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_by_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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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_by_卫风-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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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才浑浑噩噩起身找水,……身旁有没有睡著人,我可不知道。 
“你……是谁?”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也难怪你听不出,我大病一场坏了嗓子,声音是与从前不同了。” 
声音磁性微哑,语气柔和端正,心里朦胧的觉得有些痛楚,这人是谁呢? 
好象在久远的梦境里听过,记不真,也想不明白。 

他停了停,轻声唤:“小竟,过来。” 

我象是被惊雷当头击下,意识与身体分成了两半,一半动弹不得,一半不得动弹。 

他道:“我腿脚不好过不去,你走近些。” 
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然,这声音,这语气,这种淡淡的温情和调侃的声调,明明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怎麽可能再一次听到? 

我没出声,他却象是完全明白我心中所想:“我不是鬼,你也不是,我们都活著。” 

140 
一瞬间心中空空荡荡没有著落,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走火入魔了的梦境。 
明宇他…… 
我掩住了口,一声也不出。 

他轻声道:“我还活著,你很意外是麽?” 
何止是……意外。 
“为什麽不走近些?” 

太黑了……我看不清楚。一切都象被这黑暗隔阻,往事,爱情,快乐,猜疑……什麽也没有剩下给我。 
我一无所有,没有方向,置身在这茫然无边的黑暗中。 
“小竟,过来。” 
我坐在地下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慢慢出声问:“这是,什麽地方?” 
“是从心庄的地底,一间暗室。” 
我口干喉涩,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仍然是黑暗:“为什麽我在这里?” 
他轻声笑:“你在这里,自然是我带你下来的。” 
“明宇……你没有,没死……”在说话的人,是我麽? 
这麽镇定,这麽云淡风轻…… 
是我麽? 
他声音很低,几乎细不可闻:“我死了,又活转过来的。” 
我嗯了一声。 

竟然想不出还有什麽话说。 
“你说病……是那年的旧伤麽?” 
他道:“也已经好了,只是行走不便。” 
我垂头不语,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脸。 
一张衰老将朽的脸。 

“这里……怎麽这样黑?”我挣扎著站起身来:“有灯烛麽?” 
明宇顿了一下,说道:“要灯火做什麽?” 
我怔了怔:“也……不做什麽。” 
床边有轻轻的响动,他说:“你若不过来,我便过去了。不过我腿还走不得路,你不……想过我身边来?” 
我喉头一甜,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铁锈味道,硬生生又咽了下去。 
听到有人活动的动静,衣裳摩擦的声音,分不清是行走的还是别的什麽响动。我抬起脚,慢慢落步,退後,再退後。 

不知道退了多远,背脊抵到了墙上。明宇的声音从我刚才站立的那个位置传来:“小竟?” 
我手紧紧捣住了嘴,一声不响。 
灼热的泪从眼眶滚落,无声的滑过面颊,坠落无声。 
明宇,明宇。 
我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的声音,感觉到你的气息。 
这一切我是多麽渴望,可又是多麽恐惧。 
他为什麽死而复生,他为什麽会在此处,到底一切的谜底和答案应该到哪里去寻找,我一样也不想知道。 

我只不想让他看到,听到,触到。 
明宇,我们之间,隔得太远,太远,无法逾越。 
这一切是谁的错? 

“小竟?”他柔声唤:“你在哪里?” 
我咬破了手上的皮肉,头深深低下去,恨不得把自己化作风,化作水,化作这无尽黑暗中的一点幽无。 

“小竟?”他声音柔缓平和,带著……我曾经熟悉过的宠溺:“你和我捉迷藏麽?” 
我觉得胸口剧痛得象要裂开,极力的忍住不发出任何声响。 
“我看不到你啊,你也看不到我。”他语带笑意:“倒是很有意思。那你等一等,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想嘶喊,想痛哭,想捶地想撞墙──可我只能蜷起身,把自己缩的小小的,最好,能缩成一点不剩。 
明宇,怎麽能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已经垂垂老矣,不堪入目。自己在水盆中照影,都会骇得难以成言。 
全身都在痛,象是哪一个部位被生生的挖了出来,血淋淋甩在当眼之处。 
那麽明目张胆的创痛,怎麽能忽略过去? 

到底是谁的捉弄?命运背後那双手,带著嘲笑,冷眼看红尘起落。 
仿佛可以看到命运在这条路途的尽头狰狞而笑,张开了口的黑幕,没有一点希望。 
我已经滑下去了,再攀不上来。 
明宇,明宇。 
我们站在一条河的两端。河上无桥无舟,河水不能横渡。 
时光……硬生生压成了薄缕的时光,象最尖锐的刀,划出了一条河,我们各据一端,只能遥遥相望。 

我为什麽还要活著?我为什麽不在那个雷雨之夜和小陈一起死去? 
如果一切结束在那时,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痛苦了? 

明宇沿著墙周,慢慢的的移动。他速度很慢,可是与我却越来越近了。 
几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与别不同的温雅之气扑面而来,淡淡的,不名的清香。 
他的声音也近了:“小竟,你在哪里呢?” 
我只想现在从这世上消失掉,你永远也不要看到我,我不想……被你的双目再看到,哪里只一眼。 
突然感谢起这片黑暗。 
明宇他看不到我…… 
他的手摸索著,细微的已经接近了身旁。我拉著衣裳的边,慢慢的向墙角更缩进去。 
“小竟,我找你好久。”他说,微微有些气喘,却满是愉悦得意:“我就快找到你了,对不对?” 
不,不是那样。 

你永远也别找到我。 
你要找的,是二十来岁,清秀可爱的少年郎。 
不是一个古稀老叟。 
明宇,你要找的人不存在,你不要找。 

忽然衣角一紧,他有些孩子气的得意:“找到你了。” 
我尖叫痛呼,猛的伸手推开身前之人向一边闪躲。 
“不──,不不,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你认错了人!放我出去!有没有人?放我出去,让我出去──” 
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拉了回去跌坐在地,软厚的毡毯摔不痛人,我却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放开──放开放开!让我走!放开──啊啊──放开啊────啊──────” 

绝望的象濒死的兽鸣,拼命厮打挣扎著,要离开他,不能让他看到,不能让他找到…… 
永远不要再见他,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老天,即使你一贯以人性为刑绳,用不可捉摸的变幻莫测使人经历苦辣辛酸…… 
请你慈悲这一次。 
让我现在死去! 

“啊啊──────” 

无法挣脱的束缚,无法空越的黑暗。 
无法逃脱的痛苦。 
一手挣出来,一手却被紧紧的抓住。 

反手乱挥,重重打中了那个抓住我的人。 

很清亮的一声响,手掌隐隐的发麻,然後热痒扁布。 
我有一瞬间的愣神,徒劳的在黑暗中举起手,但是看不到。 
我打了……明宇。 

那个我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伤害的人。 
如果只有一个生的机会,那麽一定要让他活下去的……明宇,我竟然打了他。 

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小竟,别怕……别害怕。小竟,别怕,我在这里……” 

我静了半晌,听到一个疲惫陌生的声音说:“明宇……我们,来不及了。” 


141 

他柔声道:“我没有死,你不欢喜麽?” 
我不知道。 
应该是欢喜吧。 
只是我笑不出来。 
“明宇,放开手吧,”我无力的低下头,肩膀垂著:“已经……晚了。” 
他道:“怎麽会晚?你不喜欢我了麽?” 
我摇摇头。 
“总不能是为了你吃刹那芳华了吧?” 
我身体僵直。 

他知道……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他他,他怎麽……我用力向外挣了一下,脱口惊呼的声音似麋鹿哀啼:“你怎麽知道?你看过了!” 
他轻声说:“就算你变成什麽样,也没关系。我不点灯烛,就是不想你闹这别扭。” 
我已经石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汉武帝独宠李夫人,伊人将死时,怎麽也不肯与帝相见,为的不过是要留一个美丽的影子。 
而我…… 
却已经什麽也留不下。 
明宇已经看到了,现在这个……已经不能入目的我。 
他还是风华正茂,我却日暮西山。 
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不能越过缩减。 

被扭曲的时光,隔在了天涯的两端。 
“小竟……换一个位置。今天若是我服了刹那芳华,你会不会弃我不顾。” 
我闭了一下眼,说不出话来。 
“这里黑成这样,我什麽也看不到你,你还怕成这样麽?” 
我心里微微一松。 
是呵,现在他看不到。 
“你这麽介意外表的变化,为什麽服药之前不想清楚?”他把我的脸托住,手指抚上来,我猛的一偏头。他也不恼,轻轻拍抚我的肩膀:“不要恼,也不要哭。我们都活著,不好麽?” 
我努力吸鼻子,可是不成功,拉起袖子来擤鼻涕,声音响亮丢脸也顾不得。 
可是……擤完了,却发觉。我拉的,不是自己的袖子…… 
也不是自己的衣摆。 
这里只有我和他,不是我,那就是…… 
我的天! 
真真是无地自容。 
明宇倒不以为意,好像以前那洁净爱洁的的脾气已经全忘记了:“别哭。哪,现在我们这里一团黑,你看不到我的伤,我也看不到你的脸。等我也服下刹那芳华,再催逼药力,快快的变老,我们就一样了,对不对?那时候啊,我们坐在门口晒太阳,再养只猫,好不好?” 
我叫道:“不好!” 
他道:“啊,那不养猫,养只狗儿,总成了吧?” 
我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你……你给我瞎扯,你不许吃那个药!” 
明宇哼了一声:“你又不肯理我,我要和你在一起,吃药有什麽不行?我不吃药,你肯定耍小心眼儿,觉得我比你年轻了,不肯和我厮守。” 
我只觉得头大如斗。 
太久不见明宇,几乎忘了他唇锋舌利,无人能敌。 
“啊,”他忽然抚掌一笑,欢快的说:“还有个办法,哪,我找针把眼睛都刺瞎了,这麽一来,我看不见东西,自然也看不到你。这样你可没得推托了。嗯,这主意好,我眼睛一看不到,你非得好好服侍我不可……” 
我伸手去捂他嘴:“你都乱讲些……” 
他拉著我手指去触摸他的眼睛。光滑的眼皮,眼珠微微颤动:“来,用些力,把它抠出来。” 
我大骇缩手,哆嗦著说不成话:“你……你别,别乱……来。” 
他哼了声:“你能躲这时,能躲下一时?能避今天,能不能避以後每天?说正经的,我要是瞎了,你也就不吵著要我走吧?” 
我嘴唇颤抖,扑上去紧紧抱住他:“明宇明宇,你别犯傻!你武功好人品好,风流倜傥,想做什麽事都可以的,别再和我这个废人牵扯不清。我除了让你一次比一次倒霉,什麽好事也没做过……” 
他笑著回抱住我:“好,大不了我们在这里过一辈子,再不出去。你看不到我,我看不到你。老或不老,有什麽分别?你的心还是只有小小的一颗,喏,以後要撒娇也没关系,随便你了,反正,我也看不到,你也看不到,不会有什麽别扭之处。” 
我悲从中来,却又哭不出声。 
手握成拳狠狠捶了他肩膀。 
“哎哎,轻些。”他握住我的拳头:“人就这麽一个,捶坏没处再买一个去,还是省著些用的好。” 
我吸吸鼻子,又抬手擦眼。 
“明宇……你不必的……” 
他伸手在我脸上慢慢摸索:“唔,手感是不如以前好呢。” 
我又恼又急,喝道:“闭嘴。” 
他笑出声来:“好啦,不逗你了。还有个办法,当然不是什麽好办法了。我这里有瓶药,剧毒无比。你一半我一半,我们一齐吃了,生同寝死同穴,当一对恩爱不离的鬼。好不好?都变了鬼,可没有谁嫌弃谁的是非了吧?” 
这个人……总是说这种话! 

他忽然放开手,我怔了一下,听到拔开瓶塞的声音,接著便是吞咽声。 
心里一抽,往前扑去胡乱抓抢:“明宇你别做……” 
“已经吃了。”他云淡风清的说:“这个药一刻锺後就发作。小竟,你有什麽话想说想问,就趁现在吧。还有一粒药,要不要吃,随便你。” 
“你……”我的手颤抖著摸上他的脸:“你,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总这样……明宇,你可别,别……别骗我,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他淡淡说:“已经吃了,吐不出来了。你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我爆出一声尖叫:“你──你──” 
浑身发抖,却气得说不出话来,摸到他手里果然有个瓶子,夺过来仰头便倒。一粒药丸滑进嘴里,和著唾液便咽进了肚。 
“好,一起死就一起死!” 
我把瓶子用力一掷,闷声轻响,不知道瓶子滚到了哪里去。 
这几个连贯的动作象是耗尽了最後的力气,我一下子软倒,靠在他的怀中:“明宇……” 
他把我紧紧抱住:“小竟,我只爱你,只爱你……我们永远也不会再离分。” 
一切重负都已经不复存在,我笑出来:“是啊,马上都要死了,恐怕是再也分不开了。” 
他环紧双臂,**在他胸口:“明宇,我真的很爱你。” 
虽然觉得有点肉麻,不过到了这个时分,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时间说了:“我真的真的很爱你,比爱这世上的一切,财富,名利,地位,权势……比爱自己的生命更爱你。” 
他轻喟,气息柔柔的吹在耳旁:“我也一样。” 
142 

“明宇……你是怎麽没有死透的?难不成你怨灵不消,所以诈尸麽?” 
他重重在我额上叩了一下:“什麽话!我原本已经被殓进棺材,姚钧他……漏夜将我偷出,另使一具尸首调换。流花溅玉……我当时功力尽失,寒气涌上来便人事不省,离鬼门关只一步之遥……姚钧绞尽心血为我续命,足足一百七十多天的功夫,我才重又睁开眼……” 
我又是心疼又是怜惜,但是姚钧的心血终究白花,我们现在……还是要一起死了。 
“那,那个伍钱,是姚先生找来看我的?”我恍悟:“你那时已经知道我服了药了。” 
明宇叹息:“是啊……我情知不妙,可想不到你会服那种歹毒东西。你这笨蛋……” 
我急忙讨饶:“好啦好啦,不管当时吃什麽,反正现在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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