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房子_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_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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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房子_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_完整版-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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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不听话?过了一会儿,鲍妮法西娅提高了声音:你们也想走?想去再过野蛮生活?孤儿们跟两个女孩混在一起了。鲍妮法西娅眼前一片都是罩衣和急切的眼睛。上帝明白,她们自己也明白,回宿舍,逃跑或者死去,同我又有什么关系。鲍妮法西娅朝嬷嬷宿舍看了看,还是一片黑暗。
“把那土人的头剃光是为了把他脑袋里的魔鬼赶出去,”安赫利卡嬷嬷说道,“好了,别再想那个土人。”
我总是在想,给他剃了头,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亲爱的嬷嬷,魔鬼是不是跟虱子一样?你这小疯子,净说些什么呀,给他剃头是为了驱除魔鬼,而给孤儿们剪头是为了去掉虱子。嬷嬷,虱子和魔鬼都是藏在头发里的吗?安赫利卡嬷嬷:你真傻,鲍妮法西娅,你这个傻瓜。
孤儿们就像每星期天到河边去那样,一个一个地依次走了出去。有的人在经过鲍妮法西娅身边时还伸手亲热地碰碰她的袍子和手臂。鲍妮法西娅:快,上帝会帮助你们的,会为你们祈祷的,上帝会照料你们的。她用背部顶住门,谁在门槛上停下来朝嬷嬷宿舍看,她就推她一把,把她推向大嘴般的黑洞洞的树丛,让她踏上泥泞的土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女孩忽然推开同伴的手,朝我爬过来,”鲍妮法西娅说道:“就是那个年龄小一点的,我还以为她是过来拥抱我的呢,但是她却开始给我捉起虱子来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嬷嬷。”
“你为什么不把两个女孩带回宿舍?”住持说道。

第十一节



“原来那女孩是为了感谢我,感谢我给了她们吃的,您知道吗?”鲍妮法西娅说道,“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悲哀,因为没有找到虱子。唉,我真希望我有虱子,让那可怜的女孩找到一个。”
“嬷嬷们一说你是个野蛮人,你还要生气,”住持说道,“你这是一个基督徒应该说的话吗?”
我也在她的头上找虱子,可我没有感到恶心,嬷嬷,我也是捉到一个就用牙咬死一个,厌恶吗?也许有点。住持:你这样讲,好像你对干这种肮脏事感到很骄傲似的。是的,嬷嬷,可怕的也就在于此,那女孩装作替我找到了一个虱子的样子,伸手给我看,接着把手放到嘴里,好像在咬。另一个女孩也开始给我捉了起来,嬷嬷,我也给她捉了起来。
“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住持说道,“再说,也够了,我不要你再讲下去了,鲍妮法西娅。”
鲍妮法西娅:请进吧,嬷嬷们,来看看我吧,安赫利卡嬷嬷,还有您,住持嬷嬷。我当时真想骂你们,我愤怒极了,我恨啊,嬷嬷,两个女孩不见了,大概是随着头几个女孩迅速地爬着出去的。鲍妮法西娅穿过院子,在小教堂前停了下来,走进去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月光斜射在祭坛前,在那用来把孤儿们和星期日前来做弥撒的圣玛丽亚德聂瓦的信徒们分开来的栏杆上消失了。
“你简直是头小兽,”安赫利卡嬷嬷说道,“传教所里的人跟在你的后面追赶你,你还咬了我一口呢,小鬼。”
“我那时也不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鲍妮法西娅说道,“您没见我当时还是个野蛮人吗,我现在要是在您那被我咬过的地方吻一下,您会原谅我吗,亲爱的嬷嬷?”
“瞧你跟我说话的这副油腔滑调的样子,我真想抽你一顿鞭子。”安赫利卡嬷嬷说道,“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嬷嬷,”鲍妮法西娅说道,“我正在祷告呢。”
“你怎么不在宿舍里?”安赫利卡嬷嬷说道,“谁允许你在这个时候到小教堂里来的?”
“孤儿们都跑了!”雷奥诺尔嬷嬷说道,“安赫利卡嬷嬷在找你。快,快去,住持想找你谈话,鲍妮法西娅。”

“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阿基里诺说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那一头长发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可惜脸上后来长了疙瘩。”
“列阿德基那狗东西说:喂,你快走吧,警察会来的,你会把我牵连进去的。”伏屋说道,“但是那婊子成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也就慢慢地上钩了。”
“伙计,这是你叫她干的,”阿基里诺说道,“不是她淫荡,是听了你的话才这么干的,你干嘛还要骂她。”
“因为你太美了,”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我要在依基托斯最高级的商店里给你买一件衣服,你想要吗?离树远点,来,到我这儿来,别害怕。”   
她披着一头浅色的长发,赤着脚,在巨大的树干前面,她那侧影的轮廓,从茂密的树顶洒落的光闪闪的枝叶之下显现出来。树的下面有一段粗糙坚硬的灰色断根,一般人看来这里面是坚实的木材,而在土著人看来这里面住着魔鬼。
“老板,您也害怕鲁布纳树?”拉丽达说道,“我倒没有想到呢。”
她用讥讽的眼神望着他,头一仰大笑起来。长发掠过晒得黝黑的肩头,双脚在潮湿的羊齿草中间闪闪发亮,比肩头还黑,脚踝很粗。
“我还要给你买鞋子和袜子,亲爱的姑娘。”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再买个钱包;你要什么都给你买。”
“你干什么去了?”阿基里诺说道,“不管怎么说,她是你的老婆呀,你不吃醋?”
“我当时满脑子想的是警察。”伏屋说道,“拉丽达把他搞得神魂颠倒,他跟她说话时声音都发抖了。”
“胡利奥·列阿德基先生竟对女人流口水了,”阿基里诺说道,“他想搞拉丽达,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伏屋,她可从来没对我讲起过,那时我像是她的忏悔神父呢,她有什么事都对我讲。”
“那些鲍腊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老太婆真聪明,”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简直不知道这些颜料她们是怎么做出来的。你瞧,这红色多么鲜艳,还有这黑色,都二十年了,或许更久,还是那么鲜艳。来,亲爱的姑娘,披上,让我看看你披上披肩好看不好看。”
“他叫拉丽达披上披肩干嘛?”阿基里诺说道,“真是怪念头,伏屋。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像是没有事儿似的,要是别人早就动刀子了。”
“老狗躺在吊床上,她站在窗前,”伏屋说道,“他那乱七八糟的谈话我都听见了,真是笑死人。”
“可你现在为什么态度变了?”阿基里诺说道,“为什么又这么恨她?”
“这是两码事,”伏屋说道,“这次她没得到我的允许,偷偷摸摸的,而且手段很恶劣。”
“您别做梦啦,老板,”拉丽达说道,“您向我祈祷,对我痛哭,我也不干。”
但她还是披上了。木制的风扇随着吊床的摆动扇动着,发出一种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紧张而结结巴巴的低语。拉丽达披着红黑两色的披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纱窗蒙上绿色的、浅紫色的和黄色的轻雾,房子和树林之间的咖啡树远远望去显得很嫩,大概在散发着芬芳。    
“你真像蚕茧里的蛹,落在纱窗上的蝴蝶。”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拉丽达,把披肩取下来,让我高兴高兴,没关系。”
“简直是疯子干的事,”阿基里诺说道,“先让人家披上,又让人家脱下来,这些阔佬们尽是些怪念头。”
“你从来没动心过吗,阿基里诺?”伏屋说道。
“你要什么都行,”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你说吧,拉丽达,随你要什么;来,过来。”
披肩落到了地上,这代表着一次光辉的全面胜利。姑娘那纤细的身材也像出水的兰花一样破苞而出;一对优美的乳房,乳晕暗黑,乳头突出;衬衣下透出平滑的腹部和结实的大腿。
“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走了进去,”伏屋说道,“我笑嘻嘻的,为的是叫那狗东西别不好意思。他一下子从吊床上跳了下来;拉丽达也赶快披上了披肩。”
“一千索尔就卖掉一个姑娘,头脑清醒的人是干不出来的,”阿基里诺说道,“一台马达也不过是这个价钱,伏屋。”
“她要值一万索尔呢,”伏屋说道,“我现在是不得已,您很清楚为什么,胡利奥先生,我不想让女人拖累我,我想今天就离开此地。”
不过,不这样就不能让他掏出一千索尔来,再说他还让我躲藏了几天呢。另外,我看橡胶生意已经完蛋,大水一发,今年木材也运不去。伏屋:胡利奥先生,这些洛列托秘鲁森林地区的一个省份,其首府是依基托斯。的姑娘简直就像火山,能把一切烧成灰烬,我真舍不得抛下她。她不光长得漂亮,还会做饭,心肠也好,胡利奥先生,决定了没有?
“你真的舍不得把拉丽达丢在乌恰玛拉同列阿德基先生在一起,还是不过说说而已?”阿基里诺说道。
“什么舍不得,我从来没爱过这婊子。”伏屋说道。
“你先别从塘里出来,我来和你一道洗澡。”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你别什么都不穿,要是水虫子来了怎么办?穿上点衣服。哦,等一等,现在先别穿。”
拉丽达蹲在塘里,水慢慢地浸上来,在她的身体周围绽开一个个圆形的涟漪。水面上有一片藤,胡利奥·列阿德基感到了什么:拉丽达,快穿上衣服,这水虫子又小又有刺,会钻进毛孔里去的,亲爱的姑娘,一钻进去就会蔓延开来,浑身发炎,还得吃鲍腊人的草药,要拉一个星期的肚子呢。
“老板,不是水虫,你没有看见那是小鱼吗?”拉丽达说道,“你碰到的是下面的藤。这水温暖极了,真舒服,不是吗?”
“跟一个女人钻到河里去洗澡,两个人还都光着身子,”阿基里诺说道,“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么干呢,现在真有点后悔了。一定很美吧,伏屋?”
“我要沿着圣地亚哥河到厄瓜多尔去,”伏屋说道,“这条路线很危险,胡利奥先生,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您想好了没有?我今晚就出发。她还只有十五岁,我是第一个接触她的男人呢。”
“有时我想,我为什么不结婚呢?”阿基里诺说道,“不过,像我过的这种日子也没法结婚,东跑西颠的,在河上是找不到女人的。你现在是没有什么遗憾的事了,伏屋,该有的你都有过了。”  
“我们就算说定了,”伏屋说道,“你把汽艇和罐头也给我。这是互利,胡利奥先生。”
“圣地亚哥河还很远呢,你没有到就得被人发现。”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在这种季节乘船去可能要用一个星期;去巴西不是很好吗?”
“警察在巴西等着我呢,”伏屋说道,“为了坎波格兰德那件案子,边界两边都有人在等着我,我才不那么傻呢,胡利奥先生。”
“那你永远也到不了厄瓜多尔。”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

第十二节



“实际上你根本没去厄瓜多尔,而是在秘鲁呆了下来。”阿基里诺说道。
“事情总是这样,阿基里诺,”伏屋说道,“我所有的计划弄到后来总是不如人愿。”
“她要是不愿意怎么办?”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在我给你汽艇之前,你要亲自去说服她。”
“她也很了解我过的是一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会遭到各种不幸,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跟着一个倒霉的人奔波的。”伏屋说道,“她留在你这儿会感到幸福的,胡利奥先生。”
“可你看到了,她还是跟你走了,而且在各方面帮助了你。”阿基里诺说道,“她跟你一样过着野猪般的生活,毫无怨言;她不管怎么坏,从前确是个好老婆,伏屋。”

绿房子就是这样诞生的。工程用了好几个星期。木板、房椽、砖坯都得从城市的另一端拖来,安塞尔莫先生租来的驴子在沙地上可怜巴巴地行走着。工程只能在早晨尘雨停止的时候才能进行,到了热风加剧的时候就得停工。每天下午和晚上沙漠就吞没了地基,掩埋了墙壁;蜥蜴啃啮着木料,兀鹰在刚刚开始形成的房屋中筑巢。所以每天早晨总得把开始了的工程重新搞过,改动图纸,增添木料。一场无声的战斗紧紧抓住了全城人的心。“什么时候这外地人才会认输?”居民们互相询问。但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安塞尔莫先生并未因各种损失而灰心,也未被熟人和朋友们的悲观情绪所传染,他继续进行这项令人钦佩的工程。他光着上身指导各项工作,一撮撮的胸毛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满嘴都是鼓人干劲的话语。他给小工们分发甘蔗酒和玉米酒,亲自运砖坯,钉房椽,还赶着驴子在城里穿来穿去。一天,皮乌拉人远远望见河对岸,面临着城市,有一个结结实实纹丝不动的木架子耸立起来了,就像城市的使者跨入了荒漠地带的门槛。皮乌拉人这才对安塞尔莫先生定将取胜这一点深信不疑。从此,工程的进展就快了起来。卡斯提亚区和屠场附近茅舍里的人们每天早晨都来到那里观看施工,提出建议,有时还自发地给小工们助一臂之力。凡是来参观的人,安塞尔莫先生都敬之以酒。最后几天,工地周围一派民间集会的气氛。卖玉米酒和卖水果的女贩子,卖干酪、糖果和冷饮的女贩子,都赶来向工人和好奇的参观者兜售自己的商品。财主们路过工地时也停下来,在马上向安塞尔莫先生说几句鼓励的话。一天,当地有权势的庄园主恰皮罗·塞米纳里奥赠给他一头牛,十二坛玉米酒。工人们为此搞了一次烤肉野餐。
房子盖成之后,安塞尔莫先生下令全部刷上绿色。看到房子外墙罩上一层翠绿的颜色,迎着阳光粼粼发亮,连孩子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老老少少,穷人富人,男人女人,都因为安塞尔莫先生异想天开地把自己的房子这样乱涂乱抹而嬉笑不止。人们就立即给它取了一个名字“绿房子”。使大家开心的不光是这房子的颜色,还有它那离奇的结构。房子有两层,但是底层根本算不上是房子,实际上是一间大厅,由四根同样是绿色的房柱支撑着屋顶;还有一个露天院子,地上铺着鹅卵石,围墙有一人高。二楼分为六小间,一字排开,前面是一道走廊,木栏杆正好成为底层大厅的屋檐。除了正门,绿房子还有两个后门,一个马厩,一间大贮藏室。
在西班牙人欧塞比奥·罗梅罗开的百货商店里,安塞尔莫先生买了席子、油灯、花哨的窗帘,还有许多椅子。一天早晨,加依纳塞腊区的两个木匠宣布说:“安塞尔莫先生向我们定做了一张写字台,一个同北方星旅馆那个一模一样的柜台,还有六张床!”这时堂欧塞比奥·罗梅罗才又说出来:“还向我买了六只洗脸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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