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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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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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接耳,勾心斗角,悉悉索索中,写尽同室操戈,阴谋算计的残忍无情,合眼望去,无论老也好,少也好,男也好,女也好,在这些似乎还属于人类的头颅之上,唯一闪着光亮的,也只剩下,骨骸般白森森的贪婪而已……

此刻,明明置身在人群,也又感觉不到人的气息,因为人心的暗处正潜伏着一群群嗜血的饕餮怪兽,在人类的躯壳里头,一点点泄露着血腥和利齿的森光,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弥漫着杀机,分明就是在骂着,祸水祸水……

此刻,左连城始终紧紧握着我的那只手,突然不那么令我厌恶了,因为我的手,还有我的心,早已经冷的僵的害怕的,如同一块坚冰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权威和跋扈:“帮主严重了,此刻夜已深沉,惊扰帮主歇息,实在是老朽的不是,只不过稍早时分老朽无意间路过囚室,听见郝大力怒骂帮主,措辞粗鲁不堪,老朽唯恐他搅扰帮众人心,特地将他带来帮主面前,请帮主当众处置,以儆效尤!”

我寒冷的心头猛然一跳,紧跟着又是不齿,想丐帮万千帮众,能够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这等逼宫言论的人,除了莫长老,还能有第二个吗!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清瘦的褐色身形分开帮众,稳健自若的,缓步走了出来,一直走到距离左连城半尺的地方才迟迟刹住步子,冲着左连城,还有我,微微拱手称罪说道:“先时见郝大力受刑,帮众之中多有不满,今夜竟被老身发现在囚室外公然聚集,议论帮主大过,大多认为帮主近来沉迷女色,疏于管理帮中事务了。老朽唯恐一时群情激愤难以收拾,又实在因事态紧急,所以擅作主张,请来各位分舵长老齐聚于此,请帮主出面把话说个清楚,以求化解民愤,平息这一场莫名干戈……”

“莫长老有心了……”眼见莫长老逼到眼前,措词如此不留余地,左连城反而更加镇定了,气不长出面不改色,拱手对莫长老就是一抱拳,“莫长老殚精竭虑,为帮中事务日夜操劳,果然无愧于先父当年托孤之情,这要说起来,这些年也是承蒙莫长老大力辅佐,小侄才能侥幸收拾残部重振帮务,将我丐帮经营推上正轨,这一点上,长老及在场众位叔叔伯伯自然功不可没。只不过嘛,听众位叔伯方才所说的沉迷女色,连城倒是不敢苟同”话锋一转,将手一指向我,神情变得越发庄重起来“这位芳姑娘尚未婚配,与小侄又年岁相仿,品貌人才皆是上佳,难得更有一份怜惜贫弱的菩萨心肠,小侄当日得她一饭之恩,便已对她心存好感,而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更觉得与姑娘相见恨晚,一颗情心早已为她而动,此生再不做第二人想!试想我辈江湖儿女,哪个不是快意恩仇敢爱敢恨的,难得上天为小侄与芳姑娘牵动姻缘红线,为我丐帮添得一位能文能武的帮主夫人,敢问众位叔伯,这又有何不可,哪里谈得上什么沉迷女色!”

一段话说得有理有据,我心中不由暗暗生寒,此人心思缜密,城府更加深沉似幽谷深渊,这样的人才若不能为朝廷所用,放之江湖只怕会更加难以管束,龙广海若与他相峙,恐怕免不了瑜亮之虞!而率众逼宫的莫长老,今夜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谁知一听左连城这话,在场众人不但没有安静,反而越发哄闹了起来,人人面上满是怒气,只见郝大力在人群中奋力咳着满口血沫,□的一双眼珠瞪的犹如铜铃,颤手直指左连城,嘶声喊道:“好个糊涂的小子,还说不是被女色迷惑,你口口声声说要娶这丫头做帮主夫人,你可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乃是与咱们丐帮不共戴天的满人吗!”

他说的太过激愤,喘气粗短如牛,我起先还有些听不太清,然而在场众人也都愣了一愣,隐约有人问道:“芳姑娘的身世,郝大力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人群中微微掀起一阵窃语,显然郝大力的话也出乎了他们的意料,郝大力见大家半信半疑,越发火上心头,手捂着胸口高声说道:“你们一个个土鳖龟孙,到现在都还蒙在鼓里呢,问俺郝大力怎么知道的,乃是一个时辰前和俺同一个囚室的清狗亲口告诉的,那条清狗红口白牙,说这个什么芳姑娘不是别人,就是当日率兵打进东直门的老索尼的嫡亲孙女,姓的什么赫舍里,乃是京城里有名有姓铁板钉钉的一个满吧犊子!”

心口惊得几乎不曾破裂开来,清狗!病无常?他将性命交在我手上,又怎敢将我的身世轻易告诉郝大力知道!这里面绝对有人在幕后暗中出手,这是要借郝大力的口,当众捅破我是满人的身份,利用帮众尤其是长老前辈们对满人的夙仇,逼左连城就范!

整个丐帮,能办得到这件事的,除了莫长老,还会有谁!

心头愤恨,眼睛不由自主朝莫长老望去,只见他淡定自若的背负着双手,微扬着脸,嘴角不加掩饰的漏出一丝残忍,更还有一丝得意,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周围众人按捺不住满腔愁愤,齐刷刷怒目瞪向我,道道目光里写尽刻骨仇恨、国仇家恨,恨不能当场拿我开刀为家人报仇时的狰狞,眼前的这些人前一刻分明还是德高望重的长者,下一刻里虽身形未变,魂魄里却已被仇恨催化成了一群丧失了理性的野兽,眼看着昔日毁我家园,杀我亲人的仇敌终于身陷在包围圈中,心头那股压抑许久,渴望以牙还牙,血债血偿的天性蠢蠢欲动,似火山潮汐,汹汹不可收拾了!

直到此时,我方才醒悟过来,不由一连后退几步,直至脊背靠上门边,方才感觉出双手双脚,俱已变得冰凉冰凉了。

这一刻,我的眼睛又不由看向左连城,白日擅改帮规将郝大力无理责打,表面上看似利令智昏,为女色所惑的少年帮主,几个时辰后就一面情话绵绵的,一面向我投下剧毒,他究竟想做什么?眼看着莫长老此时占据上风,他又该如何行事?他究竟是敌,还是友,而下一步,他又将如何行事?

心中一片迷惘,一片恐惧,更还有一片黯然,别的什么都不敢肯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与莫长老一样,都是把我赫舍里芳芳,当成了手中一颗铲除异己的棋子!

眼看着周围呼啸声顿起,众人纷纷高呼“将这满人当即处死,告慰我丐帮泉下枉死冤魂!”,其中有人再也忍耐不了,一个箭步冲上台阶,利爪如风来势如虎,我哪里躲闪得及,满耳都是“杀满狗杀满狗”,一片掌风扑面,眼看就要毙命于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个时候,一条霜白如月的人影猛地闪现,随着一个清亮的人声响起“我看哪个敢动她!”只听“咯嗒”一声脆响,来人的一条手骨立断当场,发出克制不住地一声惨叫,翻倒在地,哀号不已!在场人声顿时鼎沸,无不为来人鸣不平,纷纷怒吼起来!

转眼间死里逃生,心中由不得一阵后怕,同时也暗暗恨道,莫长老那一方的倒戈势力,一心想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沉迷女色的年轻帮主,为了个满人女子不惜当众伤害帮中兄弟,利令智昏到连杀父之仇也能抛之脑后,而另一方面左连城他又岂会受制于人,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内斗正酣,只是把我这一条无辜性命,彻底卷进这场萧墙之祸中去了!

心头一片漆黑,一方面深恨莫长老的阴险狡诈,另一方面也更加厌恶左连城的用心叵测,然而心中虽然抑郁,却又不能不躲在左连城的身后,看着他将手攥成一双铁锤,冲着在场群情激愤的帮中老少,挺身高声喊道:“这个女子乃是我左连城的心上人,你们若有哪个胆敢动她一根汗毛,我这双眼睛认得,这双拳头可不认人!”

他这般强横不讲理,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昔日的仇恨和眼前的愤怒烧红了一双双眼,怒视着我,更多地人怒视着左连城,只把双手的一对儿骨节,纷纷捏的生响。全场气氛一时凝滞下来,台阶上摇晃着我们两条单薄的影子,对持着台阶下黑压压一片人林,彼此互不相让,交织愤怒的眼神几乎不曾把湿冷的空气也烧得噼啪作响,猛然间一阵穿堂寒风卷地而起,满庭掀动千百条鬼魅般的阴影,忽明忽暗,焉近焉远,阴森的怨气如排山倒海,朝着我们,一点点森凉的压迫了过来。

人,该是多么脆弱啊,这个时候我只觉自己的整个身子,连同整个灵魂,几乎就要被这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氛撕裂开来了……

眼看着一片哗变在即,久未言语的莫长老在人群中自捻着胡须,突然发出一声尖厉的冷笑:“帮主如此维护这位芳姑娘,想来必是早已知晓她的身份了,唯独是要瞒着我们这些老家伙罢了,自从这个满人女子来到本帮大殿以来,帮主就好比鬼迷心窍,不但不理帮中事务,更不惜将暗道机关以及帮中机密一一表露人前!哼,为了这么一个满人女子,帮主直视帮规禁令如无物,更有甚者,今夜居然还当着众位兄弟的面儿,下重手伤害同帮手足!帮主此举,不但不足以引为表率,当真传扬出去,怕是还会被江湖各大帮派耻笑,沦为他人笑柄!”

眼见莫长老在一旁煽风点火,左连城将手一扬,打鼻间冷笑着说道:“莫长老不必再次蛊惑人心!这是本帮主的事,本帮主自会处理,也用不着各位长辈担心,你们不是说连城因为女色利令智昏了吗,那么好,今天连城也不妨在此把话挑明白了,我就是喜欢这位芳姑娘,打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喜欢上了,她是满人又怎样,我早就发誓此生再不做第二人想,三天之后,就在本帮的正殿之前,我要大操大办,用大红花轿正式迎娶她为我左连城的妻房!”

一句话仿佛一道寒光,激得我心头猛然紧缩,转眼间心血都收到喉咙里了,喉头只觉一闷,眼前一花,一缕缕腥热的液体顺着嘴角,耳廓,甚至眼角,缓缓淌了下来……

耳旁仿佛一空,顿时只觉人声嘈杂,郝大力的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其间哀鸣回荡:“众位老少兄弟,也就在七年以前,老帮主及帮中精英百余人计,不幸遭满人所害,顷刻之间惨死清军刀下,而我们的父母叔伯,姐妹儿女,兄弟同袍,更是被清兵沿途追狙,或辱或杀,一夜之间全部魂归黄泉!只要一想起这段血海深仇,我郝大力就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当年那些血淋淋的事儿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想我们这些侥幸逃出来的人,这些年来没日没夜,苦熬苦受,为的,不就是替死去的兄弟报仇,杀尽满洲狗吗!可是万没有想到,我们的帮主,丐帮的领袖,老帮主的嫡亲儿子,今日居然要娶一个满族女人为妻,想老帮主若泉下有知,也会怨气难平的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言一出,全场立即掀起浪潮一般的怒吼,阶下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纷纷叫嚷着“帮主为妖女迷惑,我辈理应铲除妖女”,无不攥拳亮刃,眼看就要冲上来了!

此刻我已顾不上害怕,只是连连往后退去,然而身后是面冰冷的砖墙,脚下早已退无可退,眼看着暴动的人们如潮水般已经涌上台阶,我竟怕的只能定在当场,丝毫无法动弹,眼看着左连城一袭白衣被夜风烈烈吹起,扭过头,冲我露出一个,镇定无比,却又残酷无比的笑容!

芳芳13

那一刻,随着左连城齿间惨白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我只觉心口猛地一阵抽搐,霎时间眼前天旋地转,克制不住的脚下一软,顿时就要跌到下去,却在下一霎那被左连城凭空一把揽住,拦腰紧紧护在胸前,而直到额角硬生生撞上他胸口的这一刻方才察觉,自己除了心口还残留着一口热气,全身上下,双手双脚,竟是一丁点儿知觉也不曾见了……

惊恐到了极致,心头反倒一片模糊,唯有一丝神识还在隐隐怨恨道:他们都想杀我,连此刻怀抱着的人也想杀我,然而我,却连转身逃跑的气力也没有,难道这幽深不见天日的地底,当真就是我赫舍里芳芳的葬身之所吗……

就在神识行将放弃躯壳而去的一瞬那间,突然间一道灵光一闪,一个念头猛地滑过脑海,激得我只觉眼前一亮,霎时之间,仿佛有一股勃勃生机在体内重新旺盛了起来,温暖的感觉将骨子里那一股森寒的恐惧一股脑赶了出去,一个欣喜的声音开始高声喊道:不会的,我一定不会死的,因为他在,龙广海在这里啊,有他在,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因为他会来救我的,一定会的……

想到了这里,希望被重新点亮起,仿佛黑夜里迷路的旅人眼前亮起了一捧如炬的灯火,苦熬寒冬的雀鸟终于闻到了第一缕春风的芬芳似的,天性中的乐观和女儿的情思被一一唤醒,分明还是陷身在周遭一片潮水般的怒吼声和腾腾杀气中,恐惧却已被抛到了脑后,不仅是意识,竟是连身子也轻松了起来,只顾抻长了脖子,扭着头,费力的往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寻找着龙广海的身影,一双眸子用力的,仿佛不曾崩碎出血珠儿来,而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热烈的反复低吟道:龙广海,我在这里,龙广海,我在这里……

那一刻,其实,我该有多年轻,该够多傻啊……

很久之后,当我站在钟粹宫那静谧不闻人声的,粉黛宝蓝,用彩漆金粉描画着龙凤呈祥的堂皇廊下,空昂着头,久久眺望着朱红墙头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琉璃瓦上头的,一抹碧蓝晴天的时候,突然打心底深处,莫名的涌上一片深沉,酸凉,还带着几分苦笑的泪意起来,一恍之间,心痛凝滞,又唯恐被人瞧见,抬手掩饰着刚想去拭,才发觉双眼有如干涩的枯井,任凭心口堵塞绞痛到几乎崩裂,却是连一丝水气儿,也寻不见……

背后坠儿小声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想家了吗?

我抬手揉着胸口,收回目光,转过身慢慢迈开步子,任凭话语声轻飘飘的散在风里,也不知坠儿听清了没有:没什么,不过想起一点儿从前的事儿罢了……

美好的希望大半是要落空的,只是那时我还太年轻,还不愿意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就在喊杀声连成一片的人们即将冲上台阶的前一刻,雪亮的刀光晃晕了我的眼,迫人的杀气划破了我的肌肤,我却还在执着的、亢奋的、反复搜寻着龙广海的影子,心中若悲若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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