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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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鬼-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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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理。    
    高丽兵的欢呼声,隋军的惊呼声,沈光都充耳不闻,坠到离地面只有七八丈时,眼前飘过一截布带,他连忙一把捞住。    
    布带一紧,坠势顿止。    
    沈光抓着布带顺势一荡,翻个筋斗,又登上梯顶。布带被他这么大力一扯,断成两截,梯下似乎传来一声叫骂,沈光也不以为意,扔下这半截没用的布带,纵身一刀,便向那高丽将官劈去。    
    这一次沈光恍如飞将军自天而降,那高丽将官只道他定要被摔死,谁知这家伙一眨眼功夫又上了城头,才以为是自己眼花,身子便被快刀劈做两截。    
    沈光杀了这名将官,又来寻那些守兵的晦气。那些守兵眼见一个刚刚必死无疑的人突然又杀了回来,而且一个照面就解决了一个身手高强的将官,简直不知这沈光是人是仙,是鬼是神,才愣得一会,又被他切瓜砍菜般断送了四五个人的性命。    
    这时后面的十几名隋军士兵也攀上城来,沈光压力顿减,正要继续扩大战果,却听人在身后喊:“撤吧撤吧!小子,皇上要见你。”    
    沈光回头一看,说话这人二十多岁,威风凛凛,穿着却颇可笑。他膀大腰圆,上身穿着亮灿灿的郎将将服,腰间却拿两条裤腿打了个结系住,胡乱遮住羞处,裤子下面是光着的两截粗腿,和一双薄底牛皮快靴。    
    那人见他嘴角眼中颇有笑意,不由恼道:“笑什么笑?今天救了你的可不就是我的裤腰带?要不是你把它扯断了,我麦孟才也不至于要这样穿裤子!”    
    沈光心下感激,脸上还是忍不住笑,边笑边问:“打得正好,为何要撤?”    
    “皇上另有妙计,明日要派你当先锋,一举攻下此城,所以特嘱我来接应你下去。快走快走,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沈光随麦孟才撤下冲梯,便见两匹骏马,二人驰马径入中军大营面圣。其他攻城隋兵,自有大军接应,不虞有失。    
    麦孟才是隋朝名将麦铁杖之子。麦铁杖骁勇有力,能日行五百里。他跟着隋朝的开国大臣杨素打了不少大仗,北征突厥,南平并州,每战先登,进位柱国。待到隋帝杨广第一次亲征高丽时,身为左屯卫大将军的麦铁杖在辽水之战中身先士卒,阵亡滩头。    
    那次征高丽是在大业八年,杨广召集了一百多万大军,正月初二出发时,二十四军首尾相继,鼓角相闻,旌旗亘九百六十里,再加御营六军,又亘八十里,出师之盛,亘古未有。然而对付高丽这等山地多雨国家,却不是大军越多越好。大军过多,既耗粮草,又减行速,加上隋帝杨广又下了个“凡军事进止皆须奏闻待报毋得专擅”的命令,还说“高丽若降,即宜抚纳不得纵兵”,更是让各路军队行动起来缚手缚脚 ——攻辽东城的时候,高丽兵每次眼看守不住了,便扬言请降,攻城诸将只得放弃攻势,驰奏请旨,等旨意传来,高丽人又整顿兵力继续抵抗,如此再三,终于坐失良机。到了七月份,隋帝最宠信的儿女亲家左翊卫将军宇文述中了高丽人诈败诈降之计,一败涂地,损失了三十万大军。隋军被迫退兵,第一次征辽就此草草收场。    
    仅仅过了半年,大业九年正月初二,杨广又发征兵令,要再伐高丽。由于前败未远,仅以传统府兵为基础的征兵制并不能满足杨广的要求,于是他又开了募兵制的先河,出银子招募了六万“骁果”,并免除骁果之家的赋役。    
    沈光就是这六万骁果中最出色的一个。


惊虹四.故侣重逢

    两个月后,杨玄感被西归的隋朝大军剿灭,沈光也随隋帝杨广回到洛阳。    
    这段时间,杨广对沈光赏遇优重,吃到什么好东西,穿到什么好料子,都会记得再赐一份给他。旁人见沈光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也都对他礼敬逢迎。    
    所以到了洛阳,杨广看着沈光似乎有点怏怏不乐的意思,就大为惊讶:“沈将军,何事不快?”    
    “禀陛下,末将投军时从这里出发,曾发誓若不建立功名,便当埋骨高丽,不料斛斯政叛逃,使征辽之战虎头蛇尾,没了立功的机会。眼下看见旧时城池,想起昔日誓言,未免有些汗颜。”    
    “哈哈,这有何难?”杨广大笑,“今年是不成了,明年咱们整顿兵马,再去征辽!”    
    沈光吓了一跳:“陛下英伟过人,自然可以连年征战。不过这几年征战劳役,百姓疲敝得狠了,不如休养几年,再论征辽大事。”    
    杨广一摆手:“这个你不用管,朕自有打算。你这么想立功,是要什么奖赏?反正朕就是喜欢你这样的好汉子,没立成功朕也一样赏你!”    
    沈光也不客气,高高兴兴的启奏:“请皇上赐我一名宫女!”    
    杨广自己就是个爱美人的主儿,见到身边近卫与自己爱好相同,不由得大笑:“哎呀,这是朕考虑不周,朕只知道宝刀赠壮士,骏马送英雄,倒忘了给将军物色几位红粉佳人了。来人……啊,对了,不知道爱卿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是要清瘦的,还是要丰满的,要聪敏的,还是要天真的?要不要多找些来,你自己挑?”    
    “末将不敢,末将所求的宫女是末将未过门的妻子。”沈光见皇帝一谈起女人就热情高涨,心想怪不得他征选了那么多民女入宫。“她叫时飞雨,去年年底被选入凌波宫当值。”    
    “啊,原来沈将军是为了心上人投身沙场的,如此深情,朕自当成全。来人,去凌波宫带时飞雨至偏殿候驾!”    
    ※ ※  ※  ※  ※  ※  ※  ※  ※  ※  ※  ※  ※  ※  ※  ※  ※  ※    
    但是等他们到了偏殿,却都傻了眼。    
    偏殿里挤了不少人,除了太监宫女卫士,还有一男一女坐在墙边地上。    
    那女子正是时飞雨,她颜面憔悴,衣裙污秽,手足都有镣痕,肚子挺得老高。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子也是衣衫褴褛,面有伤痕,却是一副嬉皮笑脸,傻乐呵呵的模样。    
    “咳,沈将军,不是说没过门的么,怎么看她肚子,都有七八个月了。嗯,去年底入宫的,时间正好。”杨广笑了,“是不是入宫前你俩难舍难分,然后……那个……你都不知道自己当爹了?”    
    沈光却傻了眼,面色惨白,一副不能置信的样子。他本来满心欢喜,要就此迎娶时飞雨回家,实现多年夙愿,不料一见之下,竟是这等尴尬情景。要说不是自己干的,时飞雨小命难保,总归心怀不忍;要说是自己干的,那就是自找绿帽子带,未免心有不甘。他思前想后,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狂喊:雨儿啊雨儿,你怎可如此辜负我一片深情?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只是这番问话,无论如何都不敢也不能出口,沈光只能死死盯着时飞雨,彷佛能从她脸上读出万千山河来。    
    时飞雨却面无愧色,她见了沈光,喜孜孜的说:“光哥哥,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他们把我关地牢里关了一个月了,你再不来我都要被他们折磨死了。”    
    沈光看着她纯真的笑脸,又恨又爱,心中一软,上前两步,扶住她肩膀,沉声道:“跟我回家!”    
    “好!”她的头靠住他的臂,她的手搭上他的腰。    
    旁边的男子却大呼小叫起来:“我呢我呢?美女,不要扔下我不管,咱们可是患难之交。”    
    隋帝杨广皱了皱眉头,问:“管事的,这个人是谁?到底怎么回事?”    
    凌波宫的管事太监站出来说:“禀皇上,一个月前,奴才发现她跟这个可疑男子一起在河边草地上拌嘴,还大了肚子,这可是宫里从来没出过的丑闻,所以就把他俩都关起来等皇上回来处理。”    
    “什么可疑男子?”那男子嘟哝道,“都说过一百遍我大号李春了。”    
    “孩子是谁的?”杨广问。    
    “她的!”李春指指时飞雨。    
    “我是问孩子他爹!”杨广有点生气了。    
    “光哥要愿意当爹的话就是光哥,光哥要不愿意的话我来当也行。”李春笑了笑,拍拍自己并不强健的胸脯,“反正都是我搞出来的事,男子汉大丈夫,绝不赖帐!”    
    “混蛋!”沈光沉声怒喝。    
    “砰!”李春被打到墙角满地找牙去了。


惊虹五.大闹隋宫

    “打得好!”时飞雨鼓掌,“这个臭半仙,害我吃足了苦头!”    
    “半仙?”沈光很疑惑。    
    “是啊,他会变彩虹,说自己是彩虹仙,我看那彩虹好玩,捧了彩虹水来喝,肚子就大了,让他念消胎的咒语,他居然记错,念成催胎的了,结果一个月的功夫,我肚子就有这么大了。”时飞雨叽叽咕咕的跟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你真以为我是傻子?”沈光心痛的看着她,“居然编这种话来骗我?”    
    “我没有骗你啊。”时飞雨睁大眼睛,很无辜的看看沈光,“真的就是这么倒霉,喝口水就大了肚子。”    
    “喝水也能喝大肚子?”杨广看不过去了,直替自己手下爱将委屈,“虽然他喜欢你,你也不能这样睁眼说瞎话欺负他吧!”    
    “你懂什么?”时飞雨看到沈光根本不信自己的话,又慌又羞又气,也不管跟自己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大隋帝国的皇帝,口不择言的便训斥上了。    
    “大胆!”杨广发怒了。    
    哼,不信我是吗?那就变个彩虹给你瞧瞧!    
    “你是个大笨蛋!”时飞雨得意洋洋的大喊。    
    满殿的人都吓傻了,连杨广都惊呆了。    
    多少年都没被人当面骂过了啊,敢骂他的人全被他砍了头。    
    “求皇上念她年幼无知,饶她一命。”沈光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下跪求饶。他拉一拉时飞雨,要她一同跪下。    
    时飞雨甩开沈光的手,朝李春望过去,奇怪,为什么没彩虹出现?    
    “没有水。”李春知道她要问什么,小声嘟哝了一句。    
    啊,这个好办,时飞雨望空吐出一口口水,又大喊一声:“你是个大笨蛋!”    
    还、是、没、有、彩、虹!!!    
    口水从空中落下,不偏不倚,正落到杨广头戴的皇冕上。    
    “没有阳光。”李春又嘟哝了一句。    
    安静。    
    没人敢出声的安静。    
    “把这两个臭家伙给我拖出去砍了!”杨广咆哮起来,那顶弄脏了的皇冕也被他摘下来扔掉了。    
    “求皇上饶飞雨一命!”沈光也急了,一把抓住时飞雨的手,把她藏到自己身后。    
    “皇上饶命!我可啥都没说啊!”李春不像时飞雨那么好命有人帮忙,只好自力更生,“皇上,别杀我,我很有本事的!”    
    “你能有什么本事?”杨广忍不住取笑他,“你还能有沈光的本事?”    
    “我没有沈光的本事,可我有宇文恺的本事。”    
    “宇文恺?自他去世之后,我大隋再也没有如此大匠。他能建长安新城、洛阳新城,能造观风行殿、如意楼车,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如此胡吹大气?”    
    “宇文恺是我大师兄,我是我师父不老山人的关门弟子。师父说我尽得他真传,比起名扬四海的宇文大师兄来,还要更胜一筹。”李春吹牛吹得面不改色煞有介事。    
    杨广有点心动,洛阳的西苑十六院宫殿做起来也没几年,他就玩得腻了,想要再建更好玩的去处,手下又没有宇文恺那样慧心巧思的大匠。宇文恺逝后,他心中一直是颇感遗憾的,这下子突然冒出个师弟来,不管是真是假,倒不妨试他一试。“是吗,那朕倒要试你一试。左右,宣工部尚书来。”    
    没多久,工部尚书上殿了。    
    杨广问他:“现在大隋境内,最难做的工程是哪一件啊?”    
    “最难做的……大兴城已毕工,显仁宫也已完成,大运河也是前几年就挖好了,好像最近没什么大工程要做啊?”    
    “嗯?”    
    工部尚书吓一哆嗦:“有有有,禀皇上,眼下最难做的该是赵州的大桥。”    
    “一座桥有什么难的?”    
    “禀皇上,赵州城南五里,有一条洨河,此河每到夏季便发大水,水势汹涌无比,冬天建的桥,夏天就被冲毁了,所以虽然建过许多次桥,却屡建屡毁,直到现在,那里还是靠摆渡过河。偏偏那里又是交通要道,那河北边有大道通向燕冀,南边有大道驰往温洛,只是中间被这条河一断,也不知误了多少事儿。”    
    “那河有多宽?造个不被冲垮的大桥就那么难么?”    
    “那河有十九丈宽,河边可以建桥基的地方,都是厚厚软软的黏土,桥基都做不结实,中间的河床更是有厚厚的淤泥,很难打坚实桥墩子,加上夏天水患又猛,凡打下的桥墩子必会被水冲走。总而言之,几百年前就有人在那建桥了,可直到如今,还没人建的桥能用到一整年的。”    
    “好极,好极!”工部尚书把建桥的事说得越难,杨广就越高兴,“李春,你现在就去建桥,明年这个时候,如果桥还没有垮,朕就任你为工部侍郎,如果桥垮了,朕就让人把你千刀万剐,治你的欺君之罪。你敢不敢领命?”    
    “敢,有什么不敢?”李春大大咧咧的应承着,又指指时飞雨,“她呢?”    
    杨广看看时飞雨又看看沈光,摇摇头说:“我大隋勇士,岂可受辱于这等水性杨花刁钻泼辣的女子?时飞雨,你随李春去赵州造桥罢,造不好的话就跟他一起回来受死,造得好的话就饶了你不死,随你去罢。”


惊虹六.口吐仙童

    “不老山人是不是神仙?”    
    “谁?谁是不老山人?”    
    “你师父啊!连自己师父都不记得了?你到底有几个师父啊?”    
    “我就一个师父,叫太白星君的,现在正在天上睡大头觉呢。”    
    “那不老山人呢?”    
    “我编的呗。你不会真以为我是宇文恺的师弟吧?”    
    “编的……你到底会不会造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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