄太缺乏政治经验了。马麒马麟生来虎狼性,他们时时想着吞噬羊羔和牛犊,只要你给个缝,他们就会像苍蝇般叮进去生蛆繁殖。你绝对不能给他们口实,绝对不能把睡眠中的他们吵醒惊起呀!    
    虽说宁海军只是驻兵守防,维护治安,没有行施行政税收等等权力,但那不过是一种冠冕堂皇的宣言而已;一种糊弄人的说法而已,谁不知道当今中国是军阀说了算?有枪杆子就有权,有权就下令,谁也管不着谁,文职政府只是个摆设。如果他以军饷欠缺为理由,大力设卡设局,收茶粮枪税,派草款钱款,以各种名目收税收捐,乱世社会中,谁能奈何得了他!所以,马麒马麟派捐摊税也是意料中的事,你反抗只会招惹更大的灾难。你不该去拨弄老虎嘴上的胡须,自找苦头。短眼光、小胸怀,急功近利,受害的是吉祥右旋区和数十万教民啊!    
    真是愚蠢!也没想到宁海军驻防金鹏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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