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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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魂出没-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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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圣奥特利”敏捷得像一条蛇,一把抓住了迈尔斯。她那对近视的死鱼眼放出传教士好心劝善的光。“迈尔斯,亲爱的,只要把事实讲给我听,你知道,别撒谎:你会使耶稣基督心碎,也会使我伤心,如果你撒谎的话。可怜的福罗拉受了‘杰塞尔小姐’的诱骗,是不是?——而你,——你和‘彼得?奎恩特’搞的又是什么名堂?你知道,如果对我说实话,用不着怕他。”
  迈尔斯油滑地狂笑,矢口否认。“你说的事我一点不知道。福罗拉没有病。福罗拉到伦敦是去看我们的叔叔。杰塞尔小姐的事我压根不知情,她死的时候我去学校了,不在家。至于彼得?奎恩特——唔,”他涨红的脸蒙上厌恶的表情,“——那人死了。”
  “不错,是死了!但是,他还和我们一起待在这里,在布赖,一直在!”女教师的爱心被漠然视之,难过地高声叫道:“迈尔斯,我想,你是知道的。”
  “‘和我们一起待在这里’?‘一直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哪里?”那孩子一脸漠然,天真无邪的模样,把人弄得昏头转向,奎恩特瞧着也不禁感到纳闷。“该死的,你在哪里?”
  “圣奥特利”得意洋洋地指着奎恩特把渴望的脸紧贴着的窗框。那女人肯定不知道奎恩特就在那里,但她却认定了奎恩特在,她疯狂地走来走去,指着迈尔斯惊恐的目光责备说:“在那里!——你一直知道他在那里,你这个坏孩子,坏孩子!”
  虽然迈尔斯直视着奎恩特,却似乎看不见。“什么?”他叫道。“‘彼得奎?恩特’——在哪里?”
  “那里,我说——在那里!”女家庭教师大发雷霆,敲着玻璃,似乎要把玻璃敲碎地说。
  迈尔斯痛苦地放声大哭。他面如死灰,看样子要彻底垮了。然而,当“圣奥特利”想要把他搂在怀里,加以保护的时候,迈尔斯却把它推开。“别碰我,别管我!”他叫嚷着说,“我恨你!”
  他从房里跑出去,把“圣奥特利”扔在后面。
  留下“圣奥特利”和彼得?奎恩特透过窗户四目相对,此时没有了激情,像一对在彼此的怀抱中已经受够了磨难的情人。
  我们必须这样想问题,如果天造邪恶,使其存在,那么世上有善良也就顺理成章。
  迈尔斯这孩子奔进了温和湿润的夜,他跑呀跑呀,夺命而逃,头发湿了,贴在前额上,他的心活像一条滑溜溜的小鱼儿猛烈地撞击着肋骨。虽然明知毫无结果,那个疯女人指着的地方根本没有东西,可迈尔斯仍然怀着希望,畏惧地叫道:“奎恩特?——奎恩特?”
  风在高高的林木中呼呼地吹,星星刺破天空。当然没有应答。
  迈尔斯听见池塘中牛蛙呱呱的叫声,脸上露出了微笑。每年这个时候。那一阵阵有节奏的蛙鸣。深沉、紧迫、可笑,但有尊严。而且这么多!夜里的空气犹如情人嘴里面的环境,温暖湿润。最适合牛蛙。它们的季节开始了。


殉难(1)


  他是一只身体健壮的公崽子。打从出娘胎以来就生机勃勃,食欲旺盛,长得非常之好:二十个粉红的小指头完整无缺,几乎要用显微镜才看得清楚的小指甲尖尖;粉红色螺旋状的小耳朵;小鼻子扇动,已经对危险有所警觉。眼神欠佳,用来观察运动,而不是用来看人的轮廓、面貌或者分辨颜色(实际上他可能一直是个色盲,这个毛病从来没有人给他指出,所以说他“眼盲”未免有点形而上学)。他上下腭的肌肉出乎意料地有力,小牙齿整整齐齐,像针一样尖利(不久会长出更多小牙齿),卷起的粉红色小尾巴没有毛,细得活像一条线,十分可笑。胡须只有十分之一英寸长,但抖擞着,也挺硬,像小小毛刷上的鬃毛。
  她是一个美丽的小女婴,亲爱的父母把她叫做比比女,是在父母柔情似水的性爱高潮中怀上的,命中注定要被爱窒息,被爱吞噬的美国比比女被虔诚地抱进了早产儿保育器。长春花花蕊般蓝色的眼睛,如丝般柔软的金发,玫瑰色的漂亮小嘴,扁平的小鼻子,光滑的高加索人的皮肤。给犹太区的乳母打了个电话,请求从她们的大气球奶子里购买母乳,因为比比女的母亲奶水稀少,不足以提供充足的营养。保育器把受污染的空气过滤干净,用气泵把氧气输入她的肺部,因此她没有理由像别的婴儿一样悲伤地哭得使人心慌意乱。在保育器里,空气、温度、湿度犹如热带雨林,比比女满面红光,茁壮成长。
  而他,尽管连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却飞速地长大!几天之内体重就翻了番,三倍、四倍地长!在一群兄弟姐妹中,他被饥饿驱策着精明而贪婪地脱颖而出。他醒着的时候不停地啃噬,不但啃噬可以吃的东西,而且啃噬那些显而易见不能吃的东西,诸如纸张、木头、骨头、某些金属薄片等,不知道是饥饿难忍而养成了啃噬的习惯,还是因为就是爱啃噬,谁说得清?他的门牙一年能长四到五英寸,这是事实,所以他得把门牙磨短,以免长进脑子里,把他弄死。假若他的大脑皮层能生发出高级的认知能力,他也许能猜到他的基因处于困境:这是自主的行为,还是不由自主的行为;既然生存是个问题,什么是被迫;在自然的魔力下,谁能与自然反其道而行之?
  比比女从来不为这类问题伤脑筋。在玻璃顶盖的保育器里她一盎司、一盎司,一磅、一磅地长大,吃了睡,睡了吃——根本没时间考虑这类问题,直到有酒窝的膝盖顶住了玻璃,呼出的气在玻璃上凝成不透明的薄雾。她的父母开始为她长得这么快而烦恼,同时也为她的女性美而感到自豪。她的小脸宛如一朵玫瑰花,尖尖的小乳房,髋部的曲线,胖得起褶的肚皮和胖墩墩的小屁股,肉桂色的阴毛,睫毛浓密,没有瞳仁的眼睛,这一切都使她的父母为之感到自豪。比比女有一个吮吸大拇指的坏毛病,于是她的父母就在她的大拇指上涂了一些桔黄色的碘酒混合物,看上去很美但味道却很难吃,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把大拇指放进嘴巴,立即吐出来,呕吐,难受得直扭的模样。在四月一个温和的日子里,保育器里发现从比比女胖乎乎的大腿间流出一团团酒红色的血块,我们全都感到十分惊讶,不以为然,但有什么办法呢?比比女的爸爸说,人不能战胜自然,甚至不能使自然发展往后拖。
  他的兄弟姐妹太多了,逶迤成行,挤满了一个仓库的地下室。他觉察到他自己在世界上无穷无尽地繁衍,因此不会灭绝。世界上与他有血缘的兄弟姐妹成千上万,这对于他是个安慰,但也是焦虑,因为个个都饿得如狼似虎。吱!吱!吱!饥饿的叫声在繁殖,无以数计。他学会用爪子狂乱地抓挠攀爬陡壁,以他最大的耐力奔跑,咬断敌人的咽喉,跃起,飞腾——比方向空中扑上去十一英尺高,从城市的一个屋顶跃到相邻的另一个屋顶——以此阻止尾追而来的对手。他学会了在必要的时候一边奔跑一边吞噬还在悸动的生肉。嘎嘣!骨头在上下颚里脆响,快乐在上下颚辐射,敲击着他的小脑瓜。他从不睡觉。他的心不分昼夜地狂跳。他知道不能自己退到角落里,也不能躲到没有出路的地方。他要永远活下去!——终于有一天,他的敌人给他布了一个陷阱,他饿得吱吱叫,浑身发抖,闻到了香气,他扑向发霉的诱饵,被绊住,一棍朝他的项背敲来,打中了易受损伤的椎骨,差点落到他那颗吓坏了的可怜的脑瓜上。
  他们骗她,说只不过是个生日派对——只有家人参加。首先是洗礼,接着施以油礼,把不需要的毛发剃掉、拔掉,把需要留下的毛发烫卷,她斋戒了四十八个小时,他们让她塞得饱饱的,顶四十八个小时。他们用铁线刷子擦她柔嫩的肌肉,用刺鼻的香草揉擦伤口,小阴蒂被切下来,扔给聚集在院子里的母鸡,此时已经剃过阴毛的阴唇被缝合起来,喷射出来的血液被盛在一个金的圣餐杯里,她的龅牙被用钳子强行压平,大鹰钩鼻被老手飞快地一掌,打碎鼻梁骨,使软骨长成更符合要求的轮廓。然后是用束腰文胸束腰,要把比比女二十八英寸的粗腰紧缩到更符合要求的十七英寸,使她凝脂般的屁股和大腿翘起来,气球般靓丽的双峰坚挺。她的五脏六腑被挤进胸腔,起初她感到呼吸困难,嘴里吐出带粉红色的泡泡,后来,她掌握了诀窍,对她古典的沙器式身材和新发现能使男人浮想联翩的能力欣喜若狂。她的穿着如非煽情的丝绸贴身薄裙,也是古香古色,很有吸引力。她行走时步态婀娜,起酒窝的膝盖互相摩擦,细瘦的脚踝微微颤抖,她穿一双薄如蛛网有黑色直纹的透明丝袜,足登白色缎面锥跟露趾鞋,开始有些不自在,后来掌握了个中奥妙,很快就心领神会,成了不知廉耻的荡妇。她红着脸,吃吃地媚笑,打手势谄媚,扭丰腰肥臀,乳头在胸部饰有金片的裙子里宛如一粒花生米坚硬地竖起来,闪亮的眼睛如洋娃娃的眼睛一般,往后仰的时候就会闭上,长春花花蕊似的蓝眼睛没有瞳仁,不会使人心神不宁。比比女不同于老是打主意、盘算着、谋划着让某些可怜虫吃亏上当从而占便宜的婊子,她出生于良家,你可以查其家谱,她身上有很多文身(在左大腿上),既丢不了,也不会走错路,不会像你总在报纸上看到的许多人那样逃出去,在美国迷了路。他们在她的身上洒满最高雅的香水。如果你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你会血液沸腾,只有一种行为能使你心满意足。他们把内科大夫证明她干净,没有性病的体检报告翻印了许多份散发出去,或者说她是个处女,尽管她足登高跟鞋,步履轻盈,吃吃媚笑,红着脸透过指缝偷窥她的追求者,仍然能使人对此深信不疑。可怜的比比女有时候会给人错误印象:那殷红多肉的嘴唇,使人不禁联想到厚厚的阴唇,哪怕最规矩的正人君子也难免不产生这样的邪念。
  肮脏的寄生虫!淫秽的小畜生!他们对他大为光火,似乎他自己选择了这个种。因此在内脏种下了斑疹伤寒症,唾液里带有腹股沟腺炎的病菌,粪便中排出各种各样的毒素,倒使他感到幸灾乐祸。他们要他死,他们想要消灭他的种群,没有什么比朝城里的垃圾堆胡乱放枪更坏的了,子弹在他身边爆炸,看见他害怕地吱吱叫着,从一个躲藏的地方窜到另一个地方,垃圾在他的脚下飞扬更使他们高兴。他们则怪他从别的食肉动物口中抢走鸡骨头,他们没有证据,却责怪他生吞小猪,搞得一地狼藉。还有第十一大街一楼那个婴儿,他的母亲扔下他不管,跑到一个街区以外的商店买香烟和牛奶——啊,我的上帝,啊!啊!啊!我真不愿意知道这件事——屋里起了火,在寒冷的一月夜晚,因为电线的绝缘层被啃掉,火势失去控制,猛烈地燃烧起来。这怎么能怪他呢?怎么就是他的错?在他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中,每个都饿得饥肠辘辘,都要不停地啃噬,有什么证据一定要归咎于他?一群孩子拿着大石头追他,大叫大嚷,捏着嗓子起哄,从一个屋顶追到另一个屋顶,在他拼命往一堵砖墙上爬的时候,打伤了他。不过,尽管脚爪没有抓牢,他毕竟还是逃脱了。他脚下一滑,跌下来——重重地掉到空中,跌进了通风孔——顺着气孔掉到五层楼下的地面上,触到地面时,发出高声的尖叫,——他在半空中垂直翻滚,红眼睛充满恐惧,因为这类动物懂得恐惧,尽管他们不认识恐惧二字。他们却怀揣恐惧,是说怀揣。尽管他的每个细胞都努力求生,每个粒子都像你我一样,追求永世长存(达尔文建议说,最聪明的是不要希望生物能够活受千年罪)。


殉难(2)


  他就这样从屋顶的边沿摔了下来,顺着通气孔跌下来,高度大约与一百七十个从他的鼻子到他的屁股的长度相等(不包括他的尾巴,因为他的尾巴不卷曲,笔直、坚挺,比身体还要长——八英寸!)。于是我们面带笑容,以为这个小畜生会摔成个肉饼,却看见他四脚着地!有一点点摇晃,却没有受伤!没有伤筋动骨!你想象一下我们会怎样气冲牛斗,暴跳如雷!从这么高摔下来,会把我们该死的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摔得粉碎,而他却摇摇胡须,卷起尾巴,一溜烟逃走了!夜色像一泓黑色的臭水,掩护他落荒而逃。
  国防军械库当夜打折出租,这是一个淡季,在烟雾弥漫、宛若洞穴的长廊里,一排排座位上聚精会神地坐着刚刚修了边幅的男人,他们的面孔如梦似幻,看不清楚,他们模糊的眼神犹如软体动物紧紧地附在比比女身上。他们肥胖的手指夹着香烟,沉重的生殖器犹如熟了的、略带紫色的无花果,绷在裤裆的纤维上。没错这些都遮得好好的,没错他们都是精心挑选的正人君子。是正儿八经的人。多数人对军械库里小贩的叫卖显然不感兴趣。还远不到喝啤酒、可乐,吃热狗、饴糖玉米的时候,男人的眼睛都热辣辣地盯着比比女。上帝,那个东西真有分量。在今天的世界上,找个合格的老婆可不容易,旧式的女孩是我们孜孜以求的。我们的理想是找一个嫁给我们已故的父亲那样的女孩。可怎样才能找到那样的女孩呢?在这个今不如昔的世界。于是乎比比女甩着肉桂色的鬈发,赏心悦目地绷起脸,露出雪白的牙齿,令人头晕目眩地莞尔一笑,她边唱歌边朗诵为这种场合自编的小诗,飞快地转动手里镶着宝石的短棍,把棍子抛向军械库的椽子上,棍子在最高点似乎神奇地停了一瞬,然后又落到比比女伸出来的手里——那一排排看得目瞪口呆的观众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于是比比女鞠躬、脸红、低头,稍停一会儿,拉一下袜子,整理一下耳环,调整一下深深嵌进肉里的束腰,束腰压出的印痕几天内不会消散。比比女吃吃笑着,向观众飞吻,全身皮肤放出光彩,十分可爱。拍卖人手里拿着麦克风,在观众中游走,举着拍卖锤。他名叫乔治?毕克,身穿一套无尾晚礼服,束一条红腰带,大腹便便,得意洋洋。嗨——,我听见叫5000,8000,10000,1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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