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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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鬼-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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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翻滚跌落在地,眼看就要被从天而降的野猪给压死。    
    斐豹身在空中,无法借力止住野猪下降之势,他只好斜身下探,用长鞭将其中一人卷起,扔到一边。另一人眼看就要被压到,再用鞭已经来不及,他跳下野猪背,抱住那人往外一滚——野猪恰在他背后落下,砸在地上,掀起一大蓬尘土。    
    野猪抽搐了几下,七窍流血,不再动弹。    
    一个衣甲鲜明身长貌美的武士从土崖上飞身跳下,伏地跪拜,口称:“臣救驾来迟,望大王恕罪!”    
    斐豹定睛一看,才知这个刚才被自己抱着打滚的人便是晋侯。    
    晋侯姬彪二十来岁年纪,脸上惊惧未消,怒道:“叔虎,这野猪是你射伤的?射又不射死,搞得它发了狂,看看多危险。”又冲着野猪尸身的对面喊,“赵爱卿,你没事吧?”    
    那人是先前被斐豹用鞭子卷起扔到一边的赵武,四十多岁,面貌清矍,是晋国六大正卿之一。他越过野猪,笑道:“赵武没事,多谢大王关爱。”又望向晋侯身旁的斐豹说,“这位壮士功夫可真好,鞭子用得如臂使指,劲中带柔,我竟然一点儿也没跌疼。”    
    晋侯抚掌笑道:“不错,的确是劲中带柔,我也一点没跌疼。”说着便眉花眼笑的看着斐豹,“人长得也好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你是哪家的人?叫什么名字?”    
    斐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忙答道:“我是范家的,叫做斐豹。”    
    “范家的?范家什么时候招了这么有本事的家将?叔虎,你号称我们晋国的第一美男子,这个斐豹可也不输于你。”晋侯说着,拿起斐豹的手来摸,“就是手上皮肤比你叔虎糙点。哎,斐豹,你掌心里头怎么尽是老茧,像个干粗活的?”    
    斐豹只觉得别扭,好在旁边几辆马车上的人这时候也都走过来。一个四十来岁衣衫华丽的人走到晋侯身前,施礼笑道:“哎呀,大王真是临危不乱,不像微臣这样。微臣都吓得傻了,现在才回过神来呢。”这人叫做乐王鲋,是晋侯的宠臣。    
    众人喧嚷一阵,看看天色不早,便鸣金收兵,回看台清点各家狩猎所得。


天之骄奴四.御者鞭(2)

    栾家能人众多,猎获物仍然位居第一。范家的也不少,范家子弟的猎物加上旋风八卫的猎物,再加上那只大野猪,一下子排到第二。    
    范约自然高兴,顿时笑靥如花,范鞅也对旋风八卫赞誉有加。范家人正自庆贺间,栾家那边忽然一阵喧嚷。原来是晋侯为颁奖的问题跟他们起了纠纷。    
    原定的奖品是一柄越国产的宝剑。春秋时锻造技术不够发达,兵器都是青铜做的多。用精铁做的,一般是比较短小的匕首一类的兵刃,只有越国技术最高,能造精铁长剑。所以越国产的精铁长剑,每一柄都价值千金。现在晋侯惦记着拿这柄剑赏给救了他的斐豹,所以赖帐不想给,要奖给栾家一袭锦袍作罢。    
    晋侯说:“你们家的人惊了那只大野猪,害得我差点没命。所以罚你们一下,那柄剑不给你们了。”    
    栾家有人喊:“那是叔虎射的,叔虎是羊舌家的,不是我们栾家的。”    
    “靠,”晋侯怒了,“谁不知道叔虎跟你们家栾盈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你敢说叔虎射大野猪的时候不是在你们栾家的车队里?”    
    众人大笑,栾家的人不敢再说话。斐豹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句话好笑在什么地方,范约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栾盈喜欢男人,叔虎跟他是一对。大王也喜欢叔虎,要不到手,所以妒忌。”这个动作为斐豹引来了一大堆范约仰慕者的嫉妒眼光。    
    晋侯又说:“宝剑要赠壮士,范家的斐豹功夫了得,又救了我,他连个称手的兵刃都没有,我要将这把越国的宝剑送给他。”    
    范约又小声调笑斐豹:“大王看上你了。”斐豹心中发毛,暗叫不妙,这晋国的君王大臣怎么都是喜好男色的色狼?自己这下子可真是羊入狼群了。    
    栾家的人虽然不敢说话,跟栾盈交情好的卿大夫还是不少。晋国勇将州绰站出来说:“大王,州绰不才,想跟这位壮士过过招,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配得上这柄宝剑的勇士。”    
    晋侯也喜欢看人打架,笑道:“州绰,你的功夫也很好。让大家看看你们俩谁的功夫更好也不错。”    
    范宣子悄声对斐豹吩咐:“州绰勇猛过人,是我晋国第一勇将,你要小心,敌不过便认输,不许伤着自己,我很快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不过,你如果能敌得过此人,能杀便杀,不能杀也要尽量重伤他,至少要让他半个月不能起床。”    
    斐豹心中一懔,点了点头。    
    州绰身形比斐豹略低,粗壮结实则大大过之。他穿着将军战袍,手中执一柄青铜重剑,直如一堵横墙般站在看台下的比武场上,大有威风凛凛、横扫千军之势。    
    斐豹闲庭漫步般的下了场,他什么武器都没带,连先前背在身上的弓箭亦已除下,马鞭子也搁在看台上没拿下来。    
    晋侯笑了:“哎呀,你不会想赤手空拳跟州绰打吧?我知道了,你是没有称手兵刃,要用这把越国宝剑跟他打?来,拿去!”    
    斐豹洒然笑道:“给州绰吧,既然他那么想要大王这把宝剑。他那把青铜重剑,一看就是笨得要命的家伙,大王看在他为晋国出生入死的份上,也该给他换换装备了。”    
    州绰怒道:“你这小子,满口胡柴,我州绰跟你比试,可不是为了贪图那柄宝剑!”    
    斐豹却正容答道:“州将军,千金之剑,本来就该赠与三军之帅,这样才不会辜负了那剑上的精魂。大丈夫要剑,天经地义,堂堂正正,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晋侯也笑道:“不错,堂堂的晋国第一勇将,连把宝剑都没有,那是寡人的不对。来,州绰,这把剑给你了。”    
    州绰被斐豹用言语这么一挤兑,不要的话,反而显得不够光明磊落了,因此走到晋侯面前,躬身下拜,接过越国宝剑,将自己原先的青铜重剑解下,放到看台边上。    
    看台上的范约有点着急:“这个傻小子,州绰那么勇猛,再加上这把宝剑,那不是如虎添翼么?斐豹简直是自讨苦吃!”    
    范鞅是做过武将的,眼光跟女儿不一样,他笑道:“乖女儿,这个斐豹不简单,居然还很有点心计。还没开始打,州绰已经吃亏了。”    
    范宣子也颔首笑道:“不错,州绰力大沉猛,用青铜重剑才称手,何况那是跟他身经百战的兵刃,早就用得熟了。现在换了柄轻巧的铁剑,只怕他用得有点别扭呢。”    
    州绰拿着越国宝剑回到场中,冷冷对斐豹说:“这柄剑锋锐得很,呆会如果刀剑无眼,弄伤了你,那可是你自找的。”    
    斐豹笑了一笑,转身走到晋侯面前,下拜说道:“大王,请将马鞭赐斐豹一用。”    
    晋侯笑了:“原来你不想要宝剑,是要这个鞭子阿,那就送给你好了。你小子倒识货,我这马鞭子可是金银丝跟上好牛皮丝混在一起编成的,鞭子柄是精铜做的,上面嵌着珠宝,值钱得很。不过值钱的东西不一定顶用阿,这个又不是兵刃,呆会被那宝剑砍砍就断了,可叫人心疼得很。”    
    斐豹笑道:“不会被砍断的,如果这马鞭被砍坏了,那就算我输了好了。”    
    州绰静立场中,左手护住胸腹,右手执剑,斜斜上举,腰背如标杆般笔直挺立,大有渊停岳峙之势。场内场外顿时肃静下来,本来闹哄哄的看台现在也只能听见人们紧张的呼吸声。    
    斐豹左腿膝关节微屈,脚掌撑在地上,右腿屈起,脚尖点地。右手握鞭柄,左手执鞭梢。全身上下没一处笔直的地方,各个关节都微微弯曲,弧度各有不同,组合到一起,颇有点懒而不散大有余裕的味道。    
    州绰大喝一声,执剑直斩下来,带起风声猎猎。    
    斐豹矮身、移步、微笑,停下时的动作竟跟开场时的动作一般无二。    
    州绰面有怒色,宝剑移到身体的左前方,旋身横劈。他这次用上了全身旋转的腰劲,力道更猛,速度也更快,带起风啸沙卷,直有令山河变色的气概。    
    但是斐豹还是侧身、移步、微笑,还是用开场时左膝微屈右脚点地左手执梢右手执柄的动作停下,那马鞭子根本就没有出手过。    
    州绰忍不住叫道:“呔,亏你还是个家将,这么左躲右闪的,像个娘们。你的鞭法什么名目,是拿来绣花的么,怎么总舍不得出鞭?”    
    斐豹咧嘴一笑:“我可不是什么家将,我只是范家的一个负责赶车的奴隶罢了。我的鞭法,是师法天道,自创而成,还没有名目。嗯,我是御者,那么我的鞭法,就叫做御者鞭好了。”


天之骄奴五.水为师(1)

    除了范家人以外,包括州绰在内,众人听了斐豹的话,都是大吃一惊:好家伙,这么本事的人在范家居然也只是一介家奴?范家可真够暴殄天物的。    
    趁着州绰一愣神间,斐豹的长鞭矫如黑龙出水,疾如金蛇吐信,嗖的直射而出。    
    州绰见长鞭虽细,却是带着劲风迎面扑来,不慌不忙举剑上架,要将这鞭梢斫断。那鞭梢却如有生命一般,方向一转,“啪”的贴到州绰宝剑的剑脊之上。    
    剑有三锋两脊,三锋是两侧剑锋和顶端的剑尖,剑脊是剑身较平的那面略略成钝角突起的那条线。三锋可以刺扫削挑,两脊却是平钝无锋不能伤人的地方。不过剑身窄长,横转如意,谁也不能做到只贴着剑脊而不被剑锋剑尖碰到的地步。    
    但是斐豹使的鞭子做到了。    
    斐豹的鞭子就那么一直搭在州绰的剑脊上,如蛆附骨,剑动即动,剑停则停。在州绰看来,这简直是一团粘在手上甩之不脱的浓鼻涕。    
    一股柔劲透过鞭梢直搭在州绰的剑上。州绰使剑劈砍时,总是因这股若有若无的柔劲影响,偏了那么一点半点,也因为这样,总是砍不到斐豹身上。州绰心中焦躁,大呼上当:若是先前的那柄青铜重剑,这股柔劲干扰的效果便不会那么大。这柄越国宝剑剑身轻巧,遇有外力干扰,效果就特别明显。    
    州绰凝神静气,收剑而立。那附在剑脊上的鞭梢却轻快的微微舞动起来,一副挑衅的姿态。    
    州绰长吸一口气,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狂飙十八斩。他身形暴进,如狂飙暴雨一般直向斐豹身前逼去。鞭长剑短,州绰一近身,就该轮到斐豹头疼了。    
    看台上的人只见尘土滚滚,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一起厮杀,竟然看不清他们俩的人影。既然看不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于是对着滚滚尘土轰然叫好加油,虽然他们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但是在这一片狼藉之中,斐豹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从烟尘中传了出来:“飙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    
    他声音清朗,语调语速若合符节。他说一句,州绰的身影便微微一滞,这六句话说完,州绰的攻击竟然停了下来。    
    州绰脸上神色古怪,似悲似喜,似悟似愁。他正容拱手,恭恭敬敬说道:“斐先生高论,州某受教……”    
    斐豹一看他要认输,心叫不好,原来老聃的道经这么厉害,竟然能让人不战而降,不过州绰这家伙也未免磊落得过了份,这样一搞,范老头儿给我的任务可完不成。忙打断他的话说:“州将军,我艺成以来,还没碰到过你这样好的对手,正打得痛快呢,如何要停?你只看了我这鞭法防守的那一半,可没看见我攻击的那一半。难道你没胆子瞧一瞧么?”    
    州绰先前被斐豹粘粘躲躲的一直有力没处使,早就憋得慌,一听说斐豹要主攻,高兴得很,忙说:“那好极了,我有什么不敢见识的?咱们再来过!”    
    斐豹将鞭子一抖,鞭梢一颤,忽的回到斐豹左手,又是左手鞭梢右手鞭柄的起手式。鞭身圆转,轻委于地。“州绰,我这鞭法的防守用鞭梢,攻击用的可不是鞭梢。你小心了。”    
    州绰心下纳闷,攻击不用鞭梢用什么?鞭身么?可他这么一握,鞭身圆钝无锋,顶多把人捆一捆,套一套,哪能伤着人?鞭柄么?那么短,又不重,砸不疼人,又没锋,削不破皮,能顶什么用?州绰心中疑惑,差点脱口问出“那你攻击用的是什么”的话来,想想还在比武呢,真要这么问出来那可太没面子了,只好强忍住不说话,凝神静候斐豹的攻击。    
    斐豹却笑了一笑,转头向看台上叫道:“想学我的鞭法么?”    
    看台上的年轻人轰然答道:“想!”    
    斐豹大声道:“想学鞭法的就听好了!”两手一抖,鞭身就如水波一般起伏流转。“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这是鞭法总诀。”这几句总诀当然是道经中的句子,但在场的人以前从没听过,这时听斐豹一讲,顿觉耳目一新,开头只有年轻男子想学这个鞭法,这时连同妇人孺子,老臣宿将,都颔首微笑,若有所悟。    
    “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凶虎,入军不被甲兵。凶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这是守诀,鞭法中的防守之道。”众人先前见过他的防守,已隐隐约约若明其理,这时听了他的“总结”,更觉得明白透彻。    
    “下面是攻诀,鞭法中的攻击之道。”斐豹顿了一顿,见包括州绰在内的人全都凝神细听,知道自己目的已达,便说:“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他说话时,暗暗运力,鞭身一直起伏流转,渐渐蓄满劲气,跃跃待发,说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这句,突然发难,长鞭脱出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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